多年前的一個深秋,我曾出差到過貴州,到了貴州自然少不了要去看看黃果樹瀑布。記得在上小學時,我就對黃果樹瀑布情有獨鐘,那雄奇壯觀的大瀑布從少年時起便悄悄掛在了我的心中,一直流淌了幾十年,可惜始終未能親臨其境。這次有了良機,我當然不會錯過,到貴陽一下車就直奔黃果樹瀑布而去。在氣勢磅礴的大瀑布面前,我流連忘返,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整整一天,我的瞳孔里晃動著的全是飛瀉的大瀑布,我的耳邊回響著的全是大瀑布的轟然巨響。
欣賞了黃果樹瀑布的壯麗美景之后,我心中忽然萌發出了這樣一個疑問:那雄奇壯觀的大瀑布是怎樣形成的,是怎樣從山崖上面流下來的,瀑布的上方到底是什么樣子?是誰孕育了黃果樹瀑布,是誰給了它雄渾奇偉之氣勢呢?為了探個究竟,尋找一下心中的答案,我便獨自來到了少有游人去過的黃果樹瀑布的上方。
誰知上去一看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為這里一定是波濤洶涌、白浪滔天、氣勢非凡,如下面的大瀑布一樣壯觀,可上面的景象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這里只不過是一條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河,水不太寬也不深,水中的石頭隱約可見,淺水處還有大一點兒的石頭裸露出水面。河水很平靜,幾片葉子細小無力地漂浮著,水面上還長有綠藻,投下一顆石子也不過蕩起一圈小小的漣漪。這時,三兩頑童正在河邊玩耍,一群鴨子正在水中嬉戲,一位村婦抱來一大盆衣服正在水邊涮洗,一村民耕完地后正背著犁、光著腳丫蹚水而過,還有一位好像是剛干完活兒的小伙子正在河水中洗著身子……完全是一幅田園牧歌式的山村小景。問問河邊的村民,知道這河叫白水河,除汛期外平時都是這樣。河邊有兩個自然村,其中一個叫黃果樹村,共有一千多人,大多是布依族、苗族、漢族人,盛產水稻、玉米、油菜、小麥。黃果樹瀑布因該村名叫黃果樹村而得名,而該村又因此地盛長黃果樹而得名。
這真是一條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河,沒有浪花,沒有激流,恬靜、安詳、溫柔、默默無語,使人根本無法將它與雄奇壯觀的黃果樹瀑布聯系在一起。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條普通平凡的小河,僅僅在幾十米之外,便化作了一道令世人驚嘆不已、聞名天下的大瀑布;就是這些平靜流淌著的、默默無聞的河水,僅僅在約一分鐘之后,便變成了咆哮如雷、狂飆天落、翻江倒海、崩崖裂石的世界奇觀。
我在此久久徘徊,流連忘返,反復思索著這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偉大與平凡、雄奇與普通、名震天下與默默無聞,有時竟僅僅只差幾十米,有時竟僅僅只差一分鐘!幾十米前,它還是那么平凡普通;一分鐘前,它還是那么黯淡無光。可誰知就僅僅過了這幾十米,僅僅過了這一分鐘,它面對千仞深谷,在懸崖之巔從從容容地縱身向前一躍,而就這么驚人地一躍,平凡竟化作了偉大,普通竟化作了雄奇,無名竟化作了聞名,緩慢竟化作了奔騰,平庸竟化作了壯麗,柔弱竟化作了磅礴,黯淡竟化作了燦爛,寂靜竟化作了絕響……
假如面對這千仞深谷,它或膽怯或猶豫或停滯或觀望或等待或退縮或逃離或放棄或繞行或空想或妥協或錯過,不敢這么縱身向前一躍,那么,平凡只能還是平凡,普通只能還是普通,無名只能還是無名,緩慢只能還是緩慢,平庸只能還是平庸,柔弱只能還是柔弱,黯淡只能還是黯淡,寂靜只能還是寂靜……
我在此徘徊很久,心中忽然產生了這樣一個答案:黃果樹瀑布之所以成為世界奇觀,不正是一條極其普通的小河在其前進道路上的一次偉大的獻身嗎?生命的偉大與平凡、輝煌或黯淡,有時僅僅只相差這一步;天壤之別的人生,有時往往就在這一瞬之間。難怪人們常說,獻身生命才會壯麗,舍己人生才會燦爛,而平庸、黯淡的人生常常與之相反。想想也是,假若沒有這條普通小河的這一勇敢、偉大的獻身,會有這聞名世界的黃果樹瀑布嗎?!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條普通平凡的小河,每個人都有希望成為氣勢磅礴的黃果樹瀑布,就看你愿意不愿意為之“獻身”。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