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昔,曾經的“體制外作家”,“文壇外高手”王小波早已遠逝,但他以其特立獨行的個性和機智張揚的文字,在當代文壇上贏得了屬于自己穩固的地位。本文嘗試著以《一只特立獨行的豬》為主要文本,在結合著其他一些作品,從特立獨行的生命體驗和歷史感悟、特立獨行的敘述視角和敘述結構、特立獨行的調侃語言和黑色幽默等方面入手,重溫文壇騎士、思想者王小波的獨特魅力。
一、 特立獨行的生命體驗和歷史感悟
王小波大概受其經驗自由主義的影響,大部分雜文的情節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又以文革時期耳聞目睹的種種荒唐故事為多。文革時代的政治環境、文化環境成為他作品的基本背景或嘲諷對象,是他獨特的生命體驗和歷史感悟。
在《一只特立獨行的豬》中,王小波以“插隊的時候,我喂過豬、也放過牛”這樣熟悉的場景為開頭,一開始就能把我們讀者的感情體驗和思維想象拉回到了那個特殊的時代背景之中。在接下來的講述中,王小波也見縫插針似的提醒著讀者文本所處的時代。盡管“一只特立獨行的豬”的英雄事跡貫穿始終,但“插隊”、“指導員”、“生產隊長”、“破壞春耕的壞分子”等等革命詞匯,無不再次提醒讀者們這個近乎荒唐的故事恰恰就發生在曾經無比神圣的十年文革其間。
同樣,在王小波其他的文章中,“我插隊下鄉那年”、“我十四歲那年”、“我小的時候”類似具有時間標志的句子特別多,也非常引人注目。如果對他的生平有所了解,兩者如能聯系起來,就更能感同深受他縮傳達的生命體驗和歷史感悟。德國的歌德之所以能寫出鴻篇巨著,他的長壽,經歷過重多重大的歷史事件能看成是一個原因。而王小波雖英年早逝,但是他經歷過文革這個在中國很敏感且很特殊的時代。在王小波上初一時文革開始,他對這一運動的印象可以在《似水流年》等小說中看到,他在云南兵團勞動的經歷,成為《黃金時代》的寫作背景,也是處女作《地久天長》的靈感來源。作為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王小波能時刻敏銳地感受到歷史和現實對人的處境的壓迫,他對文革著魔般地凝視和回望,正是文革這個巨大的陰影曾經的統治和很大程度上的依然存在。對文革決不饒恕的歷史回望和痛徹反思,常常使王小波自覺或不自覺地把批判的矛頭置于文革的場景之中。事實上,王小波那些看似荒唐有趣的文革記憶里深隱著沉痛的生命體驗和歷史感悟。
二、 特立獨行的敘述視角和敘述結構
王小波之所以能蜚聲海內外,與其作品獨特的敘述藝術魅力是密不可分的,尤其是其特立獨行的敘述視角和敘述結構。
從敘述視角來看,王小波是位兒童視角的敘述高手。眾所周知,王小波身高超過190cm,如此高的大男人卻能擁有天真的兒童視角,這種強烈的反差本身就是種獨特的所在。他的兒童敘述實質是一種擬少年的姿態。它巧妙地將兒童眼光是所具有的好奇、開放性,同經驗理性的冷靜、寬容結合起來,形成了一種極為獨特的敘述視野,即兒童的頑皮率真和成人的理智思考相結合。
從敘述結構來看,王小波的作品有著十分復雜的敘述結構。包括:“多維敘述時空、時空交錯的敘述結構、古今共時的結構、對稱式敘述結構、主體式敘述結構、對話體敘述方式等等”,均指向一個事實:王小波作品有復雜的敘述結構。
而他最擅長且最經常使用的敘述方式,就是先講一個有趣的故事,最后引出一個深刻的道理。在《一只特立獨行的豬》中,就講述了一只豬的故事。這只豬不與別的豬一樣,別的豬只是交配或生崽兒,安于人給它們安排的生活。這只豬充滿了個性,它并不安于它作為豬的本分,反而像貓一樣到處游蕩,根本就不在圈里呆著,它甚至學會了汽笛聲,這個本領給它招來了麻煩。在逮捕它的過程中,它表現地很鎮定,在槍火聲中瀟灑地跑了。它不但是不聽從人的安排,還是無所畏懼。在“形散而神不散”的宗旨下,文章結尾處寥寥數語點明了“神”之所在:“除了這只豬,還沒見過誰敢于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當讀罷這只豬后才恍然發現真正的主題是作者用這只豬來暗示:對于現實環境的制約,人們本來是可以有所選擇,甚至是拒絕的,然而人們卻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從而引導人們進行深刻的自省。
在《欣賞經典》里,通過寫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一個美國外交官在他的回憶錄里說他在前蘇聯欣賞了三百遍經典芭蕾舞劇《天鵝湖》,以及作者在文革期間唯一能夠欣賞的所謂的經典——八個革命樣板戲。傳達了這么一個道理:“假如你遇到一種可疑的說法,這種說法對自己又過于有利,這種說法準不對,因為它是編出來自己騙自己的”。
三、 特立獨行的調侃語言和黑色幽默
王小波的作品,尤其是雜文,絕對沒有深奧的、琢磨不透的術語,有的只是俗字俗語以及隨處可見的荒唐經歷、笑話故事以及各種各樣的調侃和黑色幽默。這種有趣平易、近乎口語化的風格使得他的文章擁有廣泛的讀者。
王小波文章的趣味性集中體現在俯拾即是的調侃性語言里,藝術手法大致就是以雅喻俗以俗喻雅或者是正話反說反話正說。在《一只特立獨行的豬》中,作者筆下的表象對象,就有令人大跌眼鏡的效果,它就是生活中慣常離不開的而文字中罕見的一個品種——豬。初看這個“主角”,調侃意味已經突顯。這頭被眾多的知青尤其是“我”當作寵兒的豬顯然和常人眼中骯臟、愚蠢、懶惰的豬的形象截然不同。它不僅在形象上顯得另類:“長得又黑又瘦,兩眼炯炯有光。像山羊一樣敏捷,一米高的豬欄一跳就過”,而且在精神生活和愛情生活上也敢于追求自由:“吃飽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頂去曬太陽,或者模仿各種聲音。有時整天不見蹤影,我估計它到附(下轉第18頁)(上接第14頁)近的村寨里找母豬去了。”這只豬儼然是個干凈利落、高傲神氣、特立獨行、敢于反抗人類強權世界的英雄。作者在文章中不吝對豬的溢美之詞,不僅僅把豬稱為“兄”,而且還感慨“人和豬的音色差得太遠了”。在描寫這只豬的時候把豬擬人化了,用了許多只適用于人的詞語,比如:“春天來臨還要談談愛情”,豬肉本來是供人吃的,對豬自身是殺身之禍,文中卻將其說成是豬的“主題”之一,還把種豬說成是“花花公子”等等。在這些驚世駭俗無不夸張的調侃里,王小波借一只豬的另類行為消解了冠冕堂皇的革命神圣,反諷效果自然而然就體現出來了。
這種趣味性還體現在王小波的黑色幽默中。他愛用風趣幽默、反諷調侃的筆調去敘述、塑造黑色幽默的人物,比如王二。王小波曾說:我覺得黑色幽默是我的氣質,是天生的。在《一只特立獨行的豬》中,當寫到豬因為模仿汽笛聲而被定成了破壞春耕的壞分子,大張旗鼓地對他進行圍追堵截:“指導員帶了二十幾個人,手拿五四式手槍;副指導員帶了十幾人,手持看青的手槍,分兩路在豬場外的空地上兜捕它”。這段描寫與《阿Q正傳》中對阿Q的抓捕如出一轍:“那時恰是暗夜,一隊兵,一隊團丁,一隊警察,五個偵探,悄悄地到了未莊,乘昏暗圍住土谷祠,正對門架好機關槍;然而阿Q不沖出去。許多時沒有動靜,把總焦急起來了,懸了二十千的賞,才有兩個團丁冒了險,逾垣進去,里應外合,一擁而入,將阿Q抓出來;直待擒出祠外面的機關槍左近,他才有些清醒了”。一面僅是只牲畜而已,而另一面是各種各樣的專政工具;一面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阿Q,而另一面是封建社會的勢力。就是這種懸殊的、夸張的力量對比,那種諷刺效果也就達到了,這就是所謂的黑色幽默。在《沉默的大多數》里,他就用詼諧的筆調對大煉鋼鐵時期的種種荒誕現象進行了無情的嘲諷。足以見得,黑色幽默是王小波天生的氣質,而這種氣質正是通過他的文字的魅力表達出來的。
在當代文壇,王小波是一位特立獨行而且舉足輕重的作家。他那特立獨行的個性、自由馳騁的思想、科學健全的理性和幽默詼諧的趣味,構成了他經久不息的獨特魅力。雖然他英年早逝,但他在短暫的生命里,給世間創造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他讓我們快樂并沉思著,痛苦并欣悅著,他留給讀者的是一份綿長的思考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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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人文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