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是學術和文化的殿堂。有幾個不誠心的朝拜者也不怪, 但大批的拜金者占據殿堂就值得深思了。
去年教師節的前一天,我的幾個研究生拿一束鮮花來看我,我不解地問,拿花干什么? 他們說明天是教師節,祝老師教師節快樂。我猛醒,教師節到了。在路上碰到幾個小學生,每人抱著幾束鮮花。我問他們拿花干什么。他們說明天送老師。我故意問,你們老師是愿意你們送錢還是花。沒想到,他們異口同聲說:“當然是錢了。”我說你們每人送這么多花,老師收到后怎么處理呀。更沒想到, 他們又異口同聲說:“當然是打折賣給花店,老師賺錢了。”在孩子們的心中,教育和老師都大大的打折了。
聽得心寒,這么小的心靈上,受到這么大的污染。其實我感到中國近幾十年變化最大的行業之一就是一些學校。它“四化”走得最快。但這“四化”不是百姓希望的“四化”,也不是國際上通行的四化,而是 “官化, 錢化,虛化和俗化”。
官化就是所有的事都向官階上套,某個位置相當于副科級,相當于副處級等等。大事小事都在官化。有個歸國教授同我說:“你如果沒行政職務,學術水平再高也沒用,你什么事也辦不成, 因為你不是官, 沒人理你。”學校的官化,化掉了學術,化掉了正義,化掉了公正。同時,也化掉了一些知識分子的良心。國際上好像沒聽說哪個國家的學校有此風。中國封建社會的學校在皇權文化的重壓下也沒如此官化。
錢化是所有的事都向錢上靠,為學校創收有獎倒也罷了,還可以作為學術職稱評定的硬道理。學校大搞產業化可能只有中國有。教師個體參加產業化同學校的產業化及教育的產業化不是一回事。前幾天看到國際上的一個調查:拜金最嚴重的國家是中國。學校和教師都向錢看的話,對學生宣講的非拜金價值觀都成過耳的風了。學校是學術和文化的殿堂。有幾個不誠心的朝拜者也不怪, 但大批的拜金者占據殿堂就值得深思了。結果是拜金文化彌漫。
虛化就是所有的評價虛名化。形式高于內容,甚至有人說:形式就是內容,起點決定高度。大家在八股,集注和虛名上下功夫。處處要頭銜,天天有議論。跟著說大話、虛話、假話、謊話。知識分子的良心被虛化了。人們為官、為錢、為名在到處拍,到處忽悠。
俗化就是所有的行為向媚俗看齊。清高肯定被認為是假的,謙讓肯定被看作有所圖。學術肯定要為熱點服務,思想肯定要同時潮一致。電視上的亮相成為許多人的追求。不求有所貢獻,但求嘩眾取寵。管它什么歷史事實,管它什么人間正義,只要曾經擁有一時熱鬧。學者和企業家一樣,當他們成為明星, 他們實際已從自己的隊伍中開除了自己,成為娛樂的對象。這個社會也在這種娛樂中沉淪了。學生也把他們看成了娛樂對象的同時也被熏染了。
這種反常,不僅在教育界, 還在其他的一些事業單位。我們在批評他們時,需要想的深一點:根子在那里?
教育應傳承良好文化的內核,也是良好文化的最后堡壘。教育放棄了人類的核心價值觀的話,后果可想而知。
人之初,無善惡。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寬容和善良,也包含對人變惡的批評。人之初,性本惡的西方說法體現了西方文化中的贖罪和自救,也包含對它人錯誤的原諒。但這兩種觀點都于事實不符。人的善惡,遺傳有一點作用外,決定性的因素是后天的環境。九斤老太在哀嘆一代不如一代時,是否考慮了包括她在內的一代對下一代的影響。如果她四化, 下一代可能更四化。
無論多少風起云落, 教育的文化殿堂作用不該放棄。教育放棄了自己的作用,文化就開始散了,一些人的靈魂也跟著散了, 受害最重的是學生。我們要做的不是救救他們,而是正正自己。
(作者系北京密安網絡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總裁。1992—2000年相繼在德、英、法等知名大學任教授;系國際知名的密碼學專家和信息安全專家;2005年被美國《新聞周刊》評為“全球IT新領袖”;著有《與秋雨侃時分》等文藝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