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民辦校長的“遠大前程”

投身民辦教育十年有余，這位退休老校長經歷過行業內的種種尷尬，即將出臺的《綱要》是否能滿足他對未來之路的期盼?

北京市南五環郁花園小區內，星星小學偏安一隅。

校長胡紹芳坐在二層辦公室的椅子上，講述著他在這所學校的教學生活，“管理一所學校很難，尤其是民辦學校，更不容易。”這間屋里沒有電腦，只有一對再普通不過的辦公桌椅、一張沙發和一個書柜，這些構成了房間的整體輪廓。九點鐘的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灑在胡校長身上，有種暖暖的味道。

不知不覺，這個年逾七十的老人已為這所學校貢獻了他近八年的光陰。

廣東之行

早在1999年，胡紹芳從東交民巷小學校長的位子上退休，后經人引薦，遠赴南方當了一所民辦學校——北大附小汕頭分校小學部的校長。

曾被評為“東城區十佳校長”的他，想趁著身體還硬朗，再為教育發揮余熱，況且那所學校的硬件設施和師資都沒得挑，出資人花了兩個億打造出了花園般的“教育王國”。一座座教學樓、宿舍樓、圖書館、精心修葺的游泳池……分布在這個“王國”的各個角落。在這里就職的大學部、中學部和小學部的老師們也是出資人從全國眾多優秀的教師中選聘過來的。

“從各方面看，那里比較接近民辦學校的理想狀態。與政府普及義務教育的公辦學校不同，那里的目標是為人們提供優質教育。它是公立教育的補充。就像哈佛大學，不也是民辦院校出身嗎?”

但是，這所令人神往的教育集團只運營了短短幾年，便以慘淡收尾。

“出資人的經營模式出了問題。到那里就讀的每個孩子只需要交押金25萬元，到畢業時，學校再全額退還給家長。學校教學還不錯，有的家庭姐妹三個，都在這里上的學。”胡紹芳回憶道，“出資人賺的是利息，當時存款利息高。后來，國家開始金融改革，利率一降再降，甚至出現過零利率的情形。出資人扛不住，卷錢逃了。”

其實，自國家鼓勵民間力量辦學以來，類似這種短命的學校不在少數。

第二次復出

任職兩年后，胡紹芳回到了北京的家中，想悠閑地打發退休后的時光。但沒過多久，有位朋友找上門來，邀請他出任星星小學的校長一職。經不住“軟磨硬泡”，他來到了大興星星小學。創辦這所學校的是名門之后，段祺瑞的外孫女，陳媛媛。

這一次，他帶來一位得力助手，曾經是東城區某小學常務副校長，后也曾在汕頭學校任職的奚主任。倆人憑多年合作的默契，一人做校長，主抓學校全局，另一人做教導主任，主抓教學，組建了這所民辦小學的領導班子。

當時學校建成沒幾年，只有100多個學生。如何能吸引更多的孩子來這里，是胡紹芳最棘手的問題。“公辦學校生源很多，即使沒有生源還可以就近調整，不可能沒有活干。民辦學校就不行，能生存下來只能靠教學的質量。”

他們帶來了公辦學校的管理模式，學校的教學也沒有拋離國家的教學大綱。從某種角度上說，這是所“特殊”的民辦小學，學校前身是海淀區星星學校小學部，搬至大興后，便歸兩個區縣的教委管。關于執照的年審、安全、衛生，由大興教委落實;業務和行政，接受海淀的管理。“包括學生使用的教材，和海淀西苑學區的學生一樣。”海淀每逢教師干部培訓，也會通知胡紹芳。“海淀是北京市乃至全國教育先進區縣，這里有北大附小、清華附小、中關村二小……辦學有特色，他們的工作和教學，我們都可以借鑒和學習。”

挑戰和出路

“民辦學校生存環境很艱難，星星小學要想生存，就要有它的特色。”

學校一至六年級，每個學生每周要上五到六節英語課。課時安排要高于公辦學校。每學期，學校都搞英語實踐的活動，用英語編對話、小品、課本劇、演節目，這些提高了學生的聽說能力。還要搞一次大型英語展示會，每個班出兩三個節目，像公辦學校的文藝演出，拉個節目單，由評委組選出好的節目作為鼓勵。

“學校外語組組長是中教一級，相當于小教高級。這還是十幾年前的職稱，如果還在原校的話，職稱會更高。”

“學校英語教學抓了很多年，還是不錯的。” 奚主任在一旁做著補充，“學生去市里參加比賽，也能獲得一些名次。前幾天，有個學生家長打電話來，說他的孩子參加全國中學英語大賽，獲得了北京市一等獎，在全國范圍內，獲得類似獎項的也不到100個。”老人臉上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那個孩子是去年從星星學校畢業的。

除英語外，學校還開設了第二課堂，培養學生的愛好和興趣。“公辦學校里，一周只上一次第二課堂，還不一定能全員參加。”而每周這里為全校學生安排三次課外小組活動，一次45分鐘，有些課程他們會請外面的教練來做輔導。學校成立了十幾個活動小組，合唱隊、口風琴組、葫蘆絲組、足球隊、武術隊、田徑隊、科技學科小組、模型制作、圖畫美術、手工小組……，每個學生每周可以上三次課，每次上什么課學生可以自己選。學校在這方面還多次被評為“開展課外活動的先進集體”。

秋天，老師會帶著學生到外面采集樹葉，回來后拿書壓平做成標本，待水分蒸發后，利用葉片的形狀、色彩、紋理來隨勢作畫，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圖案。

到了種植的季節，老師會挑選一些蔬菜的種子，帶學生在學校的空地上種下來，在生長過程中，學生澆水、施肥，收獲的時候，再將蔬菜采摘下來，拿到食堂里做成各式飯菜給孩子們享用。

教師隊伍的培養也是胡紹芳很重視的問題。56.5%，是星星學校三年工齡的教師所占的比重。這個百分比，他們很滿意。在所有民辦院校里，教師管理一直是很撓頭的問題。民辦學校的教師沒有職稱評定一說，“雖然國家提倡教師職稱社會化，這事兒也說了好多年，可到現在也沒個影兒!”勞動保險也是參照企業標準，由民辦學校出資人支付部分費用，金額與公辦學校差一截，“既然都是企業，又沒有公辦教師的事業編制，工資也不高，教師跳槽、轉行就成了很平常的事。”

新學期開始，胡校長正計劃開設一門心理健康輔導課。“先請專家給老師培訓，再由老師為學生做輔導。有些公辦學校已開設了此類課程，星星小學也要趕上去。”

就在同時，北京市城八區的所有公辦學校開始免收貧困學生前三個學期的學費。到2010年秋季開學，免收書本費。有的學生住宿有困難，國家還給適當的補貼，這是針對貧困家庭學生的“兩免一補”政策。北京市教委也出臺了新政策，未來幾年，加大教育投入，讓外來務工子弟陸續進入市內的公辦學校學習。而對民辦學校的教育補助，國家的態度還有些遲緩。

這讓胡紹芳很苦惱。“國家對教育的投入是要追求公平。按照每一個受教育的孩子，享受教育經費應該人人有份，可是民辦教育的孩子，只是減免了每學期25元的學費。這不僅是減免學費的問題，它還需要大量的投入，比如校舍、設備需達標，器材、場地要到位。民辦教師的待遇要解決。”

“所以民辦學校的生存和發展不僅需要政府在政策方面的支持，而且資金條件允許情況下，應該有適當的補償。這有利于它的發展。”

近日，國家對民辦教育的定位似乎有了松綁的跡象。《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征求意見稿)已經明確民辦教育是“教育事業發展的重要增長點和促進教育改革的重要力量”。

“發展民辦教育是今后教育發展的趨勢”，胡紹芳憧憬著，“我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