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可表弟來找我之前并沒有任何征兆。
那幾天我家的貓并沒有不停地用爪子洗臉,我梳頭時也沒有不經意拉下過一縷頭發,停電時點燃的蠟燭燈花更沒有猛烈地跳動過。
按說,家里要來一位不常見的客人時總會多少有點兒征兆的,可是那次表弟來時就是沒有絲毫的征兆。
莫可可表弟是在深秋的一個上午到單位來找我的,這讓我確實感覺非常的意外。
當時,我正在電腦前練習打字,由于小學時漢語拼音沒學好,只好拼命地背五筆字形的字根表,笨拙而專注地勤學苦練著。
這時,有敲門聲傳入耳膜,我頭也不抬地說:“進來?!?/p>
隨著開門聲,一個外鄉口音試探地問道:“請問,娜然是在這個辦公室工作嗎?”
扭頭看過去,我睜圓了意外的眼睛。莫可可表弟笑嘻嘻地進來了,身后跟進來一個胡須很重、皮膚干澀、年紀約在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表弟穿件緊繃繃皺巴巴的顏色很不好確定的舊西服,而跟他一塊兒來的男人穿著一雙許久沒有打油的黑色高腰皮靴子,一副身心疲憊的樣子。從他們的身上我聞到了一股鄉村的味道。
“姐,沒想到我會來看你吧?呵呵呵……”莫可可表弟進門先給我請個安,用很濃的海拉爾達斡爾口音對我說著。由于笑得燦爛,那對本來就小的眼睛彎成了兩條細細的線兒。他的神情仿佛昨天剛和我見過面,一點兒陌生感也沒有。他小時侯就是不笑不說話的,多年不見了,他依然這樣不笑不說話。
“是莫可可啊!什么時侯來的,來之前怎么也沒打個招呼呢?快,坐坐,快坐下,我給你們沏點兒茶?!蔽壹泵φ酒饋?,讓座,刷洗杯子,準備沏茶。
“我姐還是那么漂亮!這一著上裝就更精神了。呵呵……”他甜言蜜語地討好著我。這次他說的是漢語。
“你姐可沒你說得那么漂亮啊,只是自己看著順心,別人看著不惡心而已?!?/p>
“姐,你知道社會上怎么說你們工商局的嗎?”
“怎么說啊?”
“說‘遠看像個大灰狼,近看是個國民黨,問他為啥不帶槍?原來是工商?!?/p>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社會上流傳出這樣的順口溜只能說明是我們隊伍中的害群之馬造成的壞影響,應該和我們這些秉公執法、認真維護市場秩序的人沒有關系的。
他們倆掏出煙相互點火吸起來,辦公室里彌漫起藍藍的煙霧。其實我對煙是過敏的,非常討厭煙味兒,一嗅到煙味兒胸口就會有發緊和隱隱疼痛的感覺??擅鎸κ畮啄隂]見面的表弟我不好意思說讓他別在我面前吸煙,更何況還有一個陌生的客人。
莫可可表弟是我姑姑的二兒子,在鄂旗一家基層糧站工作。他怎么會突然來到我這兒呢?
“還在那個叫做白音坦拉的糧站工作嗎?弟妹沒和你一塊兒來嗎?”我邊沏水邊問著他。
“去年我就買斷工齡了,單位給了8萬塊錢。我現在在齊齊哈爾郊區的六里鋪呢。我在六里鋪蓋了房子,這是我們村長,也給我當叔叔?!彼o我介紹著那位穿馬靴子的男人。
那人向我點點頭,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端起茶杯送到嘴邊吹吹又放回茶幾上了。手上的皮膚干澀而處處看得出褶皺。
“是親叔叔嗎?”我有些奇怪,以前并沒聽說過他們有親叔叔啊。
“不是,是我爸的幾家子叔伯弟弟。雖然不是親的,可是比親叔叔還想我。呵呵……”
不知為什么,表弟的語氣讓我聽起來有很強的討好味道。
“那你們這是到我們旗來收黃豆的嗎?”我自以為是地問道。
我們這里是大豆產區,每年一到這個季節,許多外地的老客都到我們這里來收黃豆,他們穿著皮大衣,腳蹬笨拙的氈疙瘩,吃苦耐勞地在鄉下設著臨時收購點,從農民手里收豆子,再拉到訥河或街里來賣,每斤能掙幾分的差價。如果本錢大、能吃苦、再加上不出事兒,一個收購旺季下來能掙許多錢。莫可可表弟已沒了穩定的收入,在這個季節做這個辛苦的買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我以為他們來找我,大概是拉糧的車遇上了麻煩,想求我找人擺平事兒的。
誰想我卻猜錯了。
“姐,你快別忙了,坐下坐下。是這么回事兒,我這不是沒工作么,鄂旗也沒什么可干的,就回到我爸的老家六里鋪落了腳。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那兒蓋了個草房,用買斷工齡的錢買了臺車,往齊齊哈爾跑線兒呢。要不怎么整?孩子多,姐,我都有四個孩子了,呵呵……索拉還沒工作,一家人得吃得喝得穿吧?這不,我叔對我挺好的,可照顧我了。他就像是我的親叔叔一樣啊!”
莫可可表弟像個會講故事的人一樣,鋪墊了這么多之后才進入到此行的正題。
原來六里鋪村的幾個年輕人到我旗的諾敏鄉來打短工,其中包括這位村長的兒子。他們給人割黃豆管吃管住一天還能掙到幾十元工錢。本來活都干完了賬也算清了,他們原定今天啟程返回的。誰也沒有想到昨天晚上村里有個小混混讓人打了,眼睛給打壞了,聽說是用手扶拖拉機的搖把打的。他們村的兩個年輕人昨晚去小賣店買煙時曾遇上過那個小混混,小混混當時就醉熏熏的,和他們找過碴兒,但他們沒理睬他。從小賣店出來后那兩個年輕人又到幾個熟人家去告辭,結果這段時間里小混混就出事兒了,鄉派出所的人就把那兩個晚上出去過的年輕人給抓了起來。據說他們承認了,當夜就給戴上手銬腳鐐送到了B鄉監獄了,說是犯了重傷害罪。
“姐,我叔叔的兒子個頭兒這么小,瘦瘦的——”莫可可表弟用手比劃著,從他的手勢看也就有1.5米左右的樣子?!笆菔莸摹睅讉€字拉著長音,以此來強化特別非常之類的意思?!八綍r看人殺雞都害怕,他怎么會打人呢?我叔叔就這么一個兒子,在家里什么也不讓他干,怕他體質不好會累壞了。這次,他非要出來,說要鍛煉鍛煉,我叔才讓他出來的,誰想就出了這事兒。我們的意思是看姐姐在公安局里有沒有熟人,哪怕花上點兒錢,我們也想把人撈出來?!蹦煽杀淼芤粫河脻h語一會兒用達斡爾語給我講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沒有打人那為什么要承認呢?”
“唉,那孩子膽小,人家一打他就害怕,肯定是讓人嚇唬了,說是我叔叔的兒子先承認的。他怎么可能會打人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表弟四下察看,沒有找到煙臺缸,就舉著煙灰小心地走到痰盂前把煙灰彈進痰盂里。
“早知道會出這么大的事兒,就不讓他們出來掙錢了。”那位村長嘆息著說,摘下帽子后露出了已經花白的頭發,臉上刻滿了重重的焦慮?!拔覀冊谶@兒誰也不認識,莫可可說他這兒有個姐姐,他就帶我過來求你幫忙來了。你在這兒工作生活了這么多年,怎么也比我們兩眼一摸黑強啊!”齊齊哈爾郊區的達斡爾人漢語都講得十分流利,不像我們莫力達瓦旗山區的達斡爾人一說漢語多少總能聽出一點兒民族口音來。
“你敢確定,人確實不是他們打的?”我略為嚴肅地問道。
“我兒子我還不知道嗎?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他能出手打人。那小子老實得……那孩子在里頭不定遭多大罪呢……”他晃著頭,用兩只粗糙的大手抹抹臉,又用無名指揉著眼窩,深深地嘆著氣,端起茶杯再次放下。
我又問了一些事兒,比如說時間、證人、他倆平時的品行等等。當我確信他們的孩子確確實實是無辜的,就決心出面為他們討個公道了。讀過小說《曼哈頓的中國女人》之后,我從中得到的最大啟示就是,想辦事直接去找具有決定能力的人,千萬不要拐彎抹角。
我帶著他們直接敲開了旗公安局長辦公室的門。公安局長認真聽取了我們的講述,安排治安股長調查處理這事兒。治安股長當著我們的面給B鄉監獄打過去電話,得知人確實是關在那里,但并沒給戴手銬和腳鐐。治安股長說:“沒打也沒關,讓他們在院里干活呢。”這話讓我聽著感覺很別扭,就不客氣地說:“沒事兒為什么不放人?那叫失去了人身自由,把你關那里邊天天讓你吃餃子你愿意嗎?”
治安股長就說這事不歸他管,歸刑警隊管,讓我們去找刑警隊。
刑警隊長很年青,濃眉大眼的。他說要先調查一下,不能光聽我們的一面之詞。
“我敢保證,我們的人肯定不會打人,肯定是你們警察打人后他們屈打成招的。”為了表示莊重,那天我特意戴上了大沿帽,系著領帶。
“你怎么這么說話呢?我們警察怎么能隨隨便便就打人呢?”刑警隊長不高興了,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很不友好地盯著我。
“你敢說你們公安隊伍里沒有害群之馬嗎?”我也咄咄逼人。
“根據現在的《公安治安條例》,24小時之內查不出犯罪事實就得放人。”那個村長也強硬地說道。這個瞬間,這位村長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立刻高大起來。他不僅懂法更懂得用法津法規來維護自身的權利,真讓我刮目相看啊!和他相比,我說的話則顯得缺少力度了。
“我說了,我不能光聽你的一面之詞,我得調查。”刑警隊長聲音也很強硬。
“那你什么時侯能答復我們?”我問道。
“一個小時之后吧?!?/p>
“那我們就在這兒立等。”
“你們在這兒會影響我們辦公的,回去等吧。到時侯我會打電話告訴你的,請你把電話留下。要不然你們就去坐在樓下的收發室等吧。”刑警隊長明確表示不歡迎我們在他的辦公室里等,聲音里透出冷冷的情緒。
“那這樣辦吧,我單位里還有許多事情,我先回單位,他倆在這兒等著吧?!蔽铱紤]到關系弄緊張了也不太好,人畢竟不是刑警隊長指使打的。再有氣我也不應該向人家撒氣的。
我們走出了刑警隊長的辦公室,往樓下走時表弟不無崇拜地說:“姐,你可真厲害,敢訓警察。誰敢和警察局橫啊?”
“這不是誰和誰橫的事兒,這叫據理力爭。你叔叔說的話比我的更有勁兒啊!你倆先在這收發室等著吧,一會兒到我單位告訴我結果?!?/p>
上午11點左右他倆憂心忡忡地來到我的機關,進門就說:“這回可麻煩了,說是我們的人確實犯罪了,都承認了。眼睛打壞了,是重傷害罪,還得判刑呢。這可怎么辦啊?”
我就不信找不明白這事兒了。
“走,我領你們去贖職局?!?/p>
我又帶著他倆去贖職局反映情況。贖職局一位很慈祥的老同志接待了我們,也說不能光聽我們的一面之詞,要過問一下此事。贖職局過問后,刑警隊長親自下到B鄉監獄去查辦此事。刑警隊長辦案的經驗當然要豐富得多,大概發現了許多事兒驢唇不對馬嘴,破綻百出的,就立刻放了人。當晚他們父子就見上了面。我晚上因有其他應酬沒能和那倆無辜的孩子見上面。他們是在第二天上午一上班的時間到我單位來的。其他人已在早上就踏上了返程的長途汽車,他們留下來似乎是專程為了答謝我的。村長和莫可可表弟一個勁兒地道著謝,拎來了許多水果。我見村長的兒子確實是長得又瘦又小,看上去像十三四歲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已有十八歲了。眼神依然顯得驚魂未定。
“他們打你了嗎?”我問道。
“打了。抓我們那天晚上就打我們了,昨天放我們以前還戴著手銬腳鐐子呢。抓我們那天晚上就這么綁我們一宿。兩個手這樣這樣……”他比劃著?!拔业氖脂F在都不敢回彎兒,什么都拿不了。”
我看明白了,那個被綁的姿勢叫“蘇秦背劍”。
太不像話了!警察本來是保護人民的,怎么可以不問青紅皂白就濫用刑呢?而且出手這么陰損。
我很氣憤,說:“這事不能就這么完了。走,我領你們找公安局長去,問問他是怎么帶的隊伍?讓他們出錢拍個片子,萬一手殘廢了怎么辦?”
公安局長得知此事后十分氣憤,當著我們的面立刻打電話給諾敏派出所,讓所有警員下午全部到局里來,讓那兩個孩子下午到公安局去從中指認是誰出手打的人。他要狠狠地查辦處理此事。
我這樣不依不饒并不是和哪個人過不去,我天生看不了沒本事的可憐人被人欺辱。一遇到這種事兒不管和我有沒有關系,我都會涌現出一種伸張正義的沖動。本以為公安局會通過此事處理幾個害群之馬,整頓隊伍,嚴明紀律,誰想事情就是沒按照我的本意發展而是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了。
中午快下班之前有兩個中年男人到辦公室來找我,我認識其中一位是某鄉的副鄉長,曾經在一個飯局上和他吃過飯。他們一進屋我就猜測出他們一定是因為抓人放人的事來找我的。他們進來后也不落座,直直地站在我的辦公桌前邊客客氣氣地說想請我吃中午飯。
“這位是?……”我示意那位鄉長為我介紹一下。
“他是諾敏鄉派出所的所長,叫小峰,是公安局的后備干部,第三梯隊的。”
“你好!”我沖他點點頭。這位后備干部儀表堂堂,斯斯文文,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有虐待傾向的人。
“你們怎么突然要請我吃飯呢?”我明知故問。
“大姐,咱們能不能在飯桌上談這個事兒?”
“對不起,我中午已經和別人約了,沒時間啊!”我張口撒謊,哪里有什么飯局約會。
那位叫小峰的人掏出香煙要遞給我,我擺手道:“我不會的。”
小峰說:“我昨天回旗里了。誰想所里發生了這種丟人的事兒。能不能讓我自己處理這事兒?我已經知道是誰干的這事兒了。”他開門見山了。“那個小警察剛剛失戀了,心氣不順,就……”
那位副鄉長插話說:“人不是他打的,但一旦追究責任他就得負領導責任。那他的第三梯隊……”
我感到很惡心,打斷他的話非常不客氣地說:“我關心的是那個孩子的手是不是殘廢了!他是個農民,要靠雙手活命的。”
“是,是?!毙》暹B連應聲道?!拔抑赖摹N沂沁@樣想的,大姐,你看咱們能不能私了這事呢?我承擔他們的檢查費用和醫療費用,就別再鬧到局長那里了,行嗎?”他賠著小心地問,細心地觀察著我的臉色。
“是不是私了,我說了不算啊,我也不是當事人。你們自己去找當事人好了。如果他們同意私了,你們就私了。我不能代替人家做任何決定的。”
雖然他們一直求我出面幫助勸說,最好私了此事,我卻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一切都讓當事人自己做主。我不會去當這個和事佬的。他倆見說不動我,只好掉頭自己去找我表弟和那位村長去了。
下午,雖然打理著公務,我心里卻一直等待著表弟和村長的消息,不知他們是否去公安局長那里指認了打人者?與小峰等人見面商談得結果如何?更牽掛他們是否會去醫院給那個孩子做個檢查?那個孩子的手會不會真的落下殘疾?等來等去,遲遲等不來他們的任何消息。趁著單位不太忙,我抬腿就去他們落腳在客運站旁邊的小旅館里,想探明此事的最終結果。
我趕到那里的時侯,已經有下午四點鐘了。還沒走到近前,遙遙的我就見那位副鄉長在街口和村長在說著話,倆人都沒有戴帽子。走近了發現他倆的鼻子都被涼風吹得通紅,通身的酒味兒。見我過來了,那位副鄉長就向村長告辭了,邊走還邊說:“你放心,這事我做保了,差不了的。要是差事了,你就來找我。那我就走了,還有別的事哪。”大概認為我上午沒給自己面子,眼睛看都沒看我就走了過去。我也懶得和這種鼠肚雞腸的人打招呼,同樣沒理他。
“下午去公安局了嗎?”我問村長。
“沒去成啊!”村長說。“他們中午過來了,非拉我們去吃飯,一個勁兒地向我們道歉呢,那個所長說,要賠給我兒子五千塊錢,讓我們別去局長那里了。我一想,殺人不過頭點地啊!人也不是他打的,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又請我們吃飯的,還要給我們錢,你說,這事我們還能再去找公安局長了嗎?”
我們邊說邊走進了他們登記住下的房間里,一個放著兩張單人床的房間,窄小得讓人想轉個身都難。我表弟似乎喝高了,正枕著枕頭呼呼睡覺,同樣的一身酒氣,房間里的空氣很混濁。打著人字花鋪著磚的地上這里那里扔著煙蒂。
“那,孩子的手去看了嗎?能不能落下殘疾?”我欠身搭坐在床沿兒上問道。
“也沒去。估計不會有什么大事吧,他們先給了我兩千塊,說過些日子再給另外的三千。我也想了,咱孩子平安地出來了,人也不是所長打的,去找局長指認打人的人,只能讓所長跟著粘包、倒霉,聽說他還是第三梯隊的哪!這要萬一斷了人家的前途咋辦?莫可可,你醒醒,你姐來啦!”村長邊說著邊推醒著我表弟。
村長善良的心地讓我感動。自己兒子是不是會落下殘疾都不太上心,卻為別人會不會因為此事誤了前途擔心著哪!
“其余三千塊以后他們要是不認賬,不給你了咋辦哪?”我表示存有懷疑。
“不能吧?那個擔保人是副鄉長哪!能說話不算數嗎?莫可可,你快醒醒啊!你姐來了。快點兒醒醒?!?/p>
莫可可醉眼朦朧地睜開了小眼睛,急忙翻身坐起來了,說道:“姐,你過來啦!你可老給我們長面子了啦!呵呵!警察都來請我們吃飯!呵呵!人家旅店老板都說了‘你們真有道啊!警察都來求你們啦!’誰見過警察求別人的?呵呵!這要不是我姐出面,我們不知道得花多少冤大頭錢哪!我和我叔叔說了,一定要好好地答謝你?!?/p>
莫可可表弟覺得自己給叔叔辦了一件漂亮事兒,一副春風得意,揚眉吐氣,掙足了面子的樣子。
“這事能這么快就得到解決,主要還是我旗公安部門的風氣正,咱去反映了情況,人家就給咱及時處理了。并不是咱們自己有多大本事啊!別把什么美事都安到自己的頭上。”我打擊了表弟的居功心態。
盡管村長堅持著非要請我去個講究的飯店喝酒來表示答謝,我卻堅決拒絕了。我能看得出來他的經濟狀況并不是很好,干嘛非要讓他為我充當打腫了臉還得裝胖子的角色呢?
“我來請你們吃飯。我弟弟來趟也不容易,我總得表示表示的。村長也是第一次到我們莫旗來,我怎么也得盡盡地主之誼啊!”我說。
“那可不行,千萬使不得。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還沒答謝呢,卻去吃你的,這飯這酒我是咽不下去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還是我來請你吧!”村長仍然堅持要請我。
就在我們爭著誰來做東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同學的電話,說一個多年在外地工作的同學回旗里了,他晚上要安排個場面,找些同學聚聚,讓我一定要過去。我也就順著下了臺階,說:“看來,今晚我是請不成你們了,那就明天我請你們吃早餐,一大早我就過來請你們。”
“行,行,吃早餐我一定會過去的。”村長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早餐會有奶茶嗎?離開南屯總也喝不著奶茶了。真想好好地喝點兒奶茶啊!”表弟無限向往地拉著長調說。
“我請你們去烏蘭茶樓,那兒的奶茶味道很正的?!蔽液芨吲d,總算讓他們在早餐問題上讓了步。
誰知道,我第二天一大早去那個旅館請他們時,他們已經離開了。旅館老板說他們趕5點多的汽車全都返回六里鋪了。
我感到有些遺憾,他們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短短的兩天時間里光忙著營救孩子的事了,都沒顧上來我家喝上一口熱水。本應該緊鑼密鼓跌宕起伏的事情,就這樣匆匆落下了帷幕。打那兒以后,我再也沒見到這位村長,也不知那孩子的手會不會落下毛病?(責任編輯 高穎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