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賭博集團緊盯中國足球

最近十幾年，中國對足球投入了巨大的財力與物力，請洋教練、請外援、派年輕球員留學，但這些都沒有對中國足球的病根對癥下藥。相反，“莊家”、“盤口”、“賠率”、“水位”成為了中國足球的關鍵詞。

在國際賭博集團看來，中國足壇簡直就是一座金礦。歐洲、東南亞等國際賭博集團紛紛瞄準中國大陸市場，通過賭球網站或發展莊家等方式，緊盯中國足球。

滾雪球式的莊家

任杰的反賭球聯盟已經成立三年多，但向他“哭球”的人還是絡繹不絕。被稱為“中國反賭球第一人”的他，感嘆著反賭球的工作實際收效甚微。

第一次知道賭球黑幕，任杰還是有些難以置信。2003年初，已經輸得傾家蕩產的他，決定拿出三萬塊錢賭一場甲A比賽，“但莊家卻勸我不要再賭了”。

任杰回憶說，那場比賽在一支奪冠熱門球隊與另一支降級球隊之間進行，很多賭友都押了強隊，“因為這是一場沒有理由不贏的比賽!”但多年相處的莊家卻告訴任杰:“這次賭你一樣會輸，但你輸了我不要你三萬塊，只要你一萬塊。”比賽還沒開始，莊家就信誓旦旦地讓任杰準備好一萬塊錢。結果，莊家預言成真，這場比賽爆了個大冷門。

事后莊家說:“這些年來，你輸得這么慘，所以我這次只是想告訴你一些道理。”看到任杰還是半信半疑，莊家又指定接下來四場比賽讓任杰投注，但每回只讓他投1000元作試驗。“沒想到四場比賽的結果和莊家預言的一樣，”任杰說，“從此我再也不敢賭中國足球了。”

莊家的這一記悶棍總算打醒了任杰扳本的幻想，而此時，他的家底已輸光，連房子和車子都抵押了出去。2006年，任杰把自己的經歷寫成《哭球，一個賭球者的自白》，他希望用自己的經歷警告那些深陷賭癮、難以自拔的賭徒們。

任杰決定樹起反賭球的大旗——成立反賭球聯盟會。他在北京開了一家名為“哭球”的餐廳，菜譜都以“黑哨”、“假球”命名，一些賭客和服務員在此交流戒賭的經驗。

像任杰接觸的莊家一般就是賭博集團發展的“代理商”，其主要目的是發展賭球“業務”。賭球公司一般采取層層代理抽取利潤的方式運營，“基層代理商不僅肩負著發展客戶的職責，更重要的是還要追討賭債，于是賭球公司的代理商不可避免地與地下組織結合在一起。”任杰說。

目前，很多跨國賭博集團都在中國發展其代理商，這些代理商發展的下線，形成一個龐大的賭博網絡，“一級一級的莊家和散戶如同傳銷的上線與下線，這群人一般都是朋友或者通過朋友介紹認識，并像滾雪球一樣發展壯大，由于之間屬于口口相傳的直接關系，對于資金的信用度成為人們衡量的首要標準，這保證了地下賭球的順利進行。莊家開盤后，賭民通過電話等聯絡方式到莊家那里投注，比賽結束后根據賽果進行上門交收。”任杰說，“不僅國外賭博集團，國內很多莊家都學著按境外賭博集團的模式來操盤。”

賭球代理人操縱比賽

“不僅是輸得傾家蕩產的賭徒，足球圈的很多人都會找到我，還有一家俱樂部的替補隊員用公用電話打給我，‘老大把整個球隊都賣了，我該怎么辦?’”接觸越多，也讓任杰了解到更多的足壇黑幕。

有一位為地下球莊打工的楊君曾對任杰披露了一些他所了解的國內聯賽賭球的黑幕一角。

楊君介紹，每次比賽開始前，莊家都會開出一個賠率以方便賭球的人下注。兩邊的賠率合計大約為185元，在正常情況下一個方向最少為0.80元(投入100元，如果猜中后連本可得到180元)，另一個方向的賠率就為1.05(投100元，猜中后可獲得105元)，莊家盡量讓雙方的賭注持平，他的利潤則靠抽取中間15%的提成。

“一場正常的比賽，如果沒有人在幕后操縱，由于勝負難測，莊家不可能賺取很大的利潤。為了尋求最大的利潤空間，莊家需要在事先決定比賽的結果，他們只有通過自己的手段，買通球員來控制比賽結果。”

楊君的工作就是為境外一家博彩公司做公關，專門和國內俱樂部球員聯系:“剛開始我是找球員身邊的人，熟了后，便和球員們成了朋友，一些球員都是明碼講價，在這個圈子我漸漸得心應手。”

中國足壇的賭球現象催生出了許多像楊君這樣的賭球“代理人”，在賭博公司和莊家共同編織的龐大網絡中，代理人與足球圈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通過各種渠道物色各種人操控比賽。

一則笑話大概可以反映中國足球受賭球傷害之深:早年學踢球者都想當前鋒，現在卻都搶著當后衛和門將，因為這是賭博集團賭球的關鍵角色。

小心翼翼“經營”在華業務

2002年，澳門一些地下博彩公司對中國的足球聯賽開盤后，境外賭博集團開始大規模進入中國。2007年一份統計數據表明，全球300多家中文賭博網站，其中大部分來自東南亞地區。

而這幾年，形形色色的地下賭博和賭球網站已經遍地開花。2008年，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執行所長王薛紅帶領團隊調查了31家賭博網站。“雖然這些境外賭球網站在國內都是非法的，但根本控制不了。”王薛紅說，“由于可以通過網絡下注、銀行直接轉賬，目前的賭球生態已經成為賭球公司與玩家的直接對話。”

2009年11月13日，記者特意登錄一家歐洲博彩業巨頭網站，該網站稱自己是世界領先的網絡博彩集團，“體育投注”欄里世界各大洲的聯賽及冠軍杯比賽都羅列其中，其中中超聯賽的場次也赫然在目。記者撥通該公司客服電話時，電話提供普通話、廣東話和英文三種語音服務。接聽電話的工作人員耐心地介紹，這家公司在英國已經有多年的歷史，在業內信譽非常好，中國大陸的客戶很多，“我們在英國是完全合法的，公司有確切的地址，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對于網上支付方式，該工作人員說，中國大陸任何一家銀行的借記卡都可以支付，“當資金轉入自己所開的賬戶后，我們能夠絕對保證資金安全，英國法律也為我們提供保障”。

“如果你們網站被警方封鎖了，我的利益怎么能得到保障?”對這個問題，該工作人員表示:“我們一般會有多個備用網站，如果網站被關閉，我們會提供其他的備用網站，保證客戶正常使用。”

隨后，記者還致電另外一家位于東南亞的博彩公司，其服務人員“循循善誘”地說:“只要你不在公共場所投注，也別向外人透露在網站下注，一定安全。我們公司不會泄露你的資料，警察自然查不到。”

根治足壇黑幕絕非易事

賭博集團吸收的非法賭資究竟有多大規模?

如果以2008年中國彩票銷售額1000億元為對比，王薛紅認為，非法賭資的數額可能達到1萬億元。正是因為如此龐大的數據，中國有政協委員提議:“我國大部分博彩業資金都通過各種渠道流向國外，我國應該盡早放開博彩。”

王薛紅也認為，對于目前的非法賭球，中國政府應出臺相關政策來應對，而不是僅僅采取打擊這種單一的方法。“如果放開，賭博集團操縱聯賽的可能性就會降低。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境外的賭博集團本來就沒有拿到牌照，他們的行為不受政府約束，沒有犯罪成本。如果政府把博彩納入正常的管理渠道，這些網站反而會衡量成本。”

不過，放開博彩在今天的中國還是個很有爭議的話題。無可爭議的是，對中國足球而言，國際賭博集團已經編織了一道利益網，要徹底根治足壇黑幕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楊君為化名)

(摘自2009年11月16日《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