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對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的時代意義、提高參與社會記憶建構能力的必要性和具體的能力要求進行了分析,并對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能力的培育提出了自己的思考,旨在表明檔案部門必須重視自身的能力建設,才能在社會記憶建構中大有作為,發出自己的聲音,展示自身的影響力。
關鍵詞:社會記憶;檔案工作;檔案部門;能力建設
1 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的能力要求
T·庫克說“檔案工作者是建構社會和歷史記憶的積極因素”,不過這種積極因素能否變為現實?檔案領域在社會記憶建構中能否作為?還有待我們具備相應的能力。能力是人(包含個體和群體主體)的“綜合素質在現實行動中表現出來的實際本領和能量”,如果把檔案視為記憶資源,那么檔案部門(或領域、系統)建構社會記憶的能力可簡單地理解為對這種資源的組織、運用和展現,從而影響社會記憶的本領和能力。參與社會記憶建構能力從某種程度上,關涉到檔案工作的全部,不過又具有一定的針對性、時代性。筆者認為檔案部門在參與當代社會記憶建構的行動中應突出以下幾方面的能力:
1.1 重大歷史事件與民生生活的展現能力
社會記憶是對凝聚、積淀下來的人類主體能力和本質力量的再度破譯、復活,它必然與歷史有著密切的聯系,“離開了歷史,社會記憶將成為空洞皴裂的僵硬軀殼;離開了社會記憶,歷史必將陷入自我迷失的漩渦”。回憶歷史、書寫歷史、傳遞歷史、展現歷史,是社會記憶傳承和建構的主要內核。檔案作為社會活動的記錄,記錄了歷史活動的過程和情況,應該成為再現歷史的重要材料。特別是對于重大事件、重要會議、重要活動、重大工程、重要組織,歷史上都會留下許多檔案記錄,能不能根據時代需要及時激活和重現過去,是考量我們能力的重要方面之一。建立在巴黎的法國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收藏著二戰時期法國和其他歐洲猶太人受迫害的歷史。紀念館通過大量的照片、文件、檔案、影視作品、相關圖書的收藏與展示,大屠殺親歷者或見證人對當年的經歷講述,開設講座和辯論以及為中小學生提供學習參觀等多種方式,再現二戰期間法西斯在歐洲對猶太人的大屠殺,以“重構集體記憶”,喚起法國民眾對自己在二戰中的歷史責任的反思。這種對重大歷史事件的展現能力值得我們借鑒。社會記憶有著復雜的構成,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人類過往生活的全部,我們創造的歷史、知識、文化、信仰,都可以作為一種信息符號,流入我們的今天,而成為記憶。社會記憶永遠都處于“記憶”與“遺忘”的互動、“澄顯”與“遮蔽”交替之中。與官方和上層社會生活記憶不同,民間的歷史、生活往往處于自然狀態。一條老街或古道、一座老橋或宅院、一幀老照片或一本家譜、一場社戲或一則傳說,乃至流傳的山歌、家傳的技藝、如期而至的時令節日,都富含著民眾生活的記憶元素,構成民眾社會生活的真實圖景。面對工業社會的沖毀,保存過去已成為人們自覺的社會行動。民間博物館的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口述史的收集,等等,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擔當起維護“鄉土記憶”、“市民生活記憶”的責任。檔案部門近年開展的“家庭建檔”、“社區建檔”、“口述檔案”收藏等活動,也是旨在保存和再現民眾生活記憶的重要舉措和行動。徽州歷史檔案被譽為明清時期徽州的民間歷史記憶,經過徽學研究者們的努力,不僅展示出“契約社會”、“文獻之邦”的社會生活實態,而且使“徽學”成為我國具有世界影響的三大地方性顯學之一,值得我們思考。
1.2 重大歷史問題的證明與保持批判的能力
社會記憶具有建構和詮釋性,人們如何建構和敘述過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當下的理念、利益和期待。葛兆光先生在論述歷史記憶與思想資源時曾指出:過去的歷史本身并不彰顯,因為它已經消失在時間中,而由書籍、文物、遺跡構筑的歷史,卻總是被當下的心情、思路和眼光暗中支配著,把一部分事情、一部分人物和一部分年代以及一部分知識和思想的歷史從記憶中翻出來,
“翻修”、“編織”與“涂改”,歷史早已不再是本真的歷史。那么,歷史的真相在哪里?特別是在出現重大利益沖突時,歷史是不是就任人裁度、涂抹?尋找真實的歷史,是歷史學家和社會記憶研究者在苦苦尋覓的問題。從檔案學的角度看,我們常說檔案是歷史的真實記錄,檔案是最權威的史料。面對歷史或許有多種說法和理解,但我們有理由亮出我們的“劍”。2008年,面對西藏分裂勢力的囂張,國家檔案局從自元代以來浩如煙海的檔案中,列出15條歷史鐵證,向世人說明中國中央政府有效管轄西藏七百多年這一改變不了的事實!并將這些檔案制成視頻文件,在官方網站予以公布,捍衛了國家主權,顯示了我們對重大歷史問題的證明能力,引導人們去建構正確的記憶。在社會記憶建構中,我們需要更多這樣有影響的行動,以致在重大歷史問題上我們不再“失語”、“無為”。
社會環境中的記憶并非總是同類同質的,記憶是社會中不同人群爭奪的對象,也是他們之間權力關系的指標。
“控制一個社會的記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權力等級”。法國學者雅克·勒高夫曾指出:自古以來,掌權者決定誰可以說話,誰必須保持沉默。為此,對于社會記憶及其媒介,人們總是在不斷地追問這是誰的記憶?它又是如何形成的?
檔案是國家管理和政權統治的工具,檔案的選擇與保管無形中自黨不自覺地成為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是“現實的政治結構和權力關系的共謀”。與傳統的檔案館與檔案工作者業已形成的思維傾向相呼應,那就是為主流文化和當權者服務。這種做法讓官方敘述占有特權,卻忽視了社會中個人和弱勢群體、邊緣群體的記錄。“當歷史研究中只是對文件的有效性產生爭論時,檔案工作者還可以高枕無憂,但現在,社會記憶觀已對檔案工作的完整性和理論基礎提出質疑,它將導致對檔案的重新認識和界定”。因此,檔案部門在參與社會記憶建構中,一方面要對自身作為社會權力結構的一部分有清楚的認識;另一方面也要從“反記憶”的角度建構主流記憶之外的他類記憶。這種對歷史的批判能力并不意味著單純譴責、否定或駁斥,而是“一種理智的、注重實效的努力”,是構建更加全面、真實的社會記憶的積極態度。
1.3 汲取思想動力的能力
記憶不僅與過去相聯結,而且具有未來性。人類群體對其共同經歷的回憶,都不是簡單再現過去的歷史事實。“經過潛意識心理過程篩選和再造的回憶內容被潛意識地賦予了象征意味,它們體現著一個價值觀念系統”,表達著希望和對未來的想象,因而,記憶往往成為思想的資源和人類發展的精神動力。群體利用過去為現在的目的服務,過去也成為群體表達利益的有用資源。正如葛兆光教授所言:當下的處境好像是一種觸媒,它會喚醒一部分歷史記憶,也一定會壓抑一部分歷史記憶,在喚醒和壓抑里,古代知識、思想與信仰世界,就在選擇性的歷史記憶中,成為新知識和新思想的資源。在社會學家巴里·施瓦茨等的《重現梅察達:一項集體記憶研究》一文中,描述了發生于公元73年猶太守衛者和羅馬征服者之間的梅察達之戰,在其后大約兩千年的時間當中,這次戰役都隱諱不顯,直到20世紀中葉,隨著猶太復國主義的興起,梅察達之戰作為重要的精神資源,在不斷的詮釋中,它成了借以動員民族凝聚力的關鍵性象征。檔案部門在參與社會記憶建構中,要能夠從檔案資源中汲取思想動力,形成強大凝聚力和精神動力,增強民族信心,提高國家認同感。
2 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能力的培育
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的能力建設,筆者認為有兩個基點,即一是要把檔案工作看做社會記憶建構性工作,這是一種新的思維方式和管理理念,是當代檔案管理的一種新范式;二是要將檔案工作做活,將檔案資源中記憶能量激活起來,參與到社會記憶整 體性建構中去,發出我們的聲音,體現檔案部門的力量。從這兩個基點出發,筆者在此探視性地提出提高檔案部門參與社會記憶建構能力的幾點淺見。
2.1 善于發掘檔案記憶資源,不能唯市場論
德國歷史學家簡·阿斯曼在討論集體記憶與文化認同時曾對文化記憶做了重要區分,即潛在的文化記憶和真實的文化記憶。他指出:當過去的表象被儲存在檔案、圖書館和博物館中的時候,文化記憶就出班在潛在模式中;當這些表象在新的社會背景和歷史背景中被采用,并被賦予新含義的時候,它們就出現在真實模式之中。這也是許多社會學家和歷史學家區分社會記憶與集體記憶的觀點,只不過本文未做嚴格的區分。檔案記憶作為澄潛的記憶是比較能得到我們認同的,由此需要我們深挖它,不斷地激活它,變成顯在的記憶。然而,就社會記憶功能及檔案工作的使命而言,社會記憶建構旨在發現生活意義、尋求思想資源、增強群體認同,與開發檔案信息資源服務市場不能并置,必須克服唯市場論的狹隘心理,追求社會深度和意義。
2.2 善于深挖檔案過程中的情境性知識
美國檔案學家謝倫伯格曾指出:“從一個檔案組合中抽出來的單獨的一份文件本身所能告訴我們的,并不會比脫離了某種絕跡的不知名的古動物整副骨骼的一塊骨頭所能告訴我們的更多一些。”以前我們多用來說明檔案之間聯系的重要性,但如果放大一點看,它更是在強調檔案在其形成時的動機、目的,即檔案產生時的情境或其背后的歷史。任何一份檔案,都包含著記錄的信息和記錄外的信息,前蘇聯學者米羅諾夫曾從史料學的角度稱其為“明顯信息”與“隱含信息”,并提出“尋找歷史隱含的信息”。情境性知識或隱含信息的意義在于能告訴我們這份檔案是在什么樣的環境下產生的,它的形成者和傳遞者的意圖及其社會動因,能把我們從檔案記載的內容,引向更廣闊的社會。透過情境性知識,一份孫中山的“博愛”題字,我們不僅能獲知“博愛”的內容,更能感知孫中山的思想和情懷,以及當時題字時的心境、參與題字的見證者或受贈者、某一幅題字延傳的經歷等,歷史記憶由此展開。臺灣學者王明珂先生指出:
“由社會記憶角度分析歷史文獻,我們所得到的歷史知識主要是產生這些社會記憶的社會情境。”“情境為使這些能力(或者進一步講,我們能夠承認其為能力的東西)作為能力呈現出來,并成為有意義的東西提供了必要的支持條件。”‘
2.3 善于捕捉激活檔案記憶的社會時機
社會學家哈布瓦赫在研究集體記憶時特別強調記憶的當下性,“過去是一種建構,這種社會建構,如果不是全部,那么也是主要由現在的關注所形塑的”。現在的關注既涉及現在的信仰、興趣、愿望影響到我們對于過去的各種看法,也涉及現在決定了哪些社會記憶被激活,構成我們活生生的過去,成為我們所關注的記憶中心。記憶的中心由此在內容和時間上具有了雙重特性和雙重維度。記憶的時間性我們在紀念儀式和節日慶典上可以鮮明地體察出來。
“正是集體記憶,可以說作為一種中介變量,一方面通過日歷上的節日慶典來紀念這些事件所強化。”每當我們遇到重大歷史事件的紀念日、重要歷史人物的誕辰或忌日、日常生活中的節慶日,等等,我們都會記憶起相關往事,也正是在這樣的時空中,我們更需要獲得相關的過去性知識,以增強我們的記憶,這就是記憶的社會時機。把握記憶的社會時機,可以使我們不斷地處于記憶中心,起到廣泛的社會效果,而不是默默無聞地自我冷落在社會的邊緣。
2.4 善于利用現代傳媒,形成自己的聲音
說一個沒有檔案的國家就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國家,這句話似乎有些過頭。社會記憶借由傳說神話、民間故事、體化實踐、操演儀式、文獻記錄、器物建筑等媒介來延續、重溫或強化,也通過文本、圖形、視頻圖像、聲音乃至動作等各種媒體來傳承、擴散和分享。隨著社會記憶研究的深入,人們越來越“重視媒體(尤其是攝影媒體)對構建和重塑歷史意識的作用”。美國學者沃爾夫·坎斯特納在《尋找記憶中的意義一一對集體記憶研究一種方法論上的評判》一文中指出:大部分集體記憶的研究集中于特定年代、地理和媒介環境中特定事件的表象,而沒有思考和注意受眾(觀眾)的反應。集體記憶研究應該看做一個文化生產和消費的復雜過程,考慮到文化傳統的持續性、記憶生產者的靈活性和記憶消費者(受眾)的破壞性。為此,記憶研究應采用傳播研究和媒體研究的方法,在研究有關媒體接受的問題時,尤應如此。德國學者韋爾策分析了口頭流傳實踐、常規歷史文獻、繪制或攝制圖片、集體紀念禮儀儀式、地理和社會空間等五種媒體的記憶能量,并指出:
“在我們當今這個時代,視覺被極端特權化了,所以它們很可能被看做是最出色地傳承著過去的媒體。”現代傳媒對社會意識的控制和影響是有目共睹的,檔案部門充分利用現代傳媒參與社會記憶建構,既給媒體注入新元素,又使自身“聲名遠揚”。
套用兩句老話,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到底是做難還是想難,似乎難以評說。不過,在這歷史的悖論中,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中的成效如何,最終還要看我們做了什么,
“命運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