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大理行,儲存內心的感動奔涌筆端。
——題記
一、洱海荷思
晨曦初露,我和幾位攝友立在洱海邊靜等日出。遠山朦朧,水面波瀾不興,三兩株樹立在水里,以樹為起點,一抹水葫蘆的淡綠蕩漾水面,身后的綠化帶包裹荷塘,朵朵荷花恬靜開放。小舟緩緩地出沒洱海晨霧里,不知名的鳥聲,將我的心境柔柔撫摸。
眼睛離開取景鏡目器,我做出擁抱的姿勢,脫口而出:“洱海,美啊!”
一旁的小羅笑了。他將三角架收起,轉移地點,提醒我說:“別老呆在一個地方不動。”我忙收拾相機和三角架,隨著他的腳步尋找最佳的攝影地點。攝影人就是這樣,眼里只有光和影。想不起何人所說,攝影實際上就是一抹光的表達。為這一抹光的表達,攝影人是不能穩坐釣魚臺的,只有不斷地奔波,有時為了追趕光不辭辛勞奔跑。為了捕捉瞬息萬變的自然景象,表達自己的審美情感,攝影人的轉移戰場沒有喘息的時間。
來到大理,一種情結越解越結。夜游大理古城,走在古城墻上,我的心陷入一種恍惚,似乎看到月夜下,你在城堞上吹簫,行囊上別著的糖葫蘆左右了我的思緒……心靈之約遙遙無期,隱痛由心底泛起。我將手伸向夜空,只想觸摸你的靈魂,在你難以忘懷的古城里,點點滴滴拾起你留下的氣息,這樣的情緒居然讓我在第八屆中國攝影藝術節暨2009大理首屆國際影會、大理洱海開海節儀式上,沒有放開腳步抓拍難忘的瞬間。我想,我不是一位攝影師,我更多的是文字愛好者,性情中人的我缺少了攝影師的敏感及敬業,許多時候,我會陷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心境里,錯過了攝影的最佳選擇!
小羅是怒江攝影界頗有建樹的人,文友們大多認為我是他的徒弟。如是,我不是一個好徒弟,洱海開海節上我拍攝的圖片讓他失望,次日凌晨拍攝洱海日出,我跟著他就是想實實在在學習拍攝技巧的。
天難以放晴,霧靄蒙蒙,于是我們轉向了荷塘。荷葉田田,荷花猶自妖嬈。一朵殘荷讓我的腳步停滯不前。蓮蓬上掛著殘缺的白色荷瓣,荷葉帶著一滴珠淚捧住了凋謝的花瓣。不遠處,睡荷零星開著白色、紫色的花,鳥兒在荷葉上輕盈地跳著舞。
殘荷,這是冥冥中的昭示么?何以讓我收藏了一瓣荷香,從此,走不出你的海!
洱海的呼吸離我遠了,晨霧中的小舟離我遠了,金花和阿鵬的歌聲離我遠了。“走嘍!走嘍!”不遠處小羅的呼喚從耳邊滑過,落在荷田激不起回響,癡迷在荷田間回廊上的我,不知何時眼角掛著淚。我負氣地抓拍了一個又一個荷花圖,卻怎么也拍不出荷韻來。
銀白的月光下,定有佛前的約定,何以荷指輕彈,帶露的纖手篩落金針。今夜,何人踏著月光來,將金針穿線,隨手在荷葉上繡鵲橋?流落凡間難登南天門,淤泥掩蓋不了冰清玉潔,笑蒼天,人間心志永不改。
詭秘的光影將心情鋪張,立在風中讀凄美,剪不斷理還亂,誰多事自織蛛網!總想將殘荷攏心,拳握暗香,捧著心血孕育的荷瓣,將你眉頭的愁郁拂落。殘荷蓮心,流落的花瓣催熟蓮子——來世,依然讀荷!
穿行地獄的紙飛機,我想定然深藏了荷的目光,浸透荷的清香,陰森恐怖的冥界才有了淡然的探索。記憶制造感動,觸動內心的卻是無盡的失落。洱海的清晨,面對殘荷,我揮灑一捧熱淚。也許,錯讀的景致如盲人摸象,不知殘荷旁花開熱烈,更不知此花凋謝彼花開,何況觀洱海日出乎!一步之遙,心念間,禍福難書。
與我羈留荷塘畔的小王,心里是否留下遺憾?
荷花處處可以拍攝,怒江大峽谷就有荷的清雅,可洱海日出的景致只有大理獨有,小羅連連嘆息,同行大理的怒江攝友也投來不可理解的目光。焉知,讀荷的心境需要環境,洱海畔的荷田,卸載了我的一時情緒,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只想對小羅說“不悔”,我也只想對你悄悄說“不悔”。
憶荷,畫心!
二、情約崇圣寺
一步,一步,走在崇圣寺的臺階上,盡管沒有鐘鼓聲,我的心卻敲響了鐘,參禪的心意,就在一種情思里踩著鼓點升華。
坐在南詔建極大鐘樓上,叢林掩映的三塔盡收眼底,陰霾的天空突然放晴,矗立天地間的三塔,周邊的云就像張開的翅膀。極目遠眺,洱海只是灰色的線條,蒼山是線條外起伏的波浪。密密交織延伸天邊的民居上空揮舞云的長袖,我想那定是蒼山十九峰的仙女翩翩起舞。南詔時代建立的三塔,歷經坎坷,滄海桑田任笑彈,依然屹立天地間,成了大理的象征,描繪彩云之南最古老最雄偉的建筑風采,書寫云南古代歷史文化的璀璨。
手指輕敲建極大鐘,南詔的佛教昌盛在歷史塵埃里演繹。盛世修復,開光大典后的寧靜是一種淡然的景仰。俯瞰雨銅觀音殿,游人的腳步悠閑安然。崇圣寺供奉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護佑大理的一方水土。展讀銅鼎上浮雕般的文字,拜過金碧輝煌的觀音佛像,走向佛都崇圣寺的山門,獨行的腳步滿溢思念,一個人的旅行竟是如此的孤獨!我想,我是個六根不清凈的凡夫俗子,邁步佛都,禪意驅逐不了內心的情愫,想給記憶畫像,卻無力高掛墻上,更沒有勇氣曝曬眾目睽睽之下。
負載心的枷鎖,彷徨山門外,皇家園林的建筑富麗堂皇,游人如織,但我的眼眸所到之處,竟是曠達中的凄涼。悄然坐在山門外,將脊背緊貼著圍墻,恍惚見你微笑著向我走來,手里舉著一串糖葫蘆。最憶那日的晚霞,邂逅一串糖葫蘆的深情,舌尖留下的記憶,是人生最美的味覺,流入心底的漣漪,是萬古不劫的牽掛。
風雨飄搖中愛的無助,只想隨著裊裊上升的香霧,讓無盡的情思飄散。如果佛的無邊法力,能將心真正塑成四大皆空,卸下羈旅中的怨艾,我愿在寺廟深處侍候佛一生。
“天半舞寒云佛住山林傳此目,地高留古雪僧開棟宇自唐年。”讀著楹聯,門里門外細思量。拾著級級升高的臺階,天空又陰了起來。經天王殿至彌勒殿,我默禱在大肚彌勒佛前,沉思在這尊福佛的笑容里,想起彌勒菩薩之應化身的布袋和尚傳說,“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游。睹人青眼在,問路白云頭”,不由癡問,你寄情山水的情懷,是否也如布袋和尚云游四方的瀟灑和飄逸?
“是非憎愛世偏多,仔細思量奈我何。寬卻肚皮常忍辱,放開泱日暗消磨。若逢知己須依分,縱遇冤家也共和。要使此心無掛礙,自然證得六波羅。”領會偈語,想起“佛是迷時自渡”一說,心門悄然洞開,眼目竟是珠淚漣漣的了。
再次返回三塔畔,天空居然晴朗了起來,湛藍的天幕疊涌如洗的白云,倒影水面的三塔靜美在山水與共里。微風從我的發際拂過,柔柔的觸摸激起內心微瀾。佛前的約定,佛前的放棄,都是心的感念。山川河流終究會擁抱你內心的孤獨,心傷融化山水里,四大皆空的情懷使你笑傲一切,大氣磅礴的手筆,正是你集天地精華修為的佐證。
此生,大理風花雪月是我倆的向往,崇圣寺牽手是我倆的許愿,嘆人生輪回無常,生死無始無終,心愿僅是佛前一炷香,不由慨嘆“塵世如潮人如水,是非恩怨轉頭空”。
出得崇圣寺的山門,放下了一種相思,卻在心頭郁結另一種相思。
三、西云書院尋蹤
或許我來自楊玉科的出生地蘭坪,與他是同一個村莊的人,只要有機會到大理古城玩,我都要到大理一中尋訪西云書院的蹤跡,沿著前人留下的若有若無的腳印,情懷漫涌,自我品味。
好多年不來大理,與攝友們置身古城,我念念不忘西云書院,總想到座落在古城內中心地帶的大理一中看看《西云書院碑》、《種松碑》、《御賜碑》等清代碑刻,以致郭兄問我,你們蘭坪人對楊玉科那么有感情嗎?我說是的,我從小就聽著父老鄉親講楊玉科的故事長大的。
洱海開海節后的第二天,參觀古城各個景點的國際影展,怒江攝影家協會的會員分散行動。我跟著張叔等人,看完總統兵馬大元帥府、紅龍井、武城門的攝影展,大家累了,竟無人響應我的提議到大理一中看看,有一部分回旅社休息,有一部分到大理城打印照片以便參加攝影大賽。我無意參加攝影大賽,隨大伙怏怏回了旅社。段老前輩這位已退居二線的蘭坪父母官,深知蘭坪人對楊玉科的感情,盡管他已經參觀完大理一中的攝影展,還是陪同我再次到大理一中一游。
飛檐翹角,斗拱彩畫的門樓上,大理石鑲嵌的橫匾上行書“云南省大理第一中學”,門樓對面照壁中間鑲嵌著白色大理石方框,隸書“西云書院”,照壁背后就是西云書院碑,由楊玉科撰寫。大理一中門樓右側升旗臺背后也有一個飛檐翹角的照壁,白墻上有曾任云南省長的和志強題字“蒼洱毓秀,樹人百年”。
夕陽暖照,古色古香的大理一中建筑,不由讓我重溫西云書院的有關介紹:西云書院創建于清光緒三年(1877年),原為清軍將領楊玉科爵府,建筑面積10114平方米,一進四院,全是四合五天井、走馬轉角樓的建筑,大小房屋130余間,“堆山鑿池,蒔花養魚,園亭樓閣,窮極華麗。”楊玉科離開大理時,將全部房舍及大部分不動產——鹽灶、鋪面、田地捐贈地方,作為書院修繕及開辦經費。因為楊玉科號云階,故取名西云書院,是滇西最大的一所書院。
大理一中作為國際影展的重要展出之地,展出的攝影作品豐富多彩,我細細欣賞每幅攝影作品,再次感受攝影的魅力。游人寥寥,不時有學生來到校園上自習。我們信步潔凈的校園,不覺間到了古柏下,旁邊牌坊中間橫書“海闊天空”,牌坊后重彩描繪的屋宇叫“桂堂”,一抹陽光罩著古柏和桂堂一角。垂柳和竹枝的綠葉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
最后一縷陽光褪盡,整個校園靜悄悄的。我們轉悠到了一株石榴樹下,遇到一對中年夫婦。忙著拍攝照片的我,無意中聽到做丈夫的對妻子提起這棵石榴樹,說起當年自己在此求學時與石榴樹的故事,不由感動了起來,特意拍攝了一張石榴的照片:高遠的天空里,紅紅的石榴掛滿枝頭,擁著屋檐的一個翹角。做丈夫的友好地對我笑了,我也笑著對他說:“我拍攝了你的石榴樹!”他頷首致謝。
與這對夫婦分手后,我們順著“方塘壹■”的走廊到了另一個院落,藤蔓青青的回廊有無數的大理石桌石凳,我們坐在大理石桌旁休息。黃昏里的校園靜悄悄,不時有鳥從眼前飛過,留下三兩聲鳥鳴。想著上自習的學生,想象他們到這里休息的情景,那“方塘壹■”,讓我想起了這樣的詩句:“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教育的淵源,在西云書院漸至的暮色里,讓我品咂前人寄予的厚望。
段老前輩向我講起了瀾滄江畔楊玉科創辦的滄江書院,講起了自己任職期間對滄江書院碑石的保護……一種情懷讓我深深共鳴。
可惜我們到大理一中游玩時,正是下班的時候,校園內的有些園門關閉了,我只看到了西云書院碑,別的碑石沒有看到。我們休息了一會,吃了一些東西,又參觀另一處院落,驚嘆四合五天井、走馬轉角樓建筑的精妙。古老的建筑群里懸掛著攝影精品,我與精通攝影的段老一邊走一邊欣賞,幽靜的西云書院讓我陶醉。
行不多遠,我們再次遇到拜訪母校的那對中年夫婦。我在一個水龍頭前停步想洗一下手,卻沒有水。當年大理一中的學子,笑著到一個拐角里扳開了總開關,清澈的水“嘩嘩”從水龍頭里流出來。
洗著手,我不由驚訝地問:“你居然還記得這個開關?”
額頭已有皺紋的人點頭笑了,他說,他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的大理一中學子,在外地工作,此次回大理,特攜妻子來拜訪母校,尋訪當年留下的蹤跡……
大理一中現在是云南省24所重點中學之一,被命名為“云南省一級中學”。作為大理一中前身的西云書院,從1877年創建至今已經有100多年的歷史,為當地乃至云南的建設輸送了大批的人才。與二十多年前的大理一中學子邂逅西云書院,我不由感慨萬分,由衷地對這位學子說:“你的母校是一所古老的學校,你能在這樣的學校里求學,應該感到自豪!”
走出大理一中校園,流連學校圍墻的書法藝術前,再次感受這所古老學校的魅力,我情不自禁對段老前輩說:“若有幸在此當老師,平生心愿足矣!”
曾經當過老師的段老前輩笑著贊同。
四、浪漫洋人街
觀賞完影展,從西云書院出來,已近黃昏。我征詢地問段老前輩,何處就餐?段老前輩風趣地說,咱們也到洋人街瀟灑浪漫一回。
走在洋人街,我的心盛滿感動。多彩的蠟染布掩蓋不住異國的風味,金花妹精心繡制的圍腰帶嫵媚眼前,阿鵬哥的三弦彈響金發碧眼的友人心里,銀手鐲的打磨聲伴隨咖啡的清香。典型的大理白族民居高掛大紅燈籠,臨街擺放的長條木桌木椅,華燈初上,不同膚色的人在習習夜風里微笑交流。
旅行最愉快的莫過于與同道之人切磋攝影和文字、賞景品茗。我與攝影師段老前輩隨意交談,身旁的刀叉聲和我們舉箸的優雅相得益彰。透過燈籠,望向洋人街,中西風味店、珠寶店、古董店、扎染店、畫廊,鋪面林立兩側,游人如織。
對面扎染店的老阿媽穿著色彩艷麗的白族服裝,“蒼山綠,洱海青,月亮白,山茶紅,風擺楊柳枝,白雪映霞紅”,我不由想起了人們對大理白族服飾的概括。于是留意起從眼前走過的穿著民族服裝的人,發現男子橫胸掛著三弦琴,纏白色或藍色包頭,穿白色對襟上衣,外套黑領褂,下身穿寬筒褲,系拖須褲帶,有的還佩帶繡有美麗圖案的掛包。白族婦女多穿白上衣、紅坎肩或是淺藍色上衣配絲絨黑坎肩,右襟結紐處掛三須、五須的銀飾,腰間系有繡花飄帶,上面多用黑軟線繡上蝴蝶、蜜蜂等圖案,下著藍色寬褲,腳穿繡花的白節鞋。手上多半戴扭絲銀鐲、戒指。已婚婦女梳發髻,未婚少女則垂辮或盤辮于頂,有的則用紅頭繩纏繞著發辮下的花頭巾,露出側邊飄動的雪白纓穗,點染出白族少女頭飾和發型所特有的風韻。也有極少的人戴小帽或魚尾帽。
夜色加深,我們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信步洋人街。洋人街是歌的海洋。三弦琴彈響,白族山歌此起彼落,有一伙游人也不甘示弱,自發地組成了一個流行歌曲合唱團,手里的道具是啤酒瓶。閃光燈不時爆亮,參加第八屆中國攝影藝術節的攝影師們自然不會錯過精彩的鏡頭。我被歌聲感染,忙著抓拍鏡頭的同時,隨著地點的轉移,也跟著歌手們或哼白族調或唱流行歌。
不知道為什么,一踏上大理,我的心就有絲絲失落,也許曾經有過大理行的心靈約定,卻彷徨楚河漢界,一直沒有付之實踐。與攝友們同行大理,空曠的心境流瀉月光的冷清,風云際會里撫摸古城的滄桑,人在鬧市心在孤旅。但置身洋人街的歌聲里,我的心盛滿了快樂,猶如一滴水匯入江河,不再被惆悵左右。
盤恒洋人街,激情是一種共鳴,發自內心,可以率性而為,不必戴著道貌岸然的面具。這里沒有膚色國界之分,這里沒有權勢金錢之爭,這里只有歌聲,清唱源于心靈。也許,這是攝影節期間特有的風景,藝術的感染力在洋人街濃濃夜色里鋪張,使得我們淡化了商業氣息濃厚的感慨。我畢竟來洋人街浪漫走一回了,釋放心靈的負荷,莫過于人文中的純真!
沒有來由地,我會想起開海節儀式結束回住處的路上導游的介紹,大意是這樣的,大理姑娘的頭飾包涵風花雪月,過去曾經有這樣的風俗,如果你經受不起美的誘惑悄悄地摸姑娘的頭飾,就會被羈留姑娘家,住在柴房里,第一年主人家當你客人,讓你學看他們干活,第二年你就下地干活,第三年學做木匠……
出洋人街,我們往南城門走去。一路的夜景與洋人街迥然不同,街道兩旁的店鋪燈光柔和,寧靜與熱烈,兩種感覺,兩種心情。銀白的月亮高掛夜空,古城墻上的燈光閃著淡綠的光,我的心從奔放走向恬靜。
沉浸俗世,好久沒有動筆寫文章的我,看著懸在五華樓上的明月,有一種寫的沖動。想起一部自己寫寫停停的小說情節,孤寂的曠野,凄凄的月光,城堞上孤獨吹簫的小說主人公……月光讓我觸摸自己的靈魂,不由登城樓,漫步城墻,沐浴銀輝,洋人街不再駐留我心里,大理古城璀璨的燈光難以挽留我想象的翅膀,空蒙蒙的夜色深處有我的原野。跋涉路上,月光和簫聲做伴,此生,我還有孤獨可言么?
洋人街還給我留下另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一碗米飯的價格比一盤宮爆雞丁的價格還要貴。段老前輩笑著對我說,20元一碗飯,值!因為它使我們不會忘記:洋人街上的萬種風情,還有攝影師的精品力作以及彼此對藝術和人生的感悟……
行行攝攝之路讓我結識良師益友。在怒江,我早就久仰段老前輩的大名,只是他在蘭坪縣工作,而我在怒江州府六庫謀生,一直無緣得見。西云書院尋訪武愍公楊玉科將軍的風采,洋人街書寫浪漫,與段老前輩同行,他的博學以及老頑童般的情愫,讓我難以忘懷。
“光影在眼球里舒卷,友情在心田中生發。攝影會把瞬間變成永恒,真誠會把一天變成十年甚至更長。”段老前輩發自內心的話語,讓我動容。
五、紅龍井的藝術之旅
每次從南門五華樓下進入大理古城,郭沫若手書的“大理”兩個字遒勁有力,首先吸引我的眼球。我們曾在開海節前晚漫步古城,被潺潺流淌的溪流和布滿天空的紅燈籠吸引到紅龍井。這是一條街名,也是一口井名,這里和洋人街迥然不同,沒有喧嘩,只有小溪的流淌聲。小溪畔坐落白族民居,垂柳輕拂,沿溪隨意擺放木桌長椅,小溪中間擺放圓木桌,有人坐著閑聊或品茗或吸吮飲料,過往游客悠悠賞街景。
小橋流水,古道柳亭,紅燈籠如龍游動。街道深處的亭子有龍盤踞,大理石鑲嵌的井口托著一株玉白菜。流瀉一地的紅色燈光,讓人不由捧讀紅龍井的神話傳說。我想與人一樣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龍王,不知今日是否抄近路,從紅龍井而出,靜等“繞三靈”的金花?蒼山洱海明證,神與人譜寫愛情的詩章。或許,在這中國攝影界盛會里,龍王手捧玉白菜,成全人間孝子們的心意。和諧的大理古城,國際影展帶來光與影的愜意,洱海開海節千帆競發,龍舟畔回蕩漁家女兒的歌聲……不知龍王是否也被攝影者的激情感染,手持相機抓拍感人的瞬間?
開海節后的第二天清晨,拍攝了洱海日出,我們馬不停蹄趕到古城里各個景點參觀國際影展。藍底金字的“總統兵馬大元帥府”牌匾,在藍天白云映襯下格外莊嚴,大元帥府內遺留著清咸豐年間杜文秀領導的大理政權的遺跡,杜文秀領導云南西部各族人民的抗爭,是一次回漢聯合為基礎的各族人民的抗清斗爭。國際影展讓我感慨攝影業發展的同時,尋著歷史的蹤跡,沉入英勇抗清的可歌可泣的歷史事件里。
離開總統兵馬大元帥府,我們再次來到紅龍井。水泥做的銅錢流水潺潺,我們頭頂著紅燈籠,逆著清澈的小溪流淌方向,一邊走一邊細細觀賞影展,有時忍不住掏出相機,對著眼前的展品拍攝了起來,保存攝影范品,滿眼敬佩和受到啟迪后的深思。國際影展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突出人文,畫面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紅龍井的鵝卵石或青石條地面上隨意扔著被涂著紅色的舊鞋,鞋的種類各種各樣,包括現在極少見到的草鞋。白日的紅龍井,盡管大紅燈籠高高掛,卻沒有流瀉紅色燈光。古樸的建筑,房內白墻和院落照壁、圍墻高掛著攝影大師們的作品,地上用紅艷艷的鞋渲染出一種行為藝術。藝術的氛圍包裹著我,我忘記了紅龍井和玉白菜的傳說,對大理崇尚白色體現風花雪月的服飾和體現藍天白云的建筑文化視而不見。
一組航拍的照片吸引了我,這是彩云之南的專題,美麗多彩、大氣磅礴。我在其中找到了怒江大峽谷,找到了六庫城、蘭坪縣的航拍照片。家鄉情結,使得我對出生之地蘭坪縣和工作生活的城市六庫格外留意了起來。
有時忘情,竟然忘記了腳下的“藝術”,一不小心踩在涂得紅紅的鞋上,一種歉然來自內心。此杰作的導演,內心的感受不知如何?置身紅龍井,我小心避開涂得血紅的鞋,對地面的杰作,缺少審美的愉悅。
溪畔的早餐,有垂柳的熱情做伴。怒江攝影家協會的會員們回味攝影展,交流觀展的體會。此行,對于我這位攝影愛好者來說,可謂受益頗多。
怒江攝影家協會副主席張叔兩鬢斑白,背著的攝影器材不少于50多斤,一路步履矯健與大家談笑風生,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劉老前輩清瘦,搶拍鏡頭的精神不亞于當年。與兩代攝影人同行,我被他們的攝影情結感動。小憩在紅龍井的柳陰里,張叔關切地詢問我的感受,再次叮囑我寫一組大理行的散文。
紅龍井,以藝術的姿態,在我心靈上不時泛起記憶的漣漪。
【作者簡介】 彭愫英:筆名霞衣,白族,大學本科,怒江州民族中等專業學校教師,任校報《怒江民族中專》主編。出版了中短篇小說集《古道碎花》、游記散文集《鹽馬古道》、散文集《蘭馨一瓣為你開》。
責任編輯 楊義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