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閭先生的《張學良人格圖譜》給我們刻畫了一個新鮮且充滿詩性光輝的張學良形象。作者使用合理的文學想象和細節把歷史的張學良人格形象進行重新塑造,成功嘗試了一種紀傳體散文。散文的自由活潑和歷史的嚴格紀實似乎是不兼容的,然而王充閭先生在這部作品中對散文文體結構和表現方式進行了一次成功的冒險。
作者試圖把“高貴”的散文與傳記傳奇的大眾文學結合。由于張學良的傳奇經歷和人格魅力等多方面原因,坊間關于他的傳說和歷史資料浩如煙海。這樣作者就面臨著材料的選取和文體結構等問題。王充閭先生與張學良有著桑梓情緣,自幼就聽到有關張學良的故事傳說,作者本人深厚的國學功底,參加工作后做了政府“高官”。“千古文人俠客夢”,與張學良相似的人生閱歷,使作者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傳主身上。作者圍繞著張學良鮮明的人格個性來選擇材料,一個大愛大勇、“文人本色”的張學良形象就凸現出來了。
文體結構的突破:“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就是亦史亦文的文體,想象合理而不失真實,注重細節刻畫人物心理。這些傳統被作者在散文作品中得到良好繼承和挖掘。第一章《人生幾度秋涼》寫了威基基海灘老人三個黃昏,這是有著頗多感傷和象征意象的鏡頭,開篇就把我們帶入詩意的審美和歷史語境中。老人面對滾滾海潮,回憶一生漫長的路程,“‘我們到那邊去’,護理人員以為他要去對面的草坪,一荻夫人理解‘那邊’的特定含義——在日輪隱沒的方向有家鄉和祖國呀!”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涕淚唏噓。愛國思鄉是張學良一生的人格特征。這是一篇意境優美的歷史人物散文的典范。單篇散文寫的富有詩意、心靈搖曳是散文家王充閭先生的長項,但是要把一個歷史名人的曲折生平傳記用文學性的散文體來寫就必須進行一次文體的冒險。傳記好辦的是按傳主生平的時間順序,現在作者要用單篇的散文并聯組合的方式來寫。材料又多,需要作者結構謀篇的智慧來解決傳記的生平和散文的文體間的矛盾。作者從張學良晚年棲居海外詩意的黃昏和心理活動作為傳記的引起,從第三章開始大致分別寫張學良軍隊政治、婚姻感情、被拘讀書等內容,最后兩章《鶴有還巢夢》、《成功的失敗者》對張學良一生人格的總結。這樣既有散文的詩情畫意,又層次分明紀傳了張學良一生的生平和功績。這種創造不是憑空想出來的,作者在沈陽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文化文學研究所做的有關創作的演講說:“寫了幾篇后有了一定基礎,才有了寫一個完整傳記的構想。”實踐出智慧,只要努力探索,看起來已經山窮水盡的藝術體裁總有突破的。
“立體多面人”的人物塑造:人物刻畫在散文文體是又一個挑戰和冒險,因為散文不同于小說可以用背景和情節的大篇幅來刻畫人物形象。張學良是一個敏感的政治人物,當代文學的“正面人物”很多是重復的“紙片人”,這方面文學性的散文可以來補救了。其二作者用細節刻畫,在真實的基礎上展開合理想象;強烈的主體情感、散文意境把人物的人格靈魂表現的淋漓盡致。作者舍身設地的想象深入作者內心。比如關于張學良“九·一八”為什么不抵抗?為什么不回大陸?盡管說法紛紜甚至有傳主的“口述”,但是作者還是作了所謂的“誅心之論”的“保存自己軍隊的實力的地方保護”和“愛惜自己的羽毛”的有說服力的推論。這并不影響張學良的人格,而使讀者走進偉人復雜的內心世界。偉人也是人,歷史的生命在真實,文學生命在想象,歷史和文學兩者的結合就產生新的文學經驗,人物形象就豐滿了。正如王充閭先生說的:“歷史是所有存在中唯一的以當下不在場做條件的存在。不在場的后人只能根據合理的想象,回復原態。”散文的底線是作者所敘述和抒發的性靈的真實性,這也是散文的一個審美效應。不像小說的作者可以虛構。但王充閭先生嚴謹的把握想象方式、時機、推理分寸等。另外作者還注意收集國外的新鮮史料,比如美國的《圣經時報》上披露的老人海外的生活。努力給讀者一個合理可信、嶄新鮮活而又充滿詩性光輝的張學良的形象。
拒絕“戲說歷史”的消費:近來影視、小說的“戲說歷史”迎合大眾消費娛樂的口味,造成的歷史失真的“次作品”很流行。為此王充閭先生表明作品要進行現實性的人文主義關懷。張學良由于歷史的迷霧,有關他浪漫的傳奇和情史坊間有很多傳說。作品要刻畫張學良的人格靈魂,情感生活是敘事的主要內容。作者以散文高雅的文化審美來轉化,使兩性愛情上升到偉大“柏拉圖精神之戀”。文章引用材料和古文詩詞,既有造成閱讀阻礙,“陌生化”的文學審美效果又高雅典美。口語和詩詞文賦相間,自然流暢又典雅優美。文章既有民間傳奇的閱讀愉快又格調雅正該是作品的第三次突破。
總之,《張學良人格圖譜》在散文文體結構、藝術表達和文章內容選擇都取得突破的一部作品。作者在對古代文學優良傳統的繼承和對民間通俗形式的審美提高在作品中都得到體現,《張學良人格圖譜》應當是當代散文一個典范。如果作者掌握歷史材料,再增加幾篇文章可進一步豐富作品。王充閭先生《張學良人格圖譜》給文學一個啟示和信心:文體結構的“嫁接”是文學藝術創新的一個方向。
作者簡介:蔡恒忠,沈陽師范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研究生。
(責任編輯:范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