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印璀璨 交相輝映

王福盤(1880～1960)，浙江杭縣人，西泠印社創始人之一。久居上海。他淡泊寧靜，一心從藝，書法融石鼓、瑯砑、泰山諸刻而形成典雅渾勁的書風，能以多種材質的文字人印。中年以后，篆、隸、楷書均渾穆恬靜。篆刻融皖、浙兩派之長，布局喜勻稱工穩，氣韻淳樸茂密，熔鑄眾長而形成自己秀雅規整的風貌，成為享譽南北的一代宗師。印本所錄應系王福盦1928年，或此前一年所刻。此時福盦48歲，或47歲，正當中年，印作流暢灑脫，端莊秀麗，代表了中年時期的風格。查《麇硯齋印譜》續集四冊與此本無一印相同；與《西泠藝叢》第6輯《王福廠作品選》相校，也無一印相同，足見此本的珍貴。

《福盒印本》系王福盒印作原鈐印譜。瓦藍色封面署蔡守題簽“福盦印本，寒翁”六字，前四字亦楷亦隸，風格別致。右下方鈐“舞演者戊寅(1938年)也·玄武像”陽文長條印(圖1)。扉頁李尹桑題”王福盦印本”五篆字，款日：“己已(1929年)首夏四月，哲夫道長屬署，禰齋李尹桑”行楷書十七字。押“李尹桑印”(白文)，應系李尹桑自己的佳作。另鈐“眾畢長樂(白文)”、“徐鬯(朱文)”兩印均出自恩師談月色之手(圖2)。印本開本長19.2cm，寬10.Bcm，細線板框高12.6cm，寬8cm，分上、下兩欄，宣紙本。框欄文字雕版水印，書口有“鐵書過眼錄”五字。印作朱泥原鈐，無頁碼。印本99頁，計印100方。第51方印跡下有易忠篆的品評跋語。首頁右下角鈐“寒月同觀”：末頁B面連鈐“臣鄧驥英”0.5cm見方小漢印五方，又“庚午(1930年)蔡守”、“寒宸收藏印脫“白文印跡、“徐鬯”朱文印跡各一方；后襯頁鈐“號眺補讀”、“徐鬯”兩朱文印跡，皆月色師刻。第57頁B面有一段易氏的題記：“著雍執徐(即戊辰年，1928)之暮秋，補游匡廬山南諸勝，題名于三峽澗。歸，稆園偕靈蕤內史整比圖史，撿積拓金石，分遺同好，得西泠王季子篆刻百事，略加論次。呈

哲夫先生賞音一笑。潛江易忠篆。”(圖3)鈐記“十清宦”、“甫都”兩朱文印跡。蔡守補鈐“寒贏收藏印脫”白文印。可知此印本于1928年暮秋，易忠篆贈蔡守。

易忠篆(1886～1969)，字均室，號稆園、旅園、稆國，別署十清穆主人、病因生等(自“旅園”起，所列名號皆見《王福印本》的跋語中)。湖北潛江人，光緒末，赴日留學，畢業于日本早稻田大學經濟科，參加了同盟會。辛亥武昌起義，先生在潛江響應獨立。又參與討袁。后，回鄉閉戶十年，博覽群書，尤致力于文字學、金石學和詩詞戲曲，應該說是位人才難得的飽學之士。1929年后，任湖北圖書館館長，執教于武昌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1931年創辦金石書畫篆刻刊物《藝甄》，與北平《藝林》、廣州《藝彀》相鼎立。抗日戰爭期間，任西北大學教授。抗戰勝利后，流寓成都，任四川大學、成華大學教授。建國后，為四川省文史館館員。“先生半世坎坷，晚年更罹浩劫而逝”，故“今日印壇書林中知之者已很寥寥”。西南師范大學徐無聞教授撰《紀念易均室先生》(刊《書法》雜志1986年第6期)一文，悼其先師，尊師重教之情，甚為感人。先生著述頗豐，據無聞先生所見，就有《古箱臆箋》、《靜偶軒金石題跋》、《藝海揚塵錄》、《三游洞題名考》、《說文部首形系》、《李北海書碑系年》、《均室文集》、《隔云集(詩稿)》等十余種。先生篤好篆刻，當作一門學問鉆研了五六十年，學識淵博，賞析甚精，積累了大量資料，未及撰述，遽付劫灰。這五六十年問與他交往甚密，或有聯系的知名篆刻家約四五十人，如趙叔孺、徐星洲、吳石潛、王福廠、蔡守、易大廠、唐醉石、李尹桑、鄧爾雅、徐松安、周菊吾、沙孟海、方介堪、蔣維崧等先生。他自己不刻印，卻將朋友們為他所刻的三百多方印輯拓為《均室鈐印》、《稆園印鯖》、《鐵書過眼錄》等，分贈同好。先生還輯拓了《鵠磯印摭》、《錦里篆刻征存》、《古印甄》、《文何印萃》、《明清名印集拓》等，“可惜這些珍貴的印譜，大半都毀于丙年(1966年)之劫了。”關于《古印甄》，蔡守《印林閑話》(1934年曾連載于香港《華字日報》。筆者收藏有月色師的手抄稿本)曾有記載，“潛江易均室，與其夫人萬靈蕤同輯漢陽周氏石言齋藏印為《古印甄》六卷，其中畫印十有七鈕，一橫方巨印刻一熊，神態古拙可愛……一小圓印之小鳥，極精神，亦非譜錄中恒見。”無聞先生所舉的八種印譜，筆者曾向易先生的主要生活地武漢、成都的湖北省、四川省圖書館查詢。承四川省圖書館熱情回信，見告上述八種印譜無一收藏。湖北省圖書館一直未能賜復，可能同于四川。藏書量居全國第三的南京圖書館，亦未見收藏。所以，筆者收藏的這本《鐵書過眼錄(王福庵印本)》尤為珍貴，很可能已成孤本，特向讀者推薦介紹。

王福盦(1880～1960)，原名壽祺，字維季，后更名王提，號福盦，自號印傭、屈瓠、羅剎江民。福庵居士等，晚號持默老人，齋名為糜硯齋，浙江杭縣人，西泠印社創始人之一。久居上海。1920年，任職于北京政府印鑄局。1928年至1930年，任職南京政府印鑄局技正。1930年以后，在上海以鬻書刻印為生，與文人名士交往甚多。建國后任浙江省文史館館員、上海中國畫院畫師。先生幼承家學，潛心研究篆籀古文，舞刀弄石，奠定了扎實的基本功。他淡泊寧靜，一心從藝，書法融石鼓、瑯砑、泰山諸刻而形成典雅渾勁的書風，能以多種材質的文字入印。中年以后，篆、隸、楷書均渾穆恬靜。篆刻融皖、浙兩派之長，布局喜勻稱工穩，氣韻淳樸茂密，熔鑄眾長而形成自己秀雅規整的風貌，成為享譽南北的一代宗師。著有《福庵藏印》十二卷、《福庵印稿》、《說文部首拾異》一卷、《糜研齋印存》正集二十卷、續集八卷、《篆書說文部目》、《千字文》等。

印本的題書者李尹桑(1880～1945)，原名師實，后更名尹桑，宇茗柯，號壺父，后得銀你，因更號鈽齋。原籍江蘇吳縣人，先代僑居廣州，改籍番禺。為黟山黃土陵(牧甫)受業弟子。精治小璽，印文方折硬挺，用刀生辣犀利，布局謹嚴，輕重中多變化。生平以鬻印為生，篆刻作品載譽嶺南。曾編有《大同石佛龕印稿》、《異鉤堂璽印集存》、《戊寅印稿》。后和易熹(大廠)專攻戰國禰，各有創獲，并合輯《秦齋魏齋銥印合稿》。番禺李天馬、馮霜青同輯《李禰齋先生印存》等傳世。

印本的收藏并題簽者蔡守(1 879-1 941)，原名殉，更名有守，字哲夫、奇壁，號寒瓊、成城子……晚號寒翁、寒道人……。早年參加同盟會、南社。與黃賓虹友善，一生極具傳奇色彩，為著名詩人、金石書畫家。清宣統二年(1910)，葉銘(葉葉舟)輯《廣印人傳》，蔡守與胡鋰(菊鄰)、吳昌碩、王壽祺(福庵)、丁仁(輔之)、吳隱(石潛)、日本何井仙郎等十八人同列卷首“參閱姓氏”中，成為南方篆刻界唯一的代表。《廣印人傳·補遺》中記：“蔡守……工書畫，富收藏，喜篆刻。著有《寒贏碑目》、《寒宸金石跋續》、《說文古籀補》、《宋錦》、《宋紙考補》、《繆篆分韻》、《漆人傳》、《瓷人傳》、《畫璽錄》、《印雅》等書。這時他才三十一歲。

印本所錄應系王福盒1928年，或此前年所刻。此時福盦太先生48歲，或47歲，正當中年，印作流暢灑脫，端莊秀麗，代表了中年時期的風格。查《麋硯齋印譜》續集四冊與此本無一印相同，與《西泠藝叢》第6輯《王福廠作品選》相校，也無一印相同，足見此本的珍貴。

易氏的品評跋語，最長者60字。多祖述印藝之淵源，篆法、刀法、章法的美學內涵最短者僅三四字，如”真宋元(李氏珍藏)”，“精妙之極(孫景風審是記)”，“置身秦前(戲瑕)”(圖4)，“江東獨秀(繩祖)”，“浣水三昧(絮父)”，或言簡意賅，或一針見血，語鋒犀利，意味雋永，皆行家語，亦可見其“學識甚博，賞析甚精”。

“以閑為自在，將壽補差池”印跡下跋曰：”福廠(廠通庵、盦)朱文津逮于宋元，彌淪于完白。悲廠近時擅場，如袖海窳堪，匪能過耳。悲廠皖印而浙刀，福廠全師之。”(圖5)

他在“張若柏印”印跡下注曰：“秦漢佳境奔赴腕底。”

他在“南昌黃氏紹皤堂藏本”下跋：“作此等朱文，如臨晉唐小楷，非心氣純和時，未易動刀。……”(圖6)

“謝氏經籍金石書畫記”——“連邊朱文，嘆觀止矣!”(圖7)

“漢陽姚氏玉堂珍秘之印”——“攘之無此精到，悲廠無此俊爽，昔人云：哀梨并剪之文，不圖印亦有之。”(圖8)

“江夏程氏鑒藏經籍金石書畫”——“收藏印至是，能事畢矣!”

“貴陽”——“融會漢人佳境，不專得力于印。”言下之意，是在強調“印外求印”的重要性。

在眾多的評語中，易先生也并非一味地褒揚，他在“商彝館”印跡下，直述衷腸：“此印能散”，表達了與福庵先生不同的布白審美觀。

福庵先生從古銥、秦漢印、漢鐵印、封泥、磚瓦、殳書、宋元印、明清各流派名家中汲取養料，遂自成一家，享譽海內外。”置身秦前”，使其“金文入印，前此唯黟山人不可及耳!(寶瑗齋)”“秦漢佳境，奔赴腕下。”“置之宋元，有誰能辨。(本譜“閑居玩古，不交當世”一印下之評語)”“全濡染于頑道人(中今古)”……：卻又能自出機杼，形成一統風格，足與一代宗師黃牧甫、趙叔孺輩比肩。“并世以殳文稱者，四明趙叔孺也。此二刻(指本印譜的“向奉周”、“徐正萃”二印)實不相下。”

福庵大師的印藝超群，自不待言，而均室先生以淵博的印學知識，嚴謹的審美情趣，秀美的小行楷書法為福庵大師作一畫龍點睛式的品評，書印璀璨，交相輝映，珠聯璧合，相得益彰。易氏對印史的熟諗，對各個時代風格流派的深刻研究，自然就形成了一把檢驗福庵先生印藝的精確度尺。經過他的品評渲染，讓我們更能從中領悟到王氏印藝的風格及其書法、刀法、章法的美學內涵，創作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