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追尋(外一篇)

魯 曦 曾發表散文、小說多篇，現供職于咸陽市檢察院大樓《秦都》編輯部。

周日應戶縣文友之約，一大早向戶縣進發。

過去總以為戶縣除了農民畫，再也沒有啥瀏覽價值了，可這次從戶縣回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有種豐厚而奇異的東西，顛覆著我對戶縣固有的印象。

戶縣的文友熱情地當著向導，一路如數家珍似地介紹著戶縣的人文地理。

過去雖然也看過戶縣農民畫，但沒有這次感受到的沖擊力大，因為作者是農民，他們不是科班出身，可思想沒有那么多的條條框框限制，畫得才那么自由，創造力才那么活躍，畫中的那種泥土氣息才那么感人，過去我認為凡去過一次的地方，再不要反復去了，有人說，去過一次的地方讓人終身難忘，住過一輩子的地方眼里沒有風景。其實不然。經典是需要反復咀嚼、品味的。

重陽宮位于縣城西，是中國著名道教宮觀，王重陽是金代道士，是全真派的創始人，他活著時在自己墓中修煉多年的情節被金庸寫在了武俠小說里，這里是王重陽早年修煉和葬骨之地，前幾天(09年11月18日)在此舉行了“重陽祖師靈柩安奉大典”盛況空前。重陽宮內的房檐上滴滴答答地流著正在消融的雪水，房檐上還掛著未及消融的零星冰凌，那冰凌給人以久違了的親切，那是童年記憶里才有的景象。往里走，里面有一棵高大的柿樹，約有5層樓高，樹干筆直，不枝不蔓，上面是個巨大的樹冠，樹冠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紅彤彤的柿子，這是土地獻給藍天的愛呀，每顆紅柿子都沐浴在冬日的暖陽下，每顆柿子都在暖陽里幸福地顫栗!房頂上是皚皚白雪，與滿樹的紅柿子相映，別是一番冬日的風景。再向深宮走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棵巨大的千年古銀杏樹，約有7層樓高，它滄桑地挺立著，據導游說，前些年樹干已完全干枯死亡，隔了些年不意間又發出了新枝，可謂枯木逢春，人們皆以為奇，當做神樹敬仰供奉，新枝上掛滿了祈福的紅絲帶。樹的中段有一個圓圓的樹洞，形如滿月，映透著藍天。更奇的是樹的最高處立著一只白鷺，白鷺在這里是很稀有的，白鷺向遠方眺望著，那種雄踞的姿勢像君臨天下的王，它高高在上，又像是以思想家的冷峻睥睨著世間的一切，我們以為它會隨時飛走，我不停地給它和樹拍著照片，可近一個小時后它仍然屹立在高高的樹梢，這需要多好的功力才能一個姿勢站立這么久啊?莫非它繼承了重陽的武功?它是在等待同伴的歸來，還是在向天發問?它那種望眼欲穿的樣子，顯得楚楚動人，它大概是在等待失蹤了的伴侶或孩子，惟恐伴侶找不見它，它就那么永久地在最高處站立著、站立著……我們臨走時我看到白鷺站成了一副感天動地的姿勢。景寧說:“魯老師好運氣，戶縣的攝影愛好者都沒有這福氣，這種很難遇到的景色被你遇到了!”我也感覺很幸運，我回來后還在為那只白鷺擔憂，它等到它要等的同伴或孩子了嗎?也不知道那只白鷺已經等了多久了?它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原以為，聞名于唐宋明時的關中勝景美陂湖早已干涸，到了湖邊，令人喜出望外，還有那么一大片的水呢，天空有些霧氣，天是淺灰色的，湖水亭子欄桿都是水天一色的淺灰，湖面籠罩在煙霧朦朧中，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亭子欄桿，有些破敗，卻有一種奇異的東西緊緊地吸引著你，我甚以為奇。湖邊還有大堆的垃圾，但還有柳樹婆娑，還有九曲回廊的詩意，美陂湖雖然衣著襤褸，但不失傾城國色，那湖面的整體布局實在太美了，讓人激動不已，那種歷史的滄桑感，那么強烈地沖擊著我，美陂湖像落魄在人間的仙女，雖然蓬頭垢面，卻有一種朦朧的殘缺美攝人心魄，它像丹青妙手下的一幅簡約的水墨畫，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遙想當年詩圣杜甫住在湖邊空翠堂的情景，岑參兄弟在湖上泛舟吟詩的畫面，湖岸邊唐朝的麗人逶迤走過……現在的美陂湖，仍美得令人魂顫心驚，清新、哀婉、動人、幽怨，令人回味，面對這湖像面對美人遲暮，那種美，令人心碎、落淚，它雖然已很滄桑，神韻猶在，逼人的靈動之氣猶在，頹壁殘垣不失國色天香，我盡情地領略了美陂湖的神韻，這美陂湖也不枉千年等我一回了，湖也無憾，我也無憾了!這是一個適宜憑吊歷史的地方，可發思古之幽情。美陂湖又像一幅褪色的照片，漸行漸遠，唯此，面對它，我們才有歷史的距離感、縱深感，去審視、品味、欣賞它，內涵才如此豐富。

重陽宮里的滿樹的紅柿子、古銀杏、罕見的白鷺，迎接著我，美陂湖以這種奇異之美呈現給我，歷史、歲月在向我昭示著什么呢?

你一堆，我一堆!

今天收到一位十分相熟的博友的留言，讀后非常感慨，留言曰:“再過幾十年，我們來相會，送到火葬場，全部燒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全部送到農村做化肥。”初讀讓人慍怒，再讀感慨萬千，發人深省。

十七八歲時，人生剛剛起步，那時盡管一無所有，無金錢、無地位，哪怕無職業，可手里握有大把的華年，卻自信得像個富翁，好像生命是無限的，只要有時間再加上努力，一切都會有的，就像蘇聯電影《列寧在十月》里的臺詞說的:“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因為年少，才“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好像自己就是救世主，也真是少年氣盛、血氣方剛，少年不知愁滋味。慢慢在社會上磨礪摔打，消耗掉了銳氣，才得出“啊，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得出做人難，做個有點事業心的人尤其難的結論，不甘心地仍爬起來，擦干淚咬緊牙，一邊唱著“風雨中，這點痛怕什么”又去迎接人生的再次挑戰了，再摔打再磨礪，轉眼到不惑之年了，太陽過午了，這時才感覺時光從指縫里漏走了不少，細數掌心里所剩余的已經不再富裕的時光，有點心疼了，準備要特別珍惜地把它花出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歲月像小偷一樣，在你不怎么留意時，它就悄沒聲息地溜走了，人生轉眼就是百年那!

過去人常說，六十過年年(也就是說，過了六十歲，有今年也可能就沒明年了，生命是以年計算了)，七十過月月，八十過天天，九十過時時，百歲過分分，現在人的平均壽命七八十歲，人的有效生命，也就是高質量健康時的生命，是沒多少年的，應該十分地珍惜。于是，我給那位博友回言道:“把名利看淡些，把親情、友情、健康看重些，幸福就會多一些。趕快檢查人生的清單，來個回頭望，看還有哪些預定的計劃還沒有完成，趕快去做，完成既定目標任務，人生也就無憾了，哪怕是，你一堆我一堆，哈哈!”如果人死后還有靈魂，你能不能面對自己的骨灰說:“我此生無憾了”，這樣的人，就是有福的了，無憾二字包含著，我靈魂的清白，沒有做過惡，并且為家庭為子女為父母為友誼盡了情盡了義，為社會為人類貢獻出了自己最大的熱能和愛心，我拿出了我所有的，哪怕是一分的光和熱，上帝是不會在乎你拿出的是多或少，只要你拿出了你力所能及的。如果我將撒手人寰時，能夠說出那六個字，我將高歌而去!我如此人生態度，立此存照!說不定我的子孫還要為我驕傲好幾代呢，哈哈!

現在再讀博友的那幾句話，像催人奮進的號角，促人警醒，每當人偷懶時，它又像一道鞭子，時時抽打在人的心上。不要怕被它抽打得鮮血淋漓!哦，你一堆，我一堆!一道道鞭影從眼前掠過……

責任編輯 劉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