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詞(組詩)

對同居時代的一種回憶

這是一生可以全部相處的時光，

半個白天，一個夜晚，接著又是半個白天。

不牽手，不做愛，但共有一張床，

我們一起打開窗戶，街道上已經，沒有人。

我用了一個夜晚想象你白天的樣子，

背對著我。或穿著衣服，或光著身子。

所說的過去，在過去的鏡子里，

燈光暗了下去，身體便不能被描述。

重提一次毫不妥協的游歷，現在想來絕非愛情，

在一個玻璃杯里，煙絲讓水變黃變黃。

這個夜晚，深深隱藏你的，不是黑暗，

半個白天，火車便把我帶向了遠方。

兩首不同的詩或給即將來太原的弟弟

你一直在和我說，

地里已經沒有什么事情了，

我想來太原看看。

(看什么?

看我嗎?

我還好。)

你一直在想象我的城市生活，

說不上擔心、羨慕，

我已經越走越遠。

(你是父親的一部分，

同樣是我的一部分，

兩個姐姐都嫁了人，走了。)

你一直在玩，

花樣繁多，媽這么說，

我認為這是你生活的道理。

(話慢慢的少了，

剩下的多是要求——

記住買肉、交家里的電費。)

你一直是不稱職的體育老師，

你的飯量已明顯不如從前，

但你現在還是比我要結實許多。

(父親，一個木工，

從小就不是我們的榜樣，

現在呢?我說不清楚。)

你大了，

我也快要結婚、生子，

一個在太原的做父親的哥哥。

(弟弟，你來吧，

像以前一樣，我們一起

起床、吃飯，抽完煙睡覺。)

為什么我要念一首詩

我要念一首詩……

是的，趁我媽還沒從地里回來，

我要給你念一首詩。

或者說，因為你的耳朵還管用，

我必須抓緊時間。

其實，我是想讓你知道，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忙——

詩!

就像你老了，

還在忙著種地。

這不能算作一首詩

爹，你是否想過，

一首詩的模樣?

如果不能，

爹，抽上一根煙吧。

怎么樣，

蹲下也行，靠在墻上，

這樣，石頭砸壞的背會更舒服一些。

茶幾上還有汾酒，

給你打完電話就倒好了，

我可以陪你。

不過，我要講清楚，

我不能拿出我的詩集，

這些，我從來就沒有想過。

你能否融入野地

一

一定要原諒一無所有。同樣要原諒石頭

成群的石頭，它們僅僅是——像綿羊

想象山脈，想象丘陵，

想象粗糙甚至丑陋，而不是浪漫……

相信我吧，我真的有一塊地

親愛的，它的名字叫四畝房

我們暫時不必關懷它的命運，不必……

玉米像我們未來的兒女一樣婷婷玉立

成群的黑蝴蝶可能是我的一個夢

你所看到的，只是干枯的老井

泉水安享晚年

柳樹不會再為偷菜的外鄉人傷心

二

那會眨眼睛的窗框看出了你的善良

同樣，還有你的慌張

有誰在竊竊私語，有誰——

目光像過年一樣

又有誰，蹲在了院墻邊--

他在盤算著什么?

我不會帶你進去，更不會

在奶奶面前牽你的手

我更愿意相信，是風

迷了你的眼睛

我更愿意相信我的淚水，

是風，迷住了我的眼睛

路過

你從另一個大的城市來，

你路過太原，也路過我。

你不用說什么要回老家，

你路過我，也就路過了你的父親和妹妹。

路過之后，你要去另一個大的城市，

看看周圍，大家—樣，都在路上。

單詞

長久的失眠，壞脾氣

記憶從凌晨兩點開始

一本鮮艷的外文詞典

是城市的光輝

依賴一個單詞的力量

你終于成為一個人

讓花園的樹木全部開口說話

少女對準樹皮親吻

“你怎么能記不住一個單詞呢?”

難道——

一群人就這樣追著我，

WHY……WHY……WHY……

責任編輯：王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