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兩會召開在即,經濟刺激政策進退和“4萬億”效果再成關注熱點,我們期待代表委員們認真討論、評估,推動政策優化。如果刺激政策該退則應盡早退出,如果暫時難退,則須有明確解釋及后續安排。
本輪刺激政策由積極財政政策和寬松貨幣政策組成。從春節前一個月內中國人民銀行連續兩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來看,貨幣政策逐步趨緊似已成定局,如果考慮到美聯儲2月18日突然宣布提高貼現率的舉動,全球性的政策退出大幕也透出開啟端倪。那么與此相對應,中國未來的財政政策應當走向何方?
隨著通脹壓力攀升,以及“4萬億”刺激計劃的缺憾日益顯現,要保持經濟平穩發展,加快結構調整步伐,僅靠貨幣政策有所收緊是不夠的,必須輔之以積極財政政策的逐漸調整。倘若是“緊貨幣、松財政”的政策組合,不僅可能貽誤調控的時機,也很難實施。
從根源上說,此前極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本就發端于過于積極的財政政策。按照中央和地方1∶1比例推出的“4萬億”財政刺激計劃,不少地方政府自身財力難以支撐,財力蹇蹙的地方除了求助于“銀信合作”等有較大風險的融資工具,別無良方。那些此前囿于發債權限束縛的地方政府,借此大規模舉債搞建設,以拯救和被拯救的名義紛紛推出地方版刺激計劃,天量信貸遂成燎原之勢。
隨著各種大型基建項目的密集推出,上下游市場亦被啟動,社會資金漸呈跟進之勢,形成大規模的非生產性基建依附型投資,在去年“保八”任務完成的同時,也累積了一定通脹壓力,公眾通脹預期急速上升。
欲有效管理通脹預期,僅靠貨幣政策調整顯然不夠,而須從積極財政政策的調整入手,方能奏釜底抽薪之功。
對此學界尚無統一認識,不同層面決策者和企業界人士意見也不盡一致,猶豫觀望者不少,爭議時有所聞(詳見本期“特別報道”:“激辯政策退出”)。歸納來看,擔心主要來自兩個方面:經濟二次探底之憂和已開工項目爛尾之虞。
對經濟二次探底的憂慮,恰恰令“4萬億”刺激計劃功效陷入自我證偽之境:如此劑量的刺激尚不足以保證經濟在“V”型反轉后平穩運行,足見并非藥越猛越好,一味加大劑量或重復使用并非明智之舉。
說到底,“4萬億”刺激計劃是冀圖以國內財政風險的掉期來對沖國際金融危機的負面影響,亦即以未來可能的財政風險來置換已發生的金融危機。一旦擴張型財政勢竭力窮而功效未及腠理,駕馭財政金融形勢的政策難度就會加大,不可不審慎對待。
擔心項目“爛尾”則顯示出政策落實的道德風險:只要是已開工項目,便無資金匱乏之虞,而只有盡快開工,才能趕在這多年難遇的“盛宴”結束之前搶得一杯羹。
前者加劇了預算軟約束風險,后者則助推了地方政府搶搭“4萬億”便車的熱情。前不久各地“兩會”競相推出上萬億年度投資計劃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各省市自治區加總起來超過30萬億的投資規模,令人心生惕厲。
在天量信貸之外,支撐這一投資“雄心”的還有超GDP增幅的巨額稅收增長,以及包括土地出讓金在內的各種非稅收入。
財政源于稅收,但稅收過度絕非好事。蕭條時期的高額稅收顯然是一招壞棋。在與民爭利的同時,高稅收還因擠占原本可用于投資的資金,極大降低了民間投資意愿,從而使宏觀經濟政策陷入擴張型財政——高稅收——民間低投資率——加大擴張型財政力度的怪圈。這反過來又使得諸如增值稅轉型等旨在減輕企業稅負的方案裹足不前,中央調結構的戰略意圖難以實現。各地區土地財政則以竭澤而漁的方式,提前透支了中國城市化進程的動力,從而有可能影響到“以城市化促內需”的經濟方略。
更進一步,去年近10萬億新增信貸以及國企成為此輪投資生力軍,是否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此前十年國有商業銀行和國企改革成果?是否會令剝離處置巨額不良資產、“減員增效”“放水養魚”等艱苦努力再打折扣?
更令人擔心的是,此輪積極財政政策釋放出的信號是否會引發一些人誤讀決策初衷:市場靠不住,歐美模式不足為訓,政府能對經濟運行強勢介入反而是我們的優勢……。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果承平時日以“修理”市場為能事,危難時節又以取代市場為己任,那么建立市場經濟體制的必要性容易被極端論者所否定。
正如周其仁等學者所提醒的,如果刺激政策遲早要退出,早日擇機退出更顯明智。在貨幣政策不得不有所收緊的情況下,駕馭積極財政政策的難度勢必加大。根據新形勢、新情況靈活調整及至適時有序退出,將考驗我們的大視野和大智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