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任何企業,也沒有炒房來的錢快、來的錢多”的現實面前,指望富余的社會資金更多投向“4萬億”所欲帶動的領域,就像讓所有的商人都把公益當工作一樣不現實。
近日,國家審計署副審計長董大勝表示,由于社會資金熱情欠缺、地方財政資金配套乏力,國家或將加大“4萬億”投資計劃中的中央投資比例。此前,董大勝還介紹了2009年9到10月份,國家審計署對全國17個省和6個中央級部門、單位本輪投資情況的審計調查的最新情況。在重點抽查的1981個項目中,存在一些地區和項目的配套資金還沒有完全落實的情況。其中,地區配套資金沒有落實的最嚴重地區缺口達到40%。
要說鼓勵社會資金的投資熱情,從中央到地方表達的誠意不可謂不大,付出的努力、出臺的政策不可謂不多。
地方政府的配套政策更順勢前行,力度之大、跨度之廣,可謂充分理解了中央的戰略意圖。例如福建省出臺政策,重點鼓勵各類非政府的民間資本進入基礎設施、先進制造業、服務業、現代農業、社會事業、小城鎮建設、股權投資業等七大行業和領域。而黑龍江省在政策上更是定下了“非禁即入”的基調,不僅為民間資本開了進入公共事業的口子,興辦銀行進入金融領域也有相關鼓勵的政策。
這些政策數量既多、力度也大,然而仍未能得到社會資金的善意回應,形成足夠規模的資金投入,原因有二。
原因之一是執行上存在的問題可能降低鼓勵社會資金進入之政策的可置信度。前述鼓勵社會資金進入的“新興領域”,有相當部分歷來在“自然壟斷”等名義下為政府背景的企業所掌控。個中政企關系有悠久的傳統,地方政府在處理與這些企業的關系上存在“老子命令兒子”式的路徑依賴。雖然受金融危機及中央政策導向的影響,出于“政治正確”等考慮也不得不釋放“歡迎進入”的信號,但短時間內很難理順其間的關系。
一旦進入的社會資金以企業天然的逐利姿態角逐于這些公共事業領域,引起的公眾不滿對地方政府構成極大的壓力。由于缺乏事先透明而合理的合約規制,地方政府將陷入兩難的境地。以水價為例,水貴傷民、水賤傷資。這是傳統的“老子命令兒子”的模式下從未有過的治理體驗——對于民間資本而言,要他“不計成本”如何如何,顯然有些強人所難。
當然無論如何,作為強勢一方的政府同樣有辦法“治理”,何況是在挾持“民意”、“民生”的道義資源支撐之下。但是,對社會資金持有方來說,一旦預期到上述情況,理性的決策就是對中央到地方的鼓勵政策秉持冷眼旁邊的態度。
解決這個問題,首要之處在理順所謂公共、民生領域的政企關系。不要把引入這些領域的民間資本視為新來的“兒子”,不要迷信政府自己的決策比資金所有者的決策更加“高明”或“正義”,否則,再怎么強調對這些資金之使用的“透明”和“有力監管”都于事無補。社會資金持續進入公共、民生領域最直接和可靠的動因是來掙錢而不是來花錢。要說花錢,資金所有者自己花掉而得到的效用,不比送來給政府部門花掉要高上千倍?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重要是制定并維系有利于當地社區社會資本形成的基本規則和程序。例如,為水價的各利益相關方提供協商的平臺和基本規則等。
原因之二是與某些被鼓勵的投資領域相比,另外一些受到鼓勵甚至并未受到鼓勵的領域利潤顯著更高,而這大大提升了對前者投資的機會成本。在“辦任何企業,也沒有炒房來的錢快、來的錢多”的現實面前,指望富余的社會資金更多投向“4萬億”所欲帶動的領域,就像讓所有的商人都把公益當工作一樣不現實。
問題在于,地方財政資金缺乏的現狀,讓地方政府有意無意地樂意與房地產領域的投機者“合謀”來推高房價、賺取土地出讓金以獲得更大的財政自由度,其實質是進一步與中央的戰略規劃爭奪社會資金。爭奪的結果到目前為止顯然是合謀者一方稍占上風,中央不得不考慮“加大‘4萬億’投資計劃中的中央投資比例”。
房地產的投機變成了一個收入再分配的過程——地方政府得到了攀升的土地出讓金的實惠,率先持幣進入的專業投資人獲得了高額溢價的利潤,而相當部分被認為是社會中堅的所謂“中產階級”在不斷上揚的房價面前被迫大量舉債購買作為生活必需品的住房時,他們的消費力受到實質性的擠壓和損害。這個再分配過程降低了房地產之外其他領域的有效需求,進一步削弱了民間資本向這些領域投資的興趣。要打破這個制約中國經濟發展的惡性循環,關鍵步驟在于制度性地解構地方政府與房地產投機的利益相容關系。
吸納社會資金是解決投資資金匱乏的關鍵,而厘清社會資金的激勵機制是有效動員社會資金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