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事情上,民眾之所以深感權利焦慮,公平正義之所以不彰,社會和諧穩定之所以受到威脅,“維穩”之所以神經高度緊繃,缺的不是制度設計,而是制度虛設。在地方權力生態一時難解的情況下,人們只能寄望于上級權力機關更多的介入。
發生在貴州安順市關嶺縣的派出所副所長開槍打死兩村民事件,當地官方召開兩次新聞發布會卻難以平息輿情。前后不一致的說法,對輿論質疑要點的回避,目擊村民與警方說法之間的巨大差異,當地鎮政府何以急忙補償“因襲警搶搶導致警察開槍”的死者家屬70萬元的荒謬,都表明當地官方通報的公信力嚴重不足。
公權力的公信力有一個基本前提,那就是對真相毫無遮蔽的披露。一些地方之所以小事釀成大事,個別性事件引發群體性事件,都與民眾對當地官方嚴重的不信任有關。具體到關嶺,兩個村民頃刻之間死于警察槍彈,警察開搶的必要性究竟何在,非致人于無地的理由何在,如果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調查,甚至試圖以一個謊言掩蓋另一個謊言,在損害正義的同時,勢必進一步損害公權力的公信力。而一旦會信力蕩然無存,后果更為嚴重的治理危機就絕非是危言聳聽。
這起事件的焦點是警察執法過程是否違法。由誰來調查、如何調查,是真相是否浮出水面的關鍵。要徹底還原真相,拿出能夠服眾、經得起推敲的調查,必須改變調查主體。
這個調查主體,只能是上級檢察機關。
這方面有先例可行。2009年發生在云南晉寧縣的“躲貓貓”事件,就是由于最高檢檢察長批示調查,云南省檢察機關介入才查明真相的。鑒于關嶺事件的惡劣影響比“躲貓貓”有過之而無不及,上級檢察機關出手已是勢所必然。
面對社會公眾對當地的不信任情緒,從制度層面為公信力止損的,只有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檢察機關的介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均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人民檢察院的檢察監督是一種法律監督。警察機關及人民警察的所有執法活動,均屬于人民檢察院法律監督的對象。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檢察機關與公安機關是分工自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關系,檢察機關對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具有監督權,對派出所同樣具有監督職責。
因此,檢察機關對公安機關的法定監督權,是確保公正、正義的重要制度性設計。
要查明真相,離不開程序正義。凡涉嫌警方執法違法的問題,符合程序正義的調查,只能是對警察權有監督制約之責的檢察院。派出所副所長張磊到底對村民開了幾槍,被殺村民究竟有無襲警搶槍等關鍵說法,由當地警方再調查,事實上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這明顯不符合程序正義。
事實上,之所以更相信上級檢察機關,多半是基于過往的經驗。當今在一些地方,權力與關系盤根錯節,利益勾連之下,監督與制約的制度設計往往形同虛設。在一些事情上,民眾之所以深感權利焦慮,公平正義之所以不彰,社會和諧穩定之所以受到威脅,“維穩”之所以神經高度緊繃,缺的不是制度設計,而是制度虛設。在地方權力生態一時難解的情況下,人們只能寄望于上級權力機關更多的介入。
關嶺當地的一些做法,已經是欲弭禍而禍弭深。無論用錢來安撫死者家屬,還是匆忙定性事件性質,動機無疑是害怕事態擴大,導致“不穩定”。然而,如果這也叫“維穩”,與真正的和諧穩定卻是南轅北轍。真正的穩定,建立在公權力擁有公信力的基礎上,建立在公平正義的基礎上。對焦點性事件,只有公平、公正地查明是非,公布真相,嚴肅法紀,該問責的問責,該法辦的法辦,才能重拾民心。凡背離民心、招致民怨的做法,只能與真正的和諧、穩定愈行愈遠。
徹底實現和諧穩定,有賴于激活我們的制度設計。但當務之急是需要上級權力更多的介入。治本之策,則是改變地方權力生態,讓互相制約、監督的力量不被一個更高的力量“通吃”。這不僅是為了一時維穩,更是為了長治久安,為了公平正義和良政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