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

一

驟響的腰鼓撲進了丹尼斯的鏡頭。

腰鼓，名符其實，是掛在腰部打的鼓，邊舞邊打，方便簡捷。腰鼓的腰身中間粗，兩端細，呈筒狀。鼓身一側有兩個鼓環，環上系繩子，用于鼓的固定。腰鼓沒有固定音高，發音清脆，常用于民間秧歌、歌舞伴奏，它既是舞蹈音樂的伴奏樂器，又是舞蹈者的道具。

打腰鼓的是一群意氣風發的少年。鼓聲激越，舞姿剛健，手法矯捷，鼓聲隨舞姿飄飛，舞姿隨鼓聲跌宕，如蛟龍騰躍，如虎嘯出山。女孩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男孩子頭上扎著羊肚白毛巾，顯然是模仿陜北安塞腰鼓的打法。安塞腰鼓是黃土地上的狂飆，是中國農民狂喜的風暴。豪邁粗獷的動作變化，剛勁奔放的雄渾舞姿，充分體現著陜北高原民風憨厚樸實、悍勇威猛、樸素豪放的性格。電視里曾播放過安塞腰鼓在黃河壺口瀑布表演的場面，滔滔鼓聲與湍急瀑布相得益彰，是徹底的中國聲音，讓人分不清黃河之水從哪里來，是濤聲如鼓，還是鼓聲如濤，激蕩的鼓聲里灌滿了黃河的咆哮。安塞腰鼓表演可由幾人或上千人一同進行，磅礴的氣勢，精湛的表現力令人陶醉，被稱為“天下第一鼓”。

中國鼓在美國人丹尼斯的鏡頭里呼嘯而至，威風凌厲，氣勢逼人，掃蕩大地。

二

成都武侯祠博物館里陳列著一面出土的銅鼓，站在玻璃窗之外，我不能敲打，聽不到金屬的鏗鏘之音，但我感覺到了雄壯的鼓聲緊緊跟隨遠古人類生存與征服的腳步漫延在大地上，一步一步走向文明。

中國鼓的品種非常多，有腰鼓、大鼓、銅鼓、花盆鼓等。中國鼓聲里吸納了國內各少數民族及世界各民族的聲音，使鼓的造型與制作工藝，鼓舞的表演形式更加豐富多彩。許多少數民族都在打手鼓，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著名音樂家施光南創作了一首抒情歌曲《打起手鼓唱起歌》，清新優美，流暢上口，民族風味濃厚。鼓的質地有陶、木、銅、鐵、竹之分，并因其造型與表演形式不同又有各種名稱。如佤族的木鼓舞、壯族的銅鼓舞、維吾爾和藏族的鐵鼓舞、壯族和瑤族現在還在敲打陶質的蜂鼓舞，還有哈尼族的竹筒舞、傣族的象腳鼓舞、漢族、滿族和蒙族主要打單鼓，維吾爾族的手鼓舞名聞天下，瑤族的長鼓舞、苗族和瑤族的猴鼓舞等等。

三

我想查一下“鼓”字的起源，急忙搬來了《辭海》，略一思忖，忽然認識到鼓在工具書里是死寂的，還不如放棄查閱，啟動想象。于是，耳邊響起《詩經》里“鐘鼓欽欽，鼓瑟鼓琴”，遠古時期棄惡揚善，載歌載舞的歡樂場面撲面而來。陶器的記憶是華夏民族留給人類的特殊財富，可以從釉彩紋飾中觸摸祖先的生存狀況和感情生活的脈搏。遠古先人在耕作之余敲響陶鼓，以便解除渾身的疲勞。后來，人們用木料制成鼓腔，蒙上獸皮鼓面制成革鼓。鼓聲召喚著神靈，先人們把天上雷霆的轟鳴、春天氣候的溫馨、萬物生態的萌芽都融會于鼓聲中，所以史典有“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之說。打鼓能擴大春天的聲音，鼓聲是從萬物的體內發出的聲音，所以鼓聲是神音。

鼓，是《山海經》里的一個神話:“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百里，以威天下。”夔是獨腳如龍的怪獸，雷獸即雷神，用這種獸之皮、之骨制成革鼓與鼓槌，其聲音和威力自然是無可比擬的。黃帝發明了鼓，鼓聲如龍吟，龍騰虎躍不正是華夏民族的文化符號嗎?

四

在鄉村，一個文物販子在收購一個石鼓。石鼓上刻著銘文，沒有人能讀懂。文物販子三言兩語就說通了石鼓的主人，出了很少的錢將這面石鼓裝上了車。車開動了，車尾后留下了一股青煙。

鼓，為什么沉默，不得而知。原始的鼓聲飛逝在天外，遼闊的原野在等待鼓聲飛揚起來。雄渾動聽的鼓聲取悅于大地的耳朵，聽到了神靈的聲音:鼓聲里的向往，鼓聲里的世界，鼓聲里的歡歌曼舞。

鼓，靜默著，等待著歡樂降臨，強烈的象形意味曼舞在空氣中。鼓支在大地上，或者懸在天邊，一個巨人雙手揮動鼓槌不斷敲擊……我揣摩鑼鼓的心態，鑼的軀體里熔鑄著多少歡歌笑語，鼓的肚皮里裝著怎樣的一個熱鬧非凡的世界!

責任編輯:黃艷秋攝影:劉周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