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泗河古城那天,天氣極冷。村屯人家煙囪中冒出的煙,都減緩了速度,發出滯澀的沙沙聲響。那是為了取暖,漚在灶坑里的柴煙。霜差不多整天地掛在那些窗玻璃上。外邊罩層塑料薄膜的,上面則覆了層薄薄的冰殼。
就是這樣。
這種天氣,人們不大喜歡出行。上班也是點個卯便溜走,或者聚在一起偷偷地打麻將。所以我們敲泗河鎮民政助理辦公室的門時,鄰室的人忍受不住我們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憤怒地告訴我們民政助理沒來上班。這使我們感到驚訝,又想也沒什么驚訝,應司空見慣。便道聲謝,租車去一個叫炮手的地方。
這個名字有些奇怪,也容易讓人想入非非。泗河應是個有些歷史的地方,除了炮手,還有墩臺、三星廟、腰斬、半步道、老鐵桶、喂大鑼、狐貍洞、野狼窩。聽到這些名字,鼻翼前似乎有火槍土炮炸響后遺散的硫味,濃重不散。不過相較而言,還是炮手和墩臺讓人想入非非。
我們從泗河古城雇的一輛三輪車。車行半路時,又修了半天的車。開車的不說車的毛病,而是說天冷,油路運行不暢。我們在車廂里凍得受不住,跳下車來不停地跺腳。一陣貓咬似的痛癢鉆到了我的腳側,然后就是火燎燎的熱,我知道腳凍傷了。
我們先到了炮手的村部。撅起屁股起勁地燒炕的老更倌見上級來人,立刻顛著去找村長。村長的身上還散著一股奇怪的香皂味兒。我們對此的判斷是,他匆匆忙忙地洗上一把便跑過來,或者剛從老婆被窩里爬出來,身上還沾著老婆的味兒。村長對我們的到來感到新奇,教育局的人一般是直接深入到學校的。我們對他說,想尋找一個叫孫繼海的人。年輕了一些的村長有些茫然:孫繼海?沒這個人。不過有孫繼東孫繼民孫繼江孫繼河孫繼勝,還有孫大愣和孫三麻子,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老更倌插嘴道:孫繼海早死了,抗美援朝烈士。村長恍然大悟:對對,是有這么個人。村長瞪了老更倌一眼。
孫家對我們的到來有些漠然。對村長也是如此。這使我們想到,不是這些年慰問得太少,就是對軍烈屬照顧得不夠。兩只豬羔在屋地上哼哼著拱食,葦編炕席上,一個長瓜臉的老太太瞇眵著眼睛不聲不響地烤火盆。迅速趕來的人,地上站著的,炕沿邊坐著的,都與老太太驚人的像。滿屋都是長瓜臉,高鼻梁,瞇眼睛,還有細腿長長的高個子。那身材與五官,像是摻了克隆的辦法衍續而來。包括北墻鏡框中擺掛的孫繼海或坐或站的照片。佩戴上領徽帽徽,孫繼海是很英俊的。
坐在炕沿上,我琢磨著怎樣面對這些長臉細眼睛們,尤其是那老太太,還有她那張緊閉著的嘴。
我想應該從孫繼海說起。但應該先嘮一下家常,只是剛搭話便被嚇了一跳,三天前的夜里,孫家的兩頭大肥豬被人盜走了。盜的時候,老太太感到點兒動靜,貼著炕頭沒掛霜的一小塊窗玻璃往外看,窗玻璃那邊,竟是盜賊正往里看的眼睛。
老太太當時嚇噤了聲。
大概是覺得有意思,有人撐不住笑起來。
沒報案嗎?我問村長。
村長答道:報告給我了。
沒報告給派出所嗎?
村長說:問問他們誰能出那個頭。
老太太突然說道:沒人出頭,你倒給管管哪。你這村長!
村長便笑。大伙也一齊地笑,包括老太太。
機會到了。我便問老太太一共幾個兒子,烈士孫繼海排行老幾之類。我又問孫繼海留下子嗣沒有。老太太肯定地搖搖頭。
那你認識劉銳嗎?
老太太說道:劉銳是誰?老太太不看我,而是拿眼問地上那些長臉細眼睛。
屋里靜一會兒,有人想起來似的:就是劉丫的閨女。
我問道:劉丫是誰?
老太太板起臉:不認識。
我說:那個叫劉銳的,說自己是烈士孫繼海的閨女。她要真是的話,就要占用免試指標直接轉正了。
地上馬上有人問道:她憑什么轉正,應該我們轉。
我說:你們不行,得是民辦教師,還得是烈士親生的。
有人說道:劉銳是什么?
老太太拿煙袋桿撥撥火盆,朝火盆里紅鮮鮮的余火中吐口痰。那痰在火盆中激起一股白煙。老太太恨恨地說:她是烈士子女,她是哪個烈士做的?
同來的監察科同事迅速做著記錄,又當眾念了一遍。村長簽了字,老太太也帶頭,狠狠地按了手印。
做完這些,我覺得北墻柜里,孫繼海的細眼睛正奇怪地看著我。我猜不透那目光。我想起一件事,到小賣部買幾斤水果,讓小賣部的孩子給烈士孫繼海家送去。村長說不用的。我又從包里拿出兩盒煙塞給村長。村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要不留下吃飯?
離開炮手村,我們繼續往向陽鎮趕。向陽才是來前科里確定的目標。當然我們改變路線先去泗河,其實是想先兜一下向陽鎮民辦教師劉銳的老底。
炮手村到向陽鎮是段沙石路,或者勉強算作沙石路。這與公路的感覺不同。柏油路上,再大的雪也停留不了幾天的,這少有人走的沙石路,冰雪卻蓋起一層,接連上兩旁田野厚厚的被風呲出硬殼的積雪,使我們恍若進入荒涼、單調、僻遠的境地。若沒有調查任務,本可以當做風景品味的,此時,卻是有些沉悶的心情,又有些窮追到底的決心。一句不恰當的比喻,不像是人事調查,而像捕捉罪犯。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心境?
不知道。
到了向陽中心校,校長出門去了。只剩下副校長和工會主席在家。兩人立馬張羅吃午飯,我搖搖頭,到另一個房間打電話。
我應該匯報。除了應該這樣做,我還有些按捺不住。我知道,劉銳的烈士子女身份有假,現在只是需要確定證據。
科長老尚洪亮的聲音震得聽筒嗡嗡地響:什么,去炮手了?好,從根兒上查她。雜種操的,查她個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聽見明明白白,我想笑。當時街面上正整天放著《明明白白我的心》那支歌。
想了想,我又給老常通話。民辦教師直轉是老常的業務。如果我在跟前,我應該看到老常擊掌的姿勢。老常抽口煙說:兄弟,接著查。讓她上訪,斷了她的路。
心里有了底數,吃飯時便很振奮。還特意和工會汪主席喝了一杯酒。汪主席是女的,短短的頭發,寬厚的肩膀,魁偉的身材。鑲一口銀牙,笑起來滿燦爛的。酒其實是仗膽喝的,汪主席能喝一斤半的酒,這種量,醉我們三個來回都不止。若是老尚來就好了,能和她喝個平手,至于老常更厲害,能把她喝得尿褲子,不過那時老常也會躺到桌子底下。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守著熱烘烘的火墻,感覺挺舒服的。副校長問接下來怎么辦,我們告訴他,談話。指望談出東西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得進行。這種人事調查,應該讓老師們知道,教育局鄭重調查過了。過場總要走的。
跟汪主席談得挺有意思。我們沒談別的,正事兩句話就談完了,一是劉銳是否一直在崗,二是劉銳到底是不是烈士子女。第一個問題,汪主席說得挺明確,劉銳有一段確是停薪留職,在向陽的街頭開家小吃店,專門賣餛飩和水餃,不過現在上班了。第二個問題,汪主席的答復是不太知道,應該是吧。我們問她,你既說是,敢不敢立字據。汪主席依然笑得滿臉燦爛:我可不敢,只是感覺。再問不出別的,我們便與汪主席嘮起家常嗑兒,知道汪主席的丈夫在糧庫做主任,但不是糧食耗子,不是耗子的原因,因為只是主任中的最末一把,只管四防安全。汪主席的女兒正在師大念書,將來她與老伴要追隨到女兒那里的。我又忍不住向汪主席套問起中學的事情來。中學的一個女教師是我的同學,說白了是初戀情人。但一直不曾相見,只是留在心里做著念想。汪主席眼睛放光地看著我。一剎那,我明白這個女人早已了解我的故事。
其他的談話進行得也挺快。包括劉銳所在的村小校長,都說劉銳平時工作表現不錯,懂音樂,還會唱歌跳舞,組織少兒團體操很有一套。再問烈士子女的事情,都說大概是吧,再問,又都不敢咬牙確認了。
學校的情況也就是這樣了。看看天色和路況,我們說明天再走。幾位校領導都表現得很高興,除了我們都是局機關的人員,我們還來自重要科室,人事科和監察科,平時都有若干聯系的。當然,不排除個人感情,所以晚上馬上要進入口齒發硬狀態時,我紅紅的眼睛盯著汪主席:你想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汪主席笑得一臉燦爛:我不敢管。
我們是第二天早飯后到的派出所。向陽派出所里的幾個人似乎也剛到不久。桌上、窗臺上、地面上積著的煙灰、塵灰、爐灰都還沒打掃,顯得暴土揚長的。也許始終就是這個狀態。地面上,灑著水漬,踩在腳上,變成有些黏乎的泥,讓人感覺不舒服。派出所是個套間,外間是內勤辦公室,一個中年人正坐在桌前埋頭計算著什么,內間大概是所長辦公室了。
所長以一種冷漠的表情和眼光看著我們。這讓我們不舒服。讓我們不舒服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們至此才知道,昨晚我們住的旅館的主人,竟是派出所長。所長的冷漠讓我們想起一件事情,就是這位所長其實與局里的一位局長來往頗深,局長的孩子加入公安隊伍就在向陽派出所當外勤。而這位局長的兒女親家恰是科長老尚。想到這些,我覺得有些錯綜復雜,不由定了定神。
我們依然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反正派出所沒有理由推托我們。這點理智他應該有的,不管他怎樣想。
派出所長比我們更公事公辦,他揚揚下頦,對外間的中年人說:
小康,他們要查小學老師劉銳的戶口,給他們查一下。
然后他就不再理會我們。
那位老康抬起頭來,示意我們坐在長椅上。看那面相和所長歲數相仿,只是不知所長何以稱他小康。老康重新問了一下我們所要查的人名,動作挺快地到立柜前抽出一個檔案盒來。沒費什么事地翻到了其中的一頁,那上面寫著劉銳的性別籍貫,丈夫孩子,工作單位種種情況,還寫著她的父母親及出生年月。
她的父親是孫繼海,母親是孫劉氏。
她的出生年月是1952年11月11日。
我們有些面面相覷。
沒有再早的檔案嗎?我們問。
老康沒有吱聲。
我們一時無話可說。單憑這檔案,劉銳的情況是合牙的。
想了想,我們便對他講起劉銳的一些情況。因為劉銳帶著她的老娘劉丫不斷地上訪,并且劉丫直接躺到了地區教委主任的辦公桌上,教育局已經上報的因工負傷、烈士子女免試直轉材料全部打了回來,要求重新審理。當然這只是背景,我們其實想尋找公平。我們竭力明確,查真了,該上則上,該下則下,對劉銳公平,對眾多民師也是一種公平。我們不斷強調公平的字樣,希望老康產生同感。憑直覺,我們的努力,特別是公平字樣在打動老康。他抽起一支煙,在思索著什么。
里間屋也靜靜的。
這時來了幾位農民,擁到老康的面前,嚷嚷著要報案,說他們的牛昨夜丟失了,其中一位婦女嗓子已經干啞得說不出話來。老康往里間指了指,他們嘩地又擁進了里間,去找所長了。
我看了看里間,對老康說:我不認識劉銳,我們的目的就是查清真實情況,還所有民師一個公平。
老康說:我明白。
我問老康:有沒有更原始些的檔案。
老康把煙蒂一掐,果斷地說了句電影中常說的話:跟我來。
于是我們跟在老康的后面,往派出所的倉庫走。派出所用的似乎是鄉政府的房子,而這倉庫在鄉政府的最后一幢房的最里間。幾年前替下來的那堆舊資料,用麻袋裝著,扔在木架的最上邊。老康踩著木梯沖上去,堅決地把它們拽下來。拽動的時候,灰土幾乎迷了我們的眼睛。
抄錄材料的時候,報案的村民們已經潮水似的退走了。所長唬著臉走到外屋,又一言不發地走回到里屋。材料已經泛黃發舊,卻不影響字跡的清楚,或者說使藍黑墨水的字跡更清晰。這頁檔案上并沒標明誰是劉銳的父親母親,但這是無所謂的,1954年11月11日的出生日期,足以說明真相了。
坐在回返縣城的客車上,除了懷有得勝還朝的喜悅,我還有一層不安。不知道老康如何面對派出所長的冷淡,和冷淡后面更晦暗的心思。去派出所倉庫找原始材料時,我們已了解到老康原來是另外一個鄉鎮的派出所長,犯了錯誤被免職,調到向陽來,至今每日還騎自行車通勤。老康這樣的人能犯什么錯誤呢,我們一甩手走掉了,但愿留給老康的,不會是更多的麻煩。
到家時已是中午,先抹上凍傷膏,然后四肢攤開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暮色蒼茫了。劉銳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劉銳的聲音很硬:聽說你為了調查我,把腳都凍傷了。我冷冷地問她:你什么意思,你想怎樣?聽我這樣說,劉銳的話軟下來,希望我能幫幫她,她已離婚了,撫養兩個孩子,不容易的。我內心里涌起一些同情,但同情又能怎樣,劉銳不容易,別的民辦老師就容易嗎?一樣地干活,不一樣的待遇。她還能開個小吃店,別人連小吃店都開不成呢。心是這樣地想,話卻和緩下來。我告訴劉銳:科長是要報告的,至于科長如何定,我可以保持沉默。
我本想繼續躺著,卻再躺不住。先和監察科的同事通話,他也很生氣:怎么這么快她就知道了。我有些惶惑地說:我不知道。然后給老常打電話,老常說:好。謝謝你了。這個敗家娘們,把人坑苦了。
我給老尚打電話,老尚說:這個硬任務完成得不錯,下去調查的幾組人員完成得都不錯,我知道了。明天整理一下情況,上會匯報。我再想說一句劉銳打電話的事,猶豫一下,那邊電話卻撂了。我心里感到,在派出所抄錄材料時那沉甸甸的收獲感沒有了。此時,我倒很想和劉銳交流兩句,但這又是不可能的了。
第三天上班的時候,我覺出有些異常。大家都緊繃著臉。應該說,這種緊繃我是習慣的,干部人事考核工作總不能混同于演藝事業,但我奇怪的這緊繃或不茍言笑似乎是針對我的。我特意看了看老常,老常覺察到我探詢的眼光,只澀笑一下,那笑就迅速地隱到滿臉的蒼灰之中。
教育局的庭院里一陣唧唧喳喳的聲音。我們都把目光投到窗外,一群瘦而高的人正從一輛前蘇聯產的大屁股吉普車中往下跳。一個身穿雪花呢半長大衣的粗壯男人在組織著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但全局各科室的人都有經驗,這樣的情形,十有八九是沖人事科來的。
看著這些人的高鼻梁,細瞇眼,和長腿長腳的身材面孔,我感到似曾相識。當我猛然意識到是誰時,我的腦袋嗡了一下,然后就是強烈的憤怒。我站到老尚的門前等著他們,同時,我也冷起眼來,面對科室里的那些眼白。我感到一種退到墻角的絕望和孤獨。
老朱也處于應戰的狀態。如果跟前有拖把,他會把拖把當做武器緊緊攥在手里,因為沒有拖把,他的手便緊緊地攥成拳。老常坐在辦公室里沒有出來。我有些生氣,后來我恍然明白,他不能出來。
那個穿雪花呢的粗壯漢子,就是泗河鎮的民政助理。我迎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卻越過我,直接面對老朱。他們來了如此之多,就是要眾口一辭地證明,劉銳是他們家的后人,是孫繼海烈士的遺腹子。
老尚的脾氣爆發了。他的聲音足以穿透教育局的層層墻壁,傳遞到各個科室,各個聽著熱鬧的耳中眼中。老尚必須讓他們聽明白。這個科室的權力太大了。
老尚厲聲說道:你們講不講良心,講不講正義,講不講道德,講不講公平。教育局是生產隊嗎?作假報名是你們,教委告狀是你們,集體上訪又是你們。你們這是無理取鬧,是破壞秩序,是暴亂!
老尚的氣勢顯然壓住了他們。人們的耳朵被老尚如雷的咆哮灌滿,以至于來不及分析老尚那滿天亂飛的帽子。
老尚見那些人有些不知所措,繼續慷慨陳辭,又打又收:你們名義上是為了劉銳,你們的這種做法是愚蠢的。你們這是逼著我處分劉銳,弄虛作假,煽動鬧事。
穿雪花呢的男人還要堅持,老尚輕蔑地橫他一眼:烈士子女證明是你給開的吧。你再領頭作亂,我現在就給民政局長打電話,烈士1951年10月犧牲,你證明1954年11月11日出生的人是他子女。
局長辦公會的時候沒有招呼老常,而是由各組調查人員直接上會。匯報的結果是其余各組的被調查人員全部屬實。我大吃一驚。如果讓我去查,他們全是假的。
劉銳不是烈士子女,那個敢躺到地區教委主任桌上的老太太劉丫卻是烈士遺孀。就是說,劉銳起碼是沾邊的。那個時候,我又犯了一個低級錯誤。我捅了捅老朱,用手點著匯報稿上劉銳兩個字:那怎么辦?我看到老朱的臉霎時漲紅起來,他搖搖頭,狠狠瞪了我一眼。
老朱的怒氣一直堅持到會后。我聽見他重復地說:怎么能翻盤子呢,怎么能翻盤子呢?聲音不是很大,卻是深深的不滿。不過我不后悔。
劉銳的影子便在我的眼前徘徊。我忍不住給汪主席打電話。汪主席說:你咋不早這樣想呢。我說,你也沒提醒我呀!汪主席說:我敢嗎?我說:你連提醒都不敢,我就敢做了嗎?汪主席說:我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我以為你有指派或者胸有成竹呢。我嘆了口氣。汪主席說:劉銳花了不少呢,連那派出所也活動了。我說我明白。汪主席接著說:劉銳找我跟你說情,我沒答應她。你猜她又找到誰了。我預感到什么,臉一紅。汪主席神秘地說:她找你那女同學了,人家沒答應她。
我的心怦怦地跳,脊梁骨卻陣陣地風寒。
汪主席說道:老弟呀,劉銳給你打電話時,你猜她在哪里。
我猜不出。
汪主席說:在老尚家里。老尚當她的面給你打電話。
我無言。我意識到,我和我的同事,以及劉銳,其實都是籠子里的東西,或者棋盤上的棋子。我想了想,對汪主席說:有什么想法,他們可以早告訴我的。我也并非不知變通的那一類,真真假假的事照樣會做。汪主席嘆道:老弟啊,人家要的就是你這個勁頭呢。
我一時無語。
汪主席又說:你這樣實誠。有一樣你查不出的。
我問道:什么。
汪主席笑道:人心。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