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紅艷的玫瑰\\復蘇的愛

一

情人節那天下午，霍勇抱著99朵玫瑰，在玲兒的家門前，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那個手上戴三個白金大鉆戒的矮胖男人的車，絕塵而去，霍勇恨得牙根疼，他知道跟玲兒三年的情分已到此為止。

“現在的女人，都他媽的水性揚花，只認錢!”霍勇狠狠地啐了一口。

玲兒是霍勇包養的女人，嫵媚漂亮，風情萬種。三年前，在酒吧里第一次見到她，霍勇便神魂顛倒地發誓一定要把她金屋藏嬌，可見過大世面的玲兒卻不是好糊弄的角兒，當時很多有錢的男人在她面前獻殷勤，都想把她據為己有，玲兒就一面笑納霍勇給他的錢物和鮮花，一面又和其他男人交往，其中就有那個矮胖男人。當時，弄得裝大款的霍勇煞費苦心，跟財大氣粗的有錢人比，他稍顯遜色，他的法寶是用甜言蜜語和表達愛情的飾物、鮮花營造浪漫，終于俘獲了美人的心。三年來，金錢、情話、鮮花、精力的付出雖讓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卻又欲罷不能，正所謂疼痛著、幸福著。霍勇渴望把這種幸福一直繼續下去，可前幾天，因為玲兒想要輛車，而霍勇因為自己公司不景氣，財力緊張未能滿足，兩個人鬧了一場，玲兒鄙夷的眼神讓霍勇自慚形穢，本想借情人節制造一些浪漫來緩和兩人的關系，沒曾想有人趁火打劫……

二

女兒來電話時，霍勇正開著他的二手車在街上游蕩，玲兒的背叛讓霍勇在這個浪漫的節日里煩躁不安，去找那個矮胖男人算賬，還是再找個女人共度情人節，他還沒拿準。女兒在電話里歡快地說:“爸爸，你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快回來吃飯，媽媽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霍勇才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當此無聊之際，車拐了彎就朝家開去，女兒早已在家門口等著，替他開了車門，霍勇才想起車里的玫瑰花，想藏已來不及，女兒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夸張地叫著:“還買玫瑰花，老爸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浪漫了?也趕時髦過起情人節了?”

霍勇大窘，妻子楊萍已迎上來，他急中生智，把玫瑰遞給楊萍說:“情人節，咱也浪漫一回。”女兒眨巴著疑惑的眼神，更為驚訝的楊萍抱著那束花因羞澀和高興，臉紅紅的，卻責怪說:“你瘋了，怎么買這么貴的花，得花多少錢?老夫老妻了，用得著嗎?”霍勇在心里感嘆，女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樣，若是以前的玲兒，肯定抱住他又啄又啃。可楊萍庸俗不堪……

38歲的楊萍臉色晦暗，身體開始發福，肚子上已有贅肉突兀，當初那副水靈靈的模樣不見了蹤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霍勇開始對她激情全無，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是玲兒的出現讓霍勇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活力四射的年輕時代。

晚餐很豐盛，但霍勇沒什么胃口，想起這幾年自己沒混出個名堂，想起玲兒的絕情、矮胖男人的可惡，他悲憤交加，便自斟自飲，借酒消愁。不知喝了多久，妻子和女兒已不在桌邊，醉眼朦朧里，他突然發現剛才那99朵玫瑰只剩了一枝，孤零零地插在花瓶里。喊妻子，不在，問女兒，女兒說:“媽媽嫌你買的玫瑰太貴了，夠我們娘兒倆一個月的生活費了，趁著今天情人節暢銷玫瑰，她要把那些玫瑰折價返賣給花店，好湊夠我這一學期的學費……”“你不知道，”女兒又說，“媽媽的單位好幾個月不發工資了，怕影響你工作沒敢跟你說，一年前，媽媽就在欣欣花店打零工，下班后跑腿給人送花，今天我還幫媽媽送了幾份呢。媽媽說玫瑰只一枝就行……”

女兒驕傲地說著，霍勇的淚就流了下來。幾年前，他因所在的企業不景氣，掙的錢不夠養家糊口，就東湊西湊地拼了些錢自己辦公司，因為錢不夠，楊萍除了從娘家借了不少外，又把她所有的金銀首飾都典當了，公司的效益卻一直不好。好不容易生意好轉時，他又包養了玲兒，那以后，整天沉浸在溫柔鄉里的他，總是以應酬多為由不怎么回家，也很少給家里錢，卻不知妻子女兒這么難。

想起自己的渾蛋，他才突然想起那束玫瑰里還藏著個心形卡，卡上，有他的吻，他的字，他向玲兒表白的心聲，他想象著楊萍在把那束玫瑰散開賣給花店時，他藏在里面的那顆“心”就昭然若揭。

一個激靈后，霍勇跑出去，開車就向前沖，有風在耳邊呼呼地刮。

十六年前的今天，刮著大風，窮得叮當響的他鼓了幾次勇氣才舍得花五元錢買了一枝玫瑰，送給當時還嬌艷如花的楊萍。楊萍是殷實人家的女兒，身段窈窕，長相漂亮，追她的人無數，她卻獨獨看上了一貧如洗的霍勇，心甘情愿地陪他過苦日子。楊萍在接玫瑰時，一臉的嬌羞，卻說:“玫瑰多貴呀，足足花掉了我們一頓飯錢。”那時霍勇便在心里發誓:要一生一世愛這個女人，只要手頭寬裕，就年年給她送玫瑰……可十六年的時間里，結婚生女，撫育孩子，平淡瑣細的日子磨滅了所有的浪漫和激情，耳鬢廝磨中，眼神溫柔的對望都成了奢侈，別說玫瑰，加之玲兒的出現，讓他忘了楊萍所有的好……

霍勇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狠狠地踩著油門，他要在妻子趕到花店前，把那束玫瑰拿回來，再想辦法把那心形卡抽回來。現在對他來說，妻子、女兒和這個溫馨的家無比重要，車拐出胡同，沖到大街上，卻迎面撞上了一輛急駛的貨車……

三

楊萍抱著那束嬌艷的玫瑰一臉驕傲地走在去欣欣花店的路上。她在花店打工將近一年，知道買花的差不多都是正談戀愛的小青年，再就是有錢的中年人買花，大都是送給情人和二奶，花大價錢買玫瑰送給結發妻子的還真不多見。有好幾次，她曾忍不住將已悄悄爬上皺紋的臉貼在玫瑰花上，沁人的花香讓她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今天，霍勇手捧一枝玫瑰信誓旦旦的話還在耳邊:“我要掙很多錢，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之所以看上霍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有著一張會說甜話的嘴。當時，因為愛情，所有對婚姻的憧憬和夢想曾在心里悄悄開花，可轉眼十六年已過去，自己早已青春不再，霍勇更像變了個人，整天抱怨工作忙和生意難做，臉像結了冰。特別是最近三年，他進家的次數已少得可憐，看慣了霍勇冷臉的她，早在唏噓感嘆中，將浪漫和愛情枯萎在向往里，以前她對情人節沒什么概念，只因為在欣欣花店打工，才感覺到它的浪漫與溫馨，沒想到今天，那個很早就不再在乎她的人，居然還記著這個節日，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竟然送給她99朵玫瑰……

玫瑰讓楊萍重新煥發了對愛情和生活的向往，可99朵玫瑰，990塊錢，是她在欣欣花店打工兩個月的工資，受寵若驚過后，她更多的是心疼錢……

在欣欣花店疏散開那些玫瑰時，楊萍終于意外地發現了里面的心形卡——“我最珍愛的玲兒，我的小心肝，是你讓我變得年輕;是你讓我重有激情。情人節快樂，永遠愛你的勇!”

霍勇的字、霍勇的心、連同嬌嫩的玫瑰霎時變成了一把尖刀，刺得楊萍的心在流血。關于霍勇的傳聞、他的不回家、床上的冷淡都有了答案，短時間的震驚羞辱后，楊萍拿著玫瑰花作了一個重大決定，她把玫瑰一枝枝地送給了那些她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包括勤懇恩愛的燒餅店的老紀夫婦、結伴賣菜的老李夫婦、一直單身并殘疾的裁縫劉姐、正談戀愛的理發姑娘小王，還有她在路上碰到的平平常常的人，每送出一朵玫瑰她都面帶笑容說“情人節快樂”，而人們臉上交織著的，是驚訝和驚喜的神情……送完所有的玫瑰后，楊萍拿著那張心形卡片，她淚如泉涌，鐵了心要跟霍勇離婚，她在心里一直罵他:“混蛋、騙子、王八蛋!”直到看見霍勇那輛被撞得支離破碎的二手車……

四

醫院里，霍勇的雙腿已被齊刷刷地截去，與楊萍的對望里，他的眼神充滿愧疚和無奈，一直囁嚅著說:“對不起，那玫瑰……如果有機會，我一定送給你最多最美的玫瑰……”

楊萍平靜地搖頭:“你忘了，十六年前你送過我一枝玫瑰的，我到現在還留著呢，不信你看……”說著她拿出一個她年輕時的日記本，在扉頁里，霍勇驚訝地發現了用干枯的玫瑰花瓣粘貼成的連在一起的兩顆心。心形下面，是楊萍加上去的隨筆——玫瑰只是一種表達愛的形式，真正的愛是兩個相親相愛的人，在經歷風雨后，還能相濡以沫;在大難面前，還能互相攙扶。永遠的玫瑰，永遠的摯愛——霍勇。

霍勇無語，淚流滿面。楊萍輕輕地蹲下身子，擦拭著丈夫的淚痕，溫柔地說道:“今后，我就是你的拐杖……”

責編/張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