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運河 南北一河大地史詩

沉沉一線穿南北

作為世界上開鑿歷史最悠久、流程最長的人工河，京杭大運河以其獨有的“南北”流向在中國的版圖上蜿蜓出一道與眾不同、耐人尋味的圖景。有一位學者在著作中寫道：長城與太運河，是中國文化在中華大地上所刻畫的兩條有形的線。它們的長和大、存在的恒久、功能的顯赫、影響的深遠，是世界上任何其他文化遺產(chǎn)所無可比擬的。如果說長城以其屏蔽功能保衛(wèi)著農(nóng)耕文明的平安，那么運河則以其交通功能為古代文明注入勃勃生機。如果說長城體現(xiàn)了華夏民族堅韌的“守”的性格，那么大運河涌動的則是“開放和交流”的特質。更不用說這條古老的運河千百年來為我國經(jīng)濟發(fā)展、國家統(tǒng)一、社會進步和南北文化交流做出的不可磨滅的重要貢獻了，無怪平前人把運河喻為“國家之命脈”。

歷經(jīng)2000多年的滄桑，命運從繁華到衰落，它曾是國家的生命線，維系著封建王朝的興盛：它更是中國水利工程史上的一座豐碑，展現(xiàn)著古人的聰明才智：它又是一條血淚之河，浸透著無數(shù)黎民百姓的苦難。京杭運河的生命之路曲折漫長，它多次擴建和改建，歷經(jīng)2000多年的風雨。它像時代的記錄者，見證了過去的絢爛與平淡。一次耗時數(shù)百年的初創(chuàng)，兩次巨大規(guī)模的改建、擴建和無法勝數(shù)的小規(guī)模改建、擴建，構成了京杭運河的全部歷史。它是數(shù)十代人的集體創(chuàng)造，它關連著一個偉大國家的歷史進程。歷史上秦、隋、元三次大統(tǒng)一都把建設京杭運河作為優(yōu)先規(guī)劃和實施的大事，歷朝歷代都把維護運河的通航作為要務。運河已經(jīng)成為國家的生命線，它承載著一個王朝的興衰成敗。

流動在時空隧道里的實體史書

翻開大運河的千年日記，第一頁為春秋時期吳王夫差所寫。公元前486年，夫差打敗越國之后，意欲北進伐齊，以實現(xiàn)稱霸中原的夢想。為了運送軍隊和輜重，夫差決定開掘運河，溝通江淮。這項任務落在了首輔大臣伍子胥的身上。伍子胥自揚州向北綴連湖泊洲渚，用一年的時間開鑿了一條長約150千米的運河，它因流經(jīng)邗城(今揚州)而得名邗溝。借助邗溝之力，夫差的確如愿擊敗了齊國。從揚州直通淮安的邗溝，就是大運河最早的一段河道，然而對于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京杭大運河，邗溝只能說是剛剛萌出的芽。

大運河能夠縱貫南北，如果把這中間的一半功勞歸于隋煬帝，也許并不過分。公元605年，隋煬帝先后開鑿、修復了通濟渠、永濟渠、邗溝、江南運河四條運河，形成了一個以洛陽為中心，西通關中盆地，北抵河北大地，南達太湖流域，流經(jīng)現(xiàn)今的京、津、陜、豫、冀、魯、皖、蘇、浙九省市的龐大運河體系，即南北大運河。南北大運河全長2700多公里，網(wǎng)絡布局合理，腹地寬闊，渠道深廣，是世界水利史上一項空前偉大的工程。

隋煬帝之后，唐、宋兩朝對大運河進行了一些疏浚整修，但基本上沒動土，而是享受著大運河之利。公元13世紀末元朝定都大都(今北京)，大運河的千年日記又翻開了新的一頁。公元1292年，水利專家郭守敬奉元世祖忽必烈之命，開水源以濟漕運，使京杭大運河可以直抵大都城下。郭守敬整修的路線棄“弓”走“弦”，比之隋朝大運河縮短了900多公里，就是我們?nèi)缃袼f的京杭大運河。

明朝永樂年間，在元朝的基礎上，運河又得到了一番改進，京杭大運河迎來了鼎盛時期。然而，此后不久，黃河連連決口，給大運河帶來了諸多麻煩。“治黃”與“保運”難以兩全。歷經(jīng)風霜的大運河始見疲態(tài)。

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

京杭運河行經(jīng)不同地形、地質和水資源條件的地區(qū)，這使運河的修建、維護極其困難和復雜。我們的祖先解決了運河的眾多難題，寫下了水利史上濃重的一筆。

先人們根據(jù)運河各段的具體條件，做出了各具特色的高水平的工程規(guī)劃，綜合解決了匯水、引水、節(jié)水、行船、防洪等難題，實現(xiàn)了全線的通航。其中，白浮引水、引汶濟運、南旺分水、清口樞紐等工程，至今都為國內(nèi)外專家所贊嘆。

京杭大運河創(chuàng)造了我國古代水利工程的一個奇跡。它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水庫——洪澤湖：它綜合地解決了蓄水、運河供水、沖沙、分水、防洪等多項水利需求：它使用了世界上最早的斜面升船機，其中最大的瓜洲堰，以22頭牛作為升船動力，實現(xiàn)長江中的航船進入蘇北運河：它還有大量人類早期的通航閘門，特別是北宋在今淮安附近的復閘，是世界上最早的兩個閘門的通航船閘。

京杭運河也搭建了頂級科學家施展才華的舞臺。元朝郭守敬在運河規(guī)劃中提出了海拔概念，并據(jù)此實施了獨具中國特色的渠化工程；明朝潘季馴的束水攻沙理論在黃淮運綜合治理中得到了有效的實踐。

自大運河誕生以來，特別是元明清時期，維護和保障她的貫通一直是河工的首要職責。由于水源短缺和黃河泛濫，大運河的生命一直都很脆弱，維護和保障與開鑿一樣都是浩繁的工程。

從淮安向北，降雨量逐漸減少，年不足700毫米，運河普遍缺乏適當水源。其中，問題最突出的是北京的通惠河段和山東的會通河段。濟寧以北的京杭運河實在“先天不足”，后來黃河大決口中斷了航道，難以修復，大段河道干涸，苦心經(jīng)營的這段運河很快就衰落了。

為了開鑿會通河，元代水利專家郭守敬曾考察過山東濟寧、東平、臨清等地。根據(jù)他的測量，會通河于1289年鑿通，水源來自汶河，由城壩把汶河水的2／3經(jīng)河引至濟寧，在濟寧建天井閘分水，使航運成為可能。

不過，不知是否郭守敬在這里的測量出了差錯——濟寧的地勢比南旺低，往南旺方向分水，實則“水往高處流”，不可能實現(xiàn)。結果，會通河“常患淺澀”，漕船過大則經(jīng)常擱淺，造成堵塞。如此，元代會通河的效率非常低下，管理和維護都相當困難。

至1411年，“會通河道450余里，淤塞1/3”，剛遷都北京的明永樂帝朱棣委派工部尚書宋禮視察。宋禮調查后認為應疏浚。但25萬的疏浚隊伍勞作幾個月，也未見成效。愁眉不展的宋禮微服私訪，遇到了白英。

在明代史料中，關于白英的記載只有83個字的“白英策”：引汶濟運，挖引山泉，修建水柜，修建戴村壩，遏汶至南旺，分水濟運……讓人頗覺驚奇的是，郭守敬沒有測出運河上的制高點；一個并沒有飽讀詩書的“農(nóng)民水利家”卻準確地找到了運河的“水脊”。

白英是如何“算”出來的，很難查到史料。在每分鐘流量上千立方米的大汶河主河道上，修筑高于河槽4米、全長437.5米的戴村壩，也是一項巨大的工程。

1412年，在宋禮的支持下，白英親手繪制藍圖，親臨現(xiàn)場指導施工，經(jīng)過近8年的艱苦勞作，完成了南旺水利樞紐工程，即：自汶河戴村附近新開一條南北小汶河至南旺：在汶河上修建2.5公里的戴村壩，遏截汶水沿小汶河到南旺分流入。

南旺分水的設施和都江堰的魚嘴相似，在小汶河與運河的交匯處，設30。米長的石壩，石壩的中間是梭形的魚嘴石。1504年，南旺分水完全取代了濟寧的天井閘分水，而后成功地運行了近650年。

如果說京杭大運河是中華文明的象征，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辛勤勞動和偉大智慧的結晶，是中國乃至世界水利建設史上的不朽之作，那么，戴村壩則是京杭運河的心臟，她從根本上保證了京杭運河的南北貫通，對明清兩朝的政治統(tǒng)一、經(jīng)濟發(fā)展和南北文化交匯，都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近600年來，她一直被視為我國古代水利建設的一大奇跡，受到廣泛的稱贊和推崇。19世紀初，美國水利專家方維因在參觀了戴村壩后，給予很高評價：“此種工程在14、15世紀工程學的胚胎時代，必視為絕大事業(yè)……今我后人見之焉得不敬而且崇耶。”1965年，毛澤東在接見山東省黨政主要負責人時，也曾提到戴村壩，稱“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工程”，并稱贊當年策劃、主持修建這一工程的白英為“農(nóng)民水利家”。我國許多水利史學家認為，該項工程的科技含量和技術水平可與四川都江堰水利工程相媲美，有人曾贊譽它為“江北都江堰”，說它代表了中國古代水利建設的最高水準，在世界水利史上也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羅哲文點評：

京杭大運河以其深厚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被譽為“古代文化長廊”“古代科技庫”“名勝博物館”“民俗陳列室”，是中國悠久歷史文明的最好見證，不僅在中國是獨一無二的，對人類歷史發(fā)展的作用也為世界所公認。因此，從價值標準的角度評價，京杭大運河完全符合申報世界遺產(chǎn)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