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大堤 水上長城銘偉業

黃河大堤和長城，一個是河防，防御洪水泛濫，保障港運的通暢：一個曾是古代的邊防，蜿蜒起伏。長城是中華文明的象征，人們常常驚嘆祖先建造萬里長城的偉大，殊不知道這數千里長堤更是一個偉大的奇跡。如今長城只剩下了觀賞的價值，惟有這黃河大堤，至今同我們休戚相關，被認為是維系東方文明的代表性工程，因此有人稱它為“水上長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黃河堤防的初創可以追溯到史前共工和鯀的“障洪水”。到了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紛紛在各自境內修筑堤防，奠定了黃河系統堤防的基礎。秦漢特別是東漢王景治河以后，黃河堤防形成完整的系統，“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余里”，使黃河下游河槽獲得了較長時間的相對穩定，黃河約800年無大患。五代以后，黃河水患又嚴重起來，自南宋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黃河奪淮后，經過多年大規模的治理，到明代后期，在黃河下游形成了歷史上最完善、最堅固的堤防體系，其中有遙堤、縷堤、格堤、月堤、子堤、戧堤、刺水堤、截水堤之分，并有閘、壩、涵等相配套，其龐大復雜的堤防體系堪稱世界之最。現在的黃河大堤是公元1855年黃河銅瓦廂決口后形成的，黃河下游兩岸的大堤，是防御洪水的屏障。它兩岸全長1340多千米。筑堤所用的土石方，如果按長城的高度和厚度來堆砌，其長度相當于13座萬里長城。大堤約束著河水浩蕩東流，黃河水大時，遠遠望去，河中的船只就象在空中航行。懸河的大堤，是勞動人民在同黃河洪水長期斗爭中的重要創造。但是，歷史上的黃河大堤，一直是高懸的土堤，直到1949年后，三次加固堤防，成為雄偉的水上長城。像黃河下游這樣全靠堤壩約束河水的懸河，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千年“皇堤”的演繹

史上恐怕沒有第二條河，自古以來就是“皇帝直管”的河流，唯獨黃河!作為華夏文明的搖籃，黃河數千年來一直是歷朝歷代中央政府直接管理，至今黃河下游堤防的一土一石，也是由中央財政全部負擔。所以，“皇堤”這個名字也一直沿用。

而與大河“獨特待遇”相匹配的下游堤防，無論是從規模宏大來看，還是從歷史悠久來說，遍覽古今中外，恐怕沒有哪一個時代、哪一個國家的防洪工程可以與黃河堤防并肩齊眉。

翻閱卷帙浩繁的五千年中華文明史，上古時期的中國即有了共工及鯀禹修筑簡單堤防治水的傳說。西周時，在“防民之口，勝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的諺語中，依稀可見那堤防與洪水并存的情景。

公元前651年，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會諸侯于葵丘”，提出“無曲防”禁令。這說明春秋中期黃河中下游各諸侯國修筑堤防的情況已較為普遍，堤防不僅用于防御洪水，還成了“以鄰為壑”“以水代兵”的工具?！拔闱獭?、“毋雍泉”、“無障谷”等描述堤防的詞句在春秋著作中處處可見。

到了戰國時代，黃河下游河道堤防已具有相當規模。西漢人賈讓在“治河三策”中曾十分詳細地談到各國爭相筑堤的情況。這一時期，出現了善于筑堤治水的人物白圭，也有了修堤“當春三月”最好、“令甲士作堤大水之旁，大其下，小其上，隨水而行”“春冬取土于中，秋夏取土于外”等修堤時機、方法的記載。同時，對修堤的施工組織和管護也有了初步的探索，可見黃河堤防修筑之初就蘊含著先人適應自然探索規律的智慧。

公元前221年，秦統一六國，中國歷史自奴隸社會進入封建社會。在統一貨幣、文字、度量衡的基礎上，國家統一，民族融和，先前分散、凌亂的黃河堤防“決通川防、夷去險阻”，逐步統一管理。據傳說，統一后的大堤，兼作防洪堤防和馳道，《漢書-賈山傳》記載秦始皇的馳道是“厚筑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有人據此推想，那時的黃河大堤應是綠樹婆娑、郁郁蔥蔥了。

兩漢時期，對黃河堤防更為重視。西漢時設有“河堤都尉”、“河堤謁者”等官職，沿河各郡專職防守河堤的人員，一般約為數千人，多時則萬人以上。而且，每年都要投入巨額經費從事筑堤治河，“瀕河十郡，治堤歲費且萬萬”(《漢書·溝洫志》)，這個時候修筑的堤防堤身“高四、五丈”，約相當于現今九至十一米。東漢王景大規模治理黃河，修筑了滎陽東至千乘海口的堤防千余里。由此可見，修筑堤防已經成為當時治河的主要工程措施，而且堤防規模宏大。

黃河堤防緊隨著歷史的洪流掘進向前，1128年，南宋為阻止金兵南下而掘開黃河，黃河進入了長期南泛的歷史。元代治河采取多股分流的方式，黃河決溢頻繁、泛濫不斷，堤防的命運也因勢沉浮。這期間，賈魯曾受命治河，修復了碭山以上北堤250里以及其他一些堤防，治河成效顯著。

明朝初年，黃河基本上沿走賈魯河道，此后南決北泛頻頻發生，長期分流。弘治六年(1493年)，劉大夏受命治河，采取北堤南分的策略，在黃河北岸筑起長360里的太行堤，從延津北，經滑縣、東明、抵虞城縣界，并在太行堤之南另筑一道內堤，從封丘荊隆宮附近經銅瓦廂、陳橋抵蘭考宋集，長160里。這兩條長堤筑起后，防治了黃河的北決，黃河南側疏浚汴道和入渦、入潁、入濉各歧流，分減黃河水勢，維持多支分流；由于泥沙淤積，各支流紛紛淤塞，洪水橫流。

嘉靖年間，河臣潘季馴l推行“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之策，大筑兩岸堤防，創造性地構建了遙堤、縷堤、格堤、月堤相互配合的堤防體系，并把黃河下游兩岸的堤防全部連接起來加以固定。根據有關資料，潘季馴所筑各類堤防工程，經河南鄭州、江蘇徐州等28個州縣入黃海，總長達839.7公里。后人稱之為明清黃河故道(見照片)，行河300余年。

清成豐五年(1855年)，長期積重難返的黃河在河南銅瓦廂決口，泛水分三股流向東北，奪大清河由利津注八渤海，釀成黃河又一次大改道，結束了黃河長期奪淮八海的局面。河決之后從1860年開始，在新河道兩岸陸續開始修筑民埝、大堤，至1884年，新河道兩岸連貫的大堤、民埝修建完成，新河基本趨于穩定，這條河道大體就是現今的黃河河道。

因為黃河善淤、善徙、善決的秉性，“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時而泛濫的洪水，沖決著黃河大堤和兩岸民生，黃河堤防歷經興廢，飽受滄桑。

1946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治黃事業開啟了新的歷史紀元。其問有三次大修堤，1950～1957年第一次大修堤，此后，又分別于1962～1965年，1974～1985年，分別進行了黃河第二次、第三次大修堤。新世紀伊始，黃河下游標準化堤防建設提上重要日程，并加速推進。如今，硬化的堤頂道路如公路般平坦順暢，行道林整齊劃一，擴寬的淤背區使黃河大堤更加巍峨壯闊，淤背區生態林、臨河防浪林郁郁蔥蔥，充分展現了集防洪保障線、搶險交通線和生態景觀線于一體的標準化堤防的偉岸風貌。

在現行黃河兩岸南至江淮、北至京津的廣大區域，留下了多條黃河故堤的遺跡。這是反映歷史治河的直接見證。根據文獻資料和實地考察，可以恢復它們的歷史模型，讓我們能生動地看到一條條黃河在黃淮海平原上往返滾動，讓我們能夠體會到黃淮海平原的形成過程、開封“城下城”的歷史形成過程。

申遺預想與建議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秉S河的安瀾與泛濫，決定著沿岸的繁榮與災難，她在大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幾”字，萬年來似乎始終在拷問中華民族：如何突破思維定式，不斷與時俱進?

但令人遺憾的是，迄今，中國在《世界遺產名錄》中已有長城等37項，但沒有黃河大堤(包括幾十公里的黃河故堤)；在國家文物局公布新的《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中也沒有提到。有專家學者認為，黃河大堤(包括故堤)是文化遺產，是比長城遺留更多的歷史文獻資料，比長城修筑的時間更長，耗費的資金更多，投入的人力物力更大，河工技術更復雜，科技含金量更高的歷史文化遺產。幾千年來，有關黃河史的文獻資料汗牛充棟，明清時每一次修筑大堤、每一次堵口花費的銀兩、軍工丁夫人數都由河官直接向皇帝奏報。長城是古代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分居時的隔離墻，共居天下時成為一道風景線，成為有形的歷史遺產。

歷代治理黃河付出的資金，往往占國庫年總收入的一部分或大部分，并且往往出現付出的治河經費超出國庫總收入，宋人歐陽修曾謂“竭天下之力以事河者，莫甚于本朝”。明一次治河耗資200萬兩，相當于嘉靖初年太倉一年的收入。清代治河除常年歲修經費之外，還有修堤、堵口、疏浚河運等大型工程專案另撥專項經費，其中以堵口經費最大。清初堵口經費幾十萬兩到上百萬兩，至嘉慶、道光年劇增至幾百萬兩、上千萬兩。

在這里，自然界給中華民族太多的苦難和恩澤；在這里有令人震撼的雄渾景觀：在這里，有數不盡的文化傳奇：在這里，展現了人類非凡的智慧和勇氣。因此，黃河大堤完全有理由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黃河大堤已成為不可多得的歷史見證，完全符合申報世界遺產的基本條件。

現行黃河大堤與遺留的黃河故道符合《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中對世界遺產的定義以及相關的標準，應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如果申報成功，將能提高世界人民對黃河大堤與黃河故道的認識，有利于世界人民對黃河大堤與黃河故道的全面了解和對中國文化的深入理解，從而更能加強對黃河大堤與黃河故道的保護、開發和利用。同時立即禁止在黃河故大堤內采土燒磚的破壞文物行為。

1972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通過《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呈請各國保護尚存不多的文化與自然遺產?！包S河大堤文化景觀帶”既是動態文物，亦是黃河流域重要的水利工程，它的雙重屬性決定了申報和管好用好世界遺產的復雜性。世界遺產要求的不僅僅是少數決策者對文化遺產的重視，而且要求每一個和遺產發生關系的個人和單位，都必須具有良好的環境觀、審美觀、大局觀。

另一方面，要超前做好申報準備的有關工作，做好管理工作。黃河大堤保護及申報世界歷史文化遺產，政府和水利部門應在政策、立法、策劃、規劃、資金等方面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審稿專家黃河治理專家 徐福齡 黃河史志研究專家 張汝翼)

鏈接

國外被列為世界遺產名錄的部分水利工程

●伊朗西南部阿瓦士以北地區的喬加贊比爾是伊拉姆古國首都，喬加贊比爾城中有25米高的廟塔和涂有瀝青防水層的排水系統以及長達50公里的引水運河，1979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西班牙中部的托萊多古城至今還有羅馬時代的渡槽和排水系統，1980年整個古城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法國龐杜加德羅馬帝國時期引水高架渠，1985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西班牙塞哥維亞舊城及輸水道，1985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葡萄牙埃武拉歷史地區在羅馬帝國時代修建了高架引水渠，現存的高架引水渠有19公里長，1988年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在阿爾巴尼亞布特林特眾多的建筑物中，最為出色的要數公元前2世紀羅馬帝國第一代皇帝奧古斯都統治時期修建的高架引水渠——布特林特的考古遺址，1992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墨西哥克雷塔羅歷史名城，1996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這座古城于18世紀達到巴洛克式建筑的鼎盛時期。建于1726年至1735年的引水橋是這一階段最重要的建筑，引水橋原長84公里，市內現存只有一段約長1200米，即由74個拱頂支撐的部分。

●法國南運河，1996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比利時拉盧維耶爾和魯爾克斯主運河上的4個船閘及環境，1998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