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杰拒官“讓”陳誠

近代知名教育家、法學家、政客王世杰系湖北崇陽縣人，生于1891年，早年在武漢、天津等地讀書，1913年去英國留學，1917年轉(zhuǎn)赴法國，就讀巴黎大學，1920年獲法學博士學位，不久回國，應蔡元培之邀，在北大任教，并參與創(chuàng)辦《現(xiàn)代評論》周刊。隨后，他走上政壇，受到蔣介石的信任、重用。歷任國民政府法制局局長、武漢大學校長、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國民參政會秘書長、外交部長、國民政府委員、行政院政務委員，第二、第三屆聯(lián)合國大會首席代表等職。三四十年代，王世杰在中國政壇頗為活躍，頻頻亮相，引人注目，1948年12月被中共中央宣布為戰(zhàn)犯，排名二十一號。1949年，王跟隨蔣介石去臺灣，一度成為蔣介石集團核心成員，但他坎坷甚多，風波不斷。

蔣介石擬任命王世杰為“行政院長”

1950年初，蔣介石在臺灣開始策劃復職，又一次將王世杰卷入政治旋渦。

蔣介石要復職，“行政院長”閻錫山就知道自己的“院長”做不成了，思想上做了下臺的準備。

對臺灣“行政院長”一職，蔣介石考慮頗多，陳誠和王世杰是最有可能的兩位人選，但陳誠當年在東北戰(zhàn)場上被林彪的部隊打得一敗涂地，名聲不好，黨內(nèi)黨外對他意見太大，加上又系職業(yè)軍人，也不太妥當。因此，蔣介石把目光盯在王世杰身上。

蔣介石未正式與王世杰談此事前，先叫兒子蔣經(jīng)國以拜訪、看望的名義，試探了一下王世杰的口氣，王世杰不知蔣經(jīng)國來的真實意圖，沒有答應。

一天，蔣介石將王世杰召到介壽路“總統(tǒng)府”，當面征求王世杰的意見，并對他說:“雪艇(王世杰的字)，‘行政院長’再不能要閻錫山做了。我考慮來考慮去，覺得只有你干‘行政院長’最合適。我們剛到臺灣來，百廢待舉，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比較能干的人出任此職，你就把這個擔子挑起來吧?！?/p>

對這件事，王世杰早有考慮。他認為，國民黨敗退到臺灣后，共產(chǎn)黨還會窮追不放，繼續(xù)攻打臺灣，再去做末日“院長”，沒有什么意思;再說，自己跟蔣介石干了大半輩子，對蔣的為人已很了解，原來跟蔣的知名知識分子，死的死，跑的跑，其原因就是看透了蔣的為人:跟蔣干好了，功勞是他的，干得不好，就成了替罪羊，永遠為他背黑鍋。這時高高興興地上任，將來又是不明不白地下臺。

此外，王世杰不愿出任“行政院長”，是因為他還有一塊別人不知的心病:1945年8月，他突然被蔣介石任命為外交部長，并奉蔣介石之令赴蘇聯(lián)，代替宋子文與蘇方進行談判，并于8月14日在損害中國領土和主權(quán)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及其照會上簽字，致使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外蒙古從中國分離出去。王世杰代表國民政府在莫斯科簽字回國后，國民黨內(nèi)有很多知道內(nèi)情的人在背后罵他“出賣國家民族利益”，不再與他往來。為此，他很痛苦。

其實，當時中蘇舉行的秘密談判，無論是第一階段還是第二階段，他都是按蔣介石的指示行事的，蔣經(jīng)國也參與了談判，到條件談妥快要簽字時，宋子文怕落千古罵名，突然中途退出，并辭去了外交部長職務，最后落墨的是王世杰。此后，王世杰一直為蔣介石、宋子文背著“賣國”的黑鍋。因此，他擔心任“行政院長”后，稍有閃失，又有人搬出他的這段歷史，揭他的“瘡疤”。

王世杰聽了蔣介石的話后，對蔣說:“我追隨總裁幾十年來，總裁對我的信任、厚愛、栽培，我一直銘記在心，并永志不忘。這次總裁要我擔任‘行政院長’一職，我心里萬分感激。但是，我能力低，又不會做協(xié)調(diào)工作，難以勝任這一重要職務，為了黨國的事業(yè)，請總裁另選賢能，考慮比我更為合適的人來做這一工作。”

蔣介石見王世杰不答應此事，心里大不悅。他心想:別人想這個“院長”想得快要發(fā)瘋了，你還不愿意干，真不識抬舉!沒有王屠戶，照樣有肉吃!

由于王世杰沒有答應出任“行政院長”，蔣、王的這次談話在不愉快中結(jié)束。王世杰真心推辭

過了兩天，蔣介石又叫心腹陶希圣上王世杰的門，探聽王世杰是真不愿任“行政院長”，還是出于謙辭。

王世杰將對蔣介石說的話又對陶希圣講了一遍。陶希圣從王世杰的口氣、態(tài)度判斷，認為王是真不想任“行政院長”。

蔣介石見王世杰真的不想任“行政院長”，心里對王世杰很有氣，決定再不找他了，并決定重新考慮其他人選。

1950年1月底的一天上午，王世杰的老同事、知己雷震因事去找王世杰，雷震勸他積極活動，爭取被重用。

王世杰說:“我看了一下，目前臺灣黨、政、軍的權(quán)力都在蔣介石、蔣經(jīng)國手上，我再出任任何職務，都不好做事。因此，我不想在黨政方面謀取什么職務，我想做點學術(shù)研究工作算了?！?/p>

王世杰的這一態(tài)度，使雷震非常失望。

王世杰不想做“行政院長”，而國民黨的另一大員陳誠對此職卻朝思暮想，垂涎欲滴，急切想坐到“院長”的寶座上。

此時，以陳立夫為首的CC派也在四處活動。他們聽說蔣介石準備叫陳誠任“行政院長”時，又慌又緊張。經(jīng)過數(shù)次密謀，他們決定用強留“看守院長”閻錫山的辦法，阻攔陳誠。

1950年2月26日晚，雷震將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了王世杰，并希望王世杰在此關(guān)鍵時刻，大膽出來把“行政院長”的擔子挑起來。王世杰說:“做‘行政院長’，要有班底，我過去從不搞幫派，現(xiàn)在沒有人馬，沒有班底，就沒有力量，沒有力量上臺后就不易渡過目前的難關(guān)。比如，臺灣省主席吳國楨是強人，他就不易聽我的命令，軍事方面的預算，陳誠必要為軍方講話，他一站在軍方說話，我就不好辦，‘立法院’那一方面，也不好應付。所以，我不想做這個‘院長’。如果陳誠任‘院長’，我做‘副院長’輔助就可以了。我已對蔣總裁講過，如果陳誠同意我出任‘副院長’，最好是不由總裁推薦，由陳誠來約請我就行了。”

蔣介石斷定王世杰再不會出任“行政院長”，決定由陳誠出任此職。

1950年3月1日，蔣介石在臺北公開宣布復職，又做起了“中華民國總統(tǒng)”。從此，他從幕后走到前臺，公開活動均以“總統(tǒng)”的身份出現(xiàn)。

3月4日中午12點，蔣介石約請國民黨部分黨政要員吃午飯。席間，蔣介石對他們說:“我原想請雪艇任‘行政院長’，并請他多次，由于種種原因，他不愿出來?，F(xiàn)在，只有請辭修(陳誠)任‘院長’了，大家對此應有所準備，并支持我的這一提議，使‘立法院’能順利通過?！?/p>

在場的CC派大將、“立法委員”谷正鼎對蔣介石提名陳誠任“行政院長”極為不滿，馬上發(fā)言說:“聽說有不少‘立法委員’不同意辭修出任此職，他們有可能用假投票的辦法來抵制此事?！?/p>

蔣介石聽了，很生氣地說:“如果‘立法院’不能通過對辭修的任命，我再次下野也在所不惜!”

坐在一旁的張群見蔣介石很生氣，也向蔣介石進言說:“對這件事，我征求過民、青兩黨的意見，他們希望此次能由文人組閣?！?/p>

張群說了這兩句話后，蔣介石感到黨內(nèi)黨外反對此事的人還很多，光發(fā)火不行，還需做些疏通工作。他還暗罵道:“他娘的，王世杰不出來，要是他任‘行政院長’，就沒有這么多麻煩!”

當天下午4點，蔣介石又約國民黨中央常委及“非常委員會”成員談話。蔣介石一再向他們說明，此次原本想請王世杰出來，不料王世杰堅決不干。故決定由陳誠出任此職，除了王世杰外，只有陳誠出任此職最合適。希望大家支持他的這一提議。大家對“國事”有什么意見，也可在這里談談。

蔣介石說完，與會人員你一言我一語，講了不少其他方面的意見。對陳誠任“行政院長”的問題，有的避而不談，有的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當天晚上，雷震把這些情況用電話告訴了王世杰，王世杰聽后說:“蔣‘總統(tǒng)’要陳誠出任‘行政院長’，CC派無論怎樣反對也無益。你們告訴民、青兩黨的朋友們，叫他們再不要提我的事，也不要與CC派搞在一起。此次確實是我不愿任‘院長’，不是‘總統(tǒng)’不要我任，希望都支持陳誠，不要為我的事，使‘總統(tǒng)’為難，使陳誠難堪?！?/p>

雷震聽了王世杰的一番話，心里頗不高興。他自語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搞政治就是你爭我奪，相互拼殺，如此書生氣，怎能做大事?”

無論雷震怎樣在電話中勸他，王世杰仍不愿參與競爭此職，雷震對他也無可奈何。

陳誠與陳立夫的政治交易

國民黨CC派得知王世杰的態(tài)度，十分失望，谷正綱頗為傷心地說:“雪艇(王世杰)有能力，可惜歷史包袱太重，顧慮太多，又太書生氣。他不愿出任‘行政院長’，對我們好不利啊!”

他們感到，阻止陳誠的唯一辦法，是在“立法院”不通過對陳誠的任命。于是，CC派分頭到各“立法委員”家中進行“拜訪”，向“立委”們說明陳誠出任“行政院長”的害處，挽留閻錫山的好處。

“立委”們雖然都向CC們表示不投陳誠的票，但在心里，又各有打算。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是，到開會時看“風向”和“行情”而定。

幾乎在CC政客出動的同時，蔣介石也派出數(shù)路人馬到各“立法委員”家中做動員工作，要求各“立委”遵循蔣介石的指示，同意陳誠出任“行政院長”。

盡管國民黨采取了上述措施，陳誠覺得還不放心。為減輕阻力，他決定采取兩個措施:一是找CC總頭目陳立夫作一次深談，用政治交換的辦法，在內(nèi)閣為CC安排幾個席位，讓CC再不反對他出任“行政院長”;二是請全體“立法委員”吃一次飯，看一場著名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顧正秋的戲，使他的職務在“立法院”能順利通過。

1950年3月7日，陳誠親自到陳立夫家中“拜訪”，陳誠直言告訴陳立夫，蔣介石已決定要他出任“行政院長”，是王世杰堅決不干才落到他頭上的。他本不想干，因蔣介石一再要他干，只得把這副擔子挑起來。陳誠還說，他心里很清楚，他出任“院長”，黨內(nèi)有不少阻力，特別是CC派人士。此次希望CC派人士看遠些，支持、幫助他，他上任后，不會虧待CC派人士的。陳誠還給陳立夫許諾說，他一旦在“立法院”獲得通過，作為回報將在內(nèi)閣中安排幾位CC派人士。

陳立夫一聽心中大喜。他連忙問道:“你計劃安排幾個?”

“二至三人?！?/p>

陳立夫說:“爭取三個。如果這樣，我將在下屬中做說服工作，支持你出任‘行政院長’?！?/p>

“那好，那好。”陳誠心里甚為高興。

陳誠這一招真的很奏效。陳立夫當即緊緊握住陳誠的手說:“我馬上就做工作，馬上做工作?！?/p>

后來，陳誠真的在“內(nèi)閣”中安排了CC骨干分子張厲生出任“行政院”副院長(張任“副院長”后脫離CC，倒向陳誠)，余井塘出任“內(nèi)政部長”，程天放任“教育部長”。

這樣，陳誠與CC總頭目陳立夫的買賣順利成交，兩方各有所得，皆大歡喜。

陳誠上任后，還專程拜訪了王世杰，“感謝”王世杰對他的幫助、支持。王世杰向陳誠表示，在政治上，他再不想負很大的責任，只愿在“行政院”任個“副院長”，輔助陳誠，并憑自己的良心做點事情。

1950年3月8日下午3時，臺灣當局的“立法院”開會討論蔣介石提議的“行政院長”人選，出席會議的“立法委員”三百八十八人，結(jié)果有三百零六人投了陳誠的票。

蔣介石朝令夕改

哪知，王世杰正準備一心一意去干“副院長”時，“總統(tǒng)府”的電話來了，告知蔣介石要召見他，要他馬上趕到陽明山。

王世杰一進蔣介石辦公室的門，蔣便對他說:“雪艇啊，我叫你做‘行政院院長’，你不愿干，要做‘副院長’。從昨到今，我反復考慮，你還是不到‘行政院’為好，來‘總統(tǒng)府’做秘書長，這樣對你我都好。我作這樣的安排，主要是考慮你跟隨我多年，無論是資歷、能力，去做‘副院長’有些委屈，故又在‘總統(tǒng)府’給你安排一個秘書長職務，這樣使你光彩些，也好工作，不知你意如何?”

王世杰聽了，大吃一驚。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蔣介石又突然要他出任“總統(tǒng)府”秘書長一職。他心里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翱偨y(tǒng)府”的秘書長說起來好聽，實際上無權(quán)，也無事可做。加上蔣介石喜怒無常，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個官非常難當。他對蔣介石說:“辭修已與我談過，同意我任‘行政院副院長’，我就做‘副院長’吧?！?/p>

蔣介石說:“現(xiàn)在情況有變，原來報上登你們?nèi)藶椤痹洪L’，現(xiàn)在不要那么多了，只有張厲生一個‘副院長’。你做‘總統(tǒng)府’秘書長比較好，我這里的事情，就由你管了。”

王世杰還想推一推，蔣介石未待他開口，又說:“外面對此次人事安排議論紛紛，目前局勢艱危，很多事情急著要人處理，大家要趕快落個位，就這樣定了，你好好干吧?！?/p>

王世杰從蔣介石的態(tài)度看出:蔣再不準他提什么要求了，只許他干“總統(tǒng)府”的秘書長。他不做聲，悶悶不樂地下了山。

王世杰不知，蔣介石突然不要他做“行政院副院長”，原因有二:一來是原定張群任“總統(tǒng)府”秘書長，因張一再推辭，蔣介石沒法，臨時決定要王世杰任此職;二是陳誠覺得CC派在“行政院”安排谷正綱(后來又被拿掉)、張厲生兩個“副院長”很不妥，擔心CC派作梗、造亂，使他的意見、指示在“行政院”難以實施。陳誠經(jīng)過考慮后，向蔣介石建議減掉兩個副“院長”，一為王世杰，一為谷正綱。減掉王世杰，是因為王資歷老，恐不好共事。蔣介石思前想后，接受了陳誠的建議。

王世杰回到家中后，仍一肚子火。他對來看他的兩個部下說:“‘總統(tǒng)’要我任秘書長，應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見。這么大的事，也不管我適不適合做，突然決定要我干，太要不得!”

俗話說，拿人飯碗，必受人管。王世杰雖一百個不愿，但他沒有辦法，只好違心地去干。

果然，王世杰還未干三年，蔣介石于1953年11月17日借故突然下令免去王世杰的“總統(tǒng)府”秘書長職務，將王打入冷宮。

王世杰被打入冷宮

關(guān)于王世杰被蔣介石突然免職的內(nèi)因，內(nèi)地一些研究臺灣及國民黨的學者均說與吳國楨事件有關(guān)，其實不是。王世杰被蔣免職，另有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為臺灣當局的“外交部長”、學者葉公超的事頂撞了蔣介石，使蔣十分惱火。20世紀40年代末，國民黨創(chuàng)辦民航隊時，因無創(chuàng)辦經(jīng)費，由“政府”借給民航隊一百二十五萬美元做開辦費，該隊得到這筆巨款后，立即匯往美國，作為購買飛機及零配件的費用。1949年，國民黨逃往臺灣，民航隊未辦成，匯到美國的巨款被凍結(jié)。1950年秋，美國政府宣布解凍臺灣當局在美國的財產(chǎn)，臺灣當局的一些官員極力主張收回此款，蔣介石也曾指示“外交部長”葉公超要設法將此款弄回臺灣。

為了收回這筆巨款，臺灣民航隊特地給“外交部”、“交通部”遞交了報告。“外交部”收閱不久將此報告送給了“行政院院長”陳誠，請陳誠批示意見后轉(zhuǎn)呈蔣介石。

此時，臺灣當局與英國的“外交關(guān)系”發(fā)生危機，陳誠心急如焚。他考慮收回這筆錢有可能得罪美方，更擔心美國也像英國那樣變卦，決定暫不收回此款。由于王世杰此時因病住院，陳誠便將批示的意見交“總統(tǒng)府”副秘書長黃伯度呈給蔣介石“閱示”。當時，蔣介石住在臺灣大溪，他接到“行政院”轉(zhuǎn)來的“外交部”、“交通部”的報告后，并未細看，就匆忙在上面批了“如擬”二字。這就是說，蔣介石也同意“行政院院長”陳誠的意見，暫不收回此款。

過了一段時間，不知是誰在蔣介石面前又提到此款，老朽昏庸的蔣介石聽了，想起曾多次囑咐葉公超要收回此款的往事，連忙叫人通知“外交部長”葉公超來。

葉公超一進他的辦公室，他劈頭就問:“民航隊在美國的那筆錢收回了嗎?”葉公超告知還沒有，蔣介石又問:“為什么還沒有收回?”葉公超說:“這筆錢至今未收回，是根據(jù)你的意見辦的?！?/p>

蔣介石聽了火冒三丈:“混賬!這筆美金是‘中華民國’的錢，數(shù)目那么大，我當‘總統(tǒng)’的能叫你不收回嗎?這么大的筆錢不收回，你辦什么‘外交’?你受了賄，你這是賣‘國’行為!”

葉公超被蔣介石罵得抬不起頭。懾于蔣介石的淫威，他沒有爭辯。出了“總統(tǒng)府”，他想起蔣介石罵他的那一幕，不寒而栗，沒有回單位，也沒有回家，而是直奔“行政院”找陳誠辭職。

陳誠聽了葉公超的敘述，又見他一臉淚水，頗為同情，并對葉公超進行了安撫。他還對葉公超說:“辭職的事不要提了，我去找‘總統(tǒng)’說明一下?！?/p>

當天，陳誠叫人從檔案庫里翻出蔣介石的批示，匆匆趕到“總統(tǒng)府”。陳誠對蔣介石說:“民航隊的那筆款子暫未收回，是因為你已批了意見，怎么又罵葉公超呢?”

蔣介石聽了一驚，然后說:“我批了意見嗎?”

“批了呀。”

蔣介石戴上老花鏡仔細一看，真的批了意見。

陳誠此舉，為葉公超說了公道話，卻打了蔣介石的臉面。此時，蔣介石不怪自己做事草率，也不作自我批評，卻要諉過于王世杰。他當即將王世杰叫進來狠狠地批評說:“雪艇，民航隊的那筆錢的批示，是我昏庸批錯了，但我的錯是因為你沒有說實情造成的，你蒙蔽了我，你沒有盡職守!”

過去，王世杰在蔣介石面前從來是忍辱負重，唯命是從。這一次，他覺得冤得太很，加上他對蔣介石給他安排“總統(tǒng)府”秘書長職務心里有氣，實在忍不住了。他不服地辯解說:“你批這個意見時，我在住醫(yī)院，是黃伯度送給你批的，不存在不盡職守的問題?！?/p>

蔣介石更生氣地說:“你是秘書長，有問題你就有責任嘛!”

“我未上班，又沒有經(jīng)手，怎么能說我有責任呢?”

蔣介石見王世杰一再辯解、頂撞，惱火地說:“你這樣頂我，對你沒有好處的!”

王世杰說:“我沒有錯，你要怎么處分就怎么處分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干了?！?/p>

“不干也好，馬上免職!”

在氣頭上，蔣介石真的下了免職令。

王世杰為葉公超未收回一百二十五萬美元之事與蔣介石發(fā)生沖突，只是其中一因。

第二個原因，是王世杰為處理“軍法審判”的案子，特別是那些判死刑的“叛亂犯”(也稱政治犯)，與蔣氏父子有矛盾。從1949年年底起，“叛亂犯”一直由“國防部”或“保安司令部”直接呈送蔣介石審批，致使許多無辜人士被當做“共產(chǎn)黨”或“間諜”、“叛亂犯”處決了，外界對此輿論甚大。他做了“總統(tǒng)府”秘書長后，如果經(jīng)他過目，有些有疑點或不能殺的人，他就可以退回去。為這事，他與陳誠談過，也與蔣經(jīng)國、蔣介石當面談過多次。他談多了，蔣介石、蔣經(jīng)國父子就很反感，認為他同情共產(chǎn)黨“間諜”，觀點、立場有問題。因此，蔣介石早有將王世杰踢出政壇的想法，只是沒有比較充足的理由而未實施。

第三個原因，就是王世杰反對蔣氏父子在臺灣搞的“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1952年10月31日，蔣氏父子在臺灣成立了一個“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蔣介石任團長，蔣經(jīng)國任主任。這個不倫不類的“父子團”成立后，在全島大中學校大搞所謂的“反共抗俄”工作，干擾學校的正常教學活動，使各類學校的教學質(zhì)量急劇下降。臺灣民眾，尤其是大中學校的師生員工意見很大。王世杰過去曾做過教授、校長、教育部長，臺灣教育界的很多人士找他反映過此問題，他雖然知道此事是蔣氏父子所為，向蔣反映群眾的意愿有可能引起蔣的不滿，決定還是鼓起勇氣向蔣介石告知民眾的意見，建議解散各級“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組織，以使學校的教學活動不受干擾。

果然，王世杰一談這件事，蔣介石就很不高興。他雖然沒有發(fā)大火，心里對王世杰卻頗有意見。這一次，蔣介石借民航隊的款子未收回的事，狠狠報復了王世杰。

從1954年到1957年的這四年當中，王世杰除與雷震及家人偶爾出外游山玩水外，其余時間就是在家里讀書看報，研究學問，政界的任何事情概不介入，更不道蔣氏父子的長短。他常對友人說，他的一生，除了在北京大學、武漢大學的職務和抗戰(zhàn)時期做的“國民參政會”秘書長是愿意干的外，其他工作都是被迫、違心干的，沒有任何意義，也不值一談。

直到1957年10月，蔣介石感到對王世杰的處理太過分了，再加上一些“元老重臣”經(jīng)常在他面前說情，蔣介石才又將王世杰從冷宮中拉出來。此后，王世杰先后出任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行政院政務委員”、“中央研究院院長”、“總統(tǒng)府資政”等職，盡管這都是些位高權(quán)虛的職務，畢竟使王世杰的臉上有了一點光亮。

1981年4月21日，王世杰在臺北病逝，終年九十一歲。■

(責任編輯/劉晨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