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某艦隊司令部通信總站第十三連250有線維護站駐扎在離南國開放大都市N市40公里的雙親山腳下。從司令部到團部,都簡稱為250站。250站編制三人,一個正排職站長,一個專業軍士,一個士兵。我想全軍最小的單位莫過于250維護站了。一年前,250站站長被司令部中將司令員授予海軍中尉軍銜。盡管那時他已當了12年兵,他的同年兵都是上尉或少校。但250站站長還是把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桌子上有兩道裂隙的玻璃板擦得纖塵不染,恭敬地將那張精致的蓋有司令員手寫印章的授銜令壓在玻璃板中央,把他老婆的彩照移至玻璃板的下角。
250站的全部建筑就是三間十六平方米的平房。一間是宿舍,一間是伙房兼食堂,另一間是器械工具間。若站長老婆來探親,只得在工具間作窩,氣得站長老婆每次來探親都怨聲載道。可怨歸怨,每年一次探親假決不放棄。這總比在紗廠翻三班舒服。
250站離雙親山鎮不遠。鎮上庶民暴富,百萬元戶多如牛毛。雙親山鎮的木器全國有名,歷史上曾作為貢品進過皇宮。至今仍能從鎮上的老人口中聽到自豪的述說。據鎮上的老人說,雙親山鎮歷史曾很輝煌過,每年進貢時節便是雙親山鎮的節日。據說,北京的博物館里至今有雙親山木器陳列品。可現在雙親山鎮的制作木器技藝幾近失傳,而盛產黃色光盤的知名度僅次于南方某市,并大有取而代之趨勢。街上,隨產可見讓人看得心驚肉跳的VCD,且極便宜,20幾元一張。
中尉剛到雙親山鎮時著實納悶,心想光天化日之下,這些人竟敢如此放肆。這里的公安局警署派出所都干什么去了?后來中尉才知道,家家產戶門口放的都是毛毛雨,他只是不習慣罷了?客戶絕不會買這些光盤。公安局對這些毛毛雨至多是罰罰款而已,稍松點兒的,連款都不罰。若真的全都杜絕沒罰款了,公安們的獎金從哪里出呢?
250站的三大員住在一間十八平方米的平房內。春秋季還好過,冬季刺骨的山風嗖嗖地從門縫窗隙透進來,室內外幾乎沒有溫差,凍得他們真在心里喊娘。每次新兵來了,第一年冬天總是會讓他生場大病。夏季屋內悶熱潮臭,蚊子小黑蟲平均每天讓你長一兩肉。屋內除了三張床之外還有幾只盛衣服的紙箱和一張上級給中尉配備的吱呀作響的寫字桌。桌上放著盞燈罩破裂的臺燈。桌上中尉煞有介事地放著幾本書,都是總站發的政治教育書。
中尉長得孔武有力,沉默而憂郁。20歲入黨,已有9年黨齡。軍士個兒小,但很壯實,身上全是疙瘩肉。性格開朗活潑,新近才婚。21歲入黨,已有4年黨齡。新兵小劉,已有3年團齡。來自杭州,見多識廣,能說會道。每天有說不完的話,全然不像中尉那張巖石一樣的嘴吧。他能從上有天堂下有西湖吹到克林頓和萊溫斯基。中尉說他牛皮哄哄的。平時,軍士和小劉輪流做飯。若中尉老婆來后,自然擔當起做飯的重任。他們便可輕松一個月。每年元旦一過,軍士和新兵就開始問中尉,嫂子何時來隊。
每年中尉老婆來隊,便是250維護站的盛大的節日。軍士和小劉高興至極。他們可以幸福一個月。中尉老婆在他們眼里又漂亮又賢惠又熱情。新兵小劉私下對軍士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然后對站長說,你老婆簡直就是葛麗泰·嘉寶的復制品。站長真是艷福不淺。中尉愣住,兩眼發惑問,誰是葛麗泰·嘉寶。小劉張開嘴爛笑。
中尉老婆不僅每天燒了可口菜飯,而且還把軍士和新兵積攢多月的臟衣服和一年也沒洗過的被子洗掉。晚上還限他們打牌下棋,有時還到鎮上和山里散步。軍士和新兵平時不太敢和中尉講的話都和中尉老婆講,有些苦也和中尉老婆說。晚上,中尉老婆便對中尉說,你要多關心點他們。她知道,丈夫不愛說話卻心眼實善。中尉看著老婆半天,一把摟過,說,我不會虧待他們。
老婆一來,中尉自己拿出500元錢改善伙食。再加上每人每天10多元錢的伙食費,伙食讓中尉老婆調理得象過節一樣。每頓都有魚肉或雞鴨且還有酒喝。和平時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中尉想,一年苦到頭,這一個月一定得過得象回事。軍士和新兵高興得樂不思蜀。中尉就很高興,晚上就會加倍地愛他老婆,親他老婆。
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中尉顯出很知足的樣子,一改平日的陰郁板結。老婆就奚落道:
“還挺滿足的,怪不得不想回來。1000多點錢,以后連孩子都養不活。”
中尉立刻繃住臉,停止了親熱,轉身摸過煙盒,抽出一支,點上,狠狠地吸一口,仰天躺著不動彈,劣質香煙的臭煙圈一個接著一個從口中慢慢飄出。
“我都28了,書上講,再過幾年會生癡呆小孩的。”
中尉依舊沒話,煙圈從口中繼續吐出,一個比一個更圓。
“你怎么知道……一年到頭一個……我有多難熬。”
中尉心里一陣抽搐。他鼻子有些酸,感覺眼淚快出來了。
“你也回家懶一懶,泡個病號,住他一年半載的,看他們給不給你走。你這么老老實實的,永遠也走不掉。等到讓你走的時候,地方上都不要了”。
中尉清楚,他是司令部的技術骨干,不可能走掉。中尉臉色發黑,眼神呆直,煙頭的火點極亮堂,仿佛照亮了房間里的黑暗。
“去年扔了那么多‘炸彈’,怎么還不讓你走?他們是喝人血的還是吃飯的?我可再也拿不出了。要不把我也扔出去算了,咬過的饅頭咬一口和咬一百口一個樣,我……”
血猛地往中尉頭頂涌,他狠勁地按滅煙:
“別煩了好不好!你要說,出去說去!”
中尉陰冷地低吼。老婆立刻住嘴,不滿而怯懼地看了中尉一眼。
這一夜便平淡無奇地度過。
第二天一早,中尉老婆買菜還沒回來,250站的那架破電話就響了。中尉拿起電話。指揮部讓他立即派人查4401地纜。57路線中斷了。指揮部說,雙親山北端老百姓在開山,問題可能出在那里。
中尉放下電話,立刻叫醒軍士和新兵小劉。
“一級查線,4401。”
軍士和新兵一震,4401地纜前幾天剛查過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壞到要一級檢查?但他們立刻翻身起床,準備器械。中尉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中尉老婆提著滿籃子菜回來,愣怔地站定。
“嫂子,我們回來時,你得給我們洗塵,多買幾瓶馬尿。”
“我趕緊燒早飯,吃飽了上路。”
中尉老婆匆匆走進伙房。
三人上路時,中尉老婆站在門口送行。中尉頭也沒回地往山上走。軍士和新兵不停地回頭。不斷向中尉老婆揮動手臂,直到被松林擋住為止。
中尉煙癮極大,一上山香煙就點上了,沒走幾步便吸到頭。新兵遞上煙,中尉一看是云煙,揮了一下手掏出自己的劣質煙續上。煙把中尉的牙床熏得黑黃。
中尉沿著地纜標石前進,急行軍步。山坡上的碎石在三人的腳下喳喳響。剛開始,軍士和新兵還說幾句笑話,沒多一會兒便緘默了,單調枯燥乏味的查線行軍很快吞沒了說話的欲望。
山里靜極了,太陽高掛頭頂。
中尉又續上煙。他捏了一下煙殼,沒了,便使勁捏扁了扔掉。
他們趕到雙親山北端,遠處確有開山的痕跡。沿地纜標石走去,果然,一處被挖開,有一處已斷。
中尉舉目四望,沒發現一個民工。中尉想,可能都吃飯去了。
“站長,先吃飯吧。”新兵小劉說。
“先修!”中尉陰沉地說。
肚子咕咕在叫。軍士和新兵小劉不再作聲,迅速拿出工具。中尉抓起地纜。
五十對的電纜以最快的速度接好,最少也要一個半小時。這是中尉和軍士去年在司令部大比武中獲得冠軍的成績。軍士和新兵小劉清楚,中尉想的是盡早恢復通信聯絡。你別想改變他!
這條地纜是軍區和司令部一半的有線通信線路。
三人迅速地干開了,全然忘卻了饑餓。
這時,開山民工吵吵嚷嚷陸續出現。
中尉對軍士示意,軍士便放下噴燈,朝民工走去。
“哎,你們誰是負責的?”
民工們木訥著望著軍士。
“你們誰是頭兒?”
民工們互相望望。一個年輕的,長得挺細膩的小伙盯住軍士,用吳語普通話問,有什么事?然后掏出煙,抽出一支送給軍士。軍士接住,點上,吐了口煙說:“當然有事!”
小伙表情謙虛地說:“我就是。”
軍士上下打量小伙,抬頭望著中尉方向問:
“那邊地纜是你挖出來的?”
“對對。”
“地纜挖斷了?”
“噢,斷了。”小伙兒臉上一片麻木。
軍士心里罵道:他媽的,戰時可以槍斃你!
“這是軍事裝備知不知道?”
小伙兒臉刷地變白,表情緊張,嘴唇微顫:“不,不知道,請首長原諒。”
“原諒?那么好原諒的?斷了一天了;造成了多大損失?打仗的時候可以槍斃你!”
“噢噢,首長……”
小伙子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嘴唇直抖索,發抖的手在口袋里掏著。
“算了,你罰款吧,我們對上也可有個交待。”
小伙子表情立刻松下,轉頭,沖一個人大叫,然后給軍士點火,邊點邊說:“首長,太對不起了,我們是無意的。”
軍士吐了口煙說:“無意有意都是一回事。”
小伙子沖軍士嘿嘿陪笑。
一個看上去挺上眼的姑娘跑了過來。小伙子對軍士說,500塊行嗎?
軍士眉一皺:“500?500元錢能換條命?”
小伙子緊張地盯住軍士,慢慢地吐出兩個字:“1000。”
“2000!”軍士狠勁地說。
小伙子緊轉頭對姑娘說了幾句話。姑娘又跑了回去。
“首長,我們這些錢是用命換的,一個月前,還被石頭壓死了一個人。”
軍士心里一動。
姑娘跑回,把錢交給軍士,軍士接過點清,一手拿著錢拍向另只手,拍了幾下后,又抽出十張遞給小伙子:“這1000元你給那死者家屬。”
“噯噯。”
軍士把錢揣進衣袋。
“首長,你寫個收據吧,我可以平賬。”
軍士接過筆,龍飛鳳舞地寫道:
今收到民工隊賠款壹仟元整。
收款人×××
軍士把紙筆遞給小伙子說:“我們馬上修好,開山當心點,再弄斷了把你抓起來。”
“噢噢,一定當心。”
小伙子又給軍士續上煙,誠惶誠恐,手都有些顫抖。軍士吸了一口,轉身準備離去,卻又轉回。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小伙子沒明白。煙!軍士大聲說。小伙子急把煙送上,軍士抽出一支夾在耳上,又轉身,邊走邊舉手,頭也不回,算是打招呼再見。
軍士走到中尉眼前,吐了口氣,罵道:“媽的!”
中尉沒抬頭,繼續操作:“妥了?”
“妥了。敲他一筆。”
中尉抬起頭,眼睛鷹隼樣盯住軍士:“多少?”
“1000。”
“你夠黑的。”
“黑?我們干一上午值多少錢?斷了一上午值多少錢?戰時媽的槍斃他們!本來給了2000,還少要他2000。”
“為什么?”新兵小劉說。
“發揚革命的人道主義。”
“回去可以狠搓他幾頓。”
“上交。”中尉吐出陰冷的語調。
“交上去也沒處上帳,還不如我們自己吃掉。”
軍士邊說邊干活。新兵愣在一旁。
“干活!”中尉瞪了新兵小劉一眼。
太陽已偏西。肚子餓過頭后已沒有饑餓感了。
一點時,地纜恢復。即刻埋入地下。
“回去!”
軍士和新兵立刻收拾東西。三人的藍工作服全被汗浸透,太陽照在上面鮮艷奪目。三人邊走邊啃中尉老婆為他們準備的油餅。走的速度很快,靜謐的山里只有三人的喘氣聲和腳下碎石的喳喳聲。
此時空氣中充滿了枯躁和無聊。
“站長,你真有福啊,嫂子天仙似的。”新兵跟在中尉后適時地說。
中尉心里挺舒坦,腳步更快,汗水隨臉頰流下。
“我以后的能有嫂子一半就滿足了。”
山里響起鳥的嘰嘰聲。
“嫂子真棒!哎!”軍士嘆氣。
中尉心里一動,他想起了電報。
小鳥飛走了,山里恢復寂靜。
走了近兩小時。雙親山鎮已在眼底。250站那幢平房已不遠了。中尉想,再有50分鐘便到了。中尉心里流過一股暖意。
這時,前面有幾個老百姓的聲音傳來。他們大聲說著話,破壞了山里的寧寂。
中尉抬頭看著太陽,然后加快了步子。軍士和新兵喘聲陡增。可誰也沒說累,讓慢點。三人都盼著早點回到250站。
忽然,起風了,山內立刻響起一陣松濤聲。濤聲很響,氣勢宏偉。中尉看看天,湛藍一片,萬里無云。好天氣!中尉心里叫道。自結婚后,中尉一遇上這樣的無云藍天就想到老婆,心里便涌滿感情。從早上出來,近10個小時了,中尉第一次明確想到老婆。他忽然覺得老婆一人在家太寂寞太苦了。他后悔昨晚上對老婆的態度。他想,今晚一定要好好彌補彌補,加倍地疼她。
中尉續上煙,第二包劣質煙已所剩無幾。
他們和那幾個老百姓的距離越來越近。老百姓粗魯的說話聲以很大的分貝數傳了過來。
“他媽的,簡直是外國話,一點都聽不懂。可他們平時罵我們二百五卻聽得那么明白,邪了門了!”軍士終于吐出句話。
中尉覺得有點累。他知道,軍士和新兵更累。中尉停下,沒回頭,續煙,他聽到新兵在后面重重地出氣。中尉轉身,把新兵肩上的器械拿過來。
“我行,站長。”新兵掙扎著。
中尉隼了新兵一眼,奪過器械包,挎在另一空肩上。
這時,前面的老百姓忽然大聲嚷嚷起來。中尉瞟了一眼,又低頭走路。
“著火了!”新兵驚叫了一聲。
中尉和軍士同時看到了半山腰的濃煙。
“走!上去。”中尉說。
“管他呢。”新兵說。
“走!”中尉又次瞪了新兵一眼,往冒煙處走。軍士和新兵緊跟其后。
這時,那幾個老百姓哄笑著嚷著,中尉和軍士只聽懂了三個字:二百五。
“他們說我們真是二百五。”新兵說。
“你媽了個×!”
中尉頭也沒回地惡聲罵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罵老百姓還是罵新兵。新兵嚇得不敢吭氣。
火勢不大,但三人著實難滅。中尉命令從三個方向包圍。他自己跑到下風口。老天真幫忙,這時風停了,三個脫下衣服,玩了命地撲,濃煙把他們嗆得眼淚鼻涕奔涌,三個人清楚,你不撲過火勢,火便會越燒越大。救山火,新兵來到250站才一年已遇到四次了。遇火必救。他們成了救火專業產了。
這時,那幾個老百姓已跑到火場附近,指火劃腳地說著笑著,二百五三字刺耳的不斷地傳過來。中尉怒發沖冠,真想沖過去象那次讓他挨處分一樣把他們揍趴下。老子有槍非斃了這些混蛋不可!中尉狠狠地想。
經過一個小時的拚博,火滅了。新兵立刻栽倒在地。中尉蹲下,拿過軍用水壺,灌了幾口水。新兵依舊沒動。中尉頓時預感不妙。
“快,我們輪流背,快上醫院。”
中尉和軍士背著新兵從山上連滾帶爬下來,他們顧不得歇息,把新兵在背上換來換去,兩個人象從水上出來一樣終于把新兵背進了鎮醫院。
中尉把新兵剛想放在急診床上,一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說:“哎哎,那么臟,放椅子上。”
中尉把新兵放在椅上,走到桌前,對正在和一個穿白褂的漂亮女人說話的那個男醫生說:“醫生,我們一個戰士,為救山火昏過去了。”
男醫生沒停止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新兵,又轉回頭對女人說話。中尉聽到他們在討論獎金的事,沒有理會他的催促。
中尉來回走了一圈說:“醫生……”
“先躺會兒,沒事的。”男醫生對中尉打斷他的話很不滿意,他說完又和漂亮女人說話。
中尉盯住男醫生,心跳加快。他克制住。中尉聽到男醫生對女人說這個月的獎金會多于上月。這月住進了幾個大戶,用的是支票,隨你開,這月獎金多了,我請你吃西餐。中尉聽了,血液沸騰。
“醫生,休克時間長了,會有生命危險的。”
男醫生立刻停止說話,高傲地看著中尉:
“你還行嘛!你行,你可以自己看,還送醫院干什么?”
中尉一聽,血往上涌,頭皮發麻,沖上去一把抓住男醫生的領子,把他揪了起來:
“老子宰了你!”
中尉眼露兇光,他把男醫生揪到新兵躺的地方。男醫生臉煞白,開始檢查新兵,手哆哆嗦嗦的。男醫生剛檢查,立刻對漂亮女人說準備輸液。說話的音調直發顫。
“你聽明白了!他要有個三長二短,老子劈了你!”
男醫生緊張地處理后表情惶恐地對中尉說:“沒什么問題,輸完液就會好。”
中尉瞟了一眼男醫生,掏出劣質煙。
“請,請不要……”
中尉看了男醫生一眼,把煙放回口袋。
漂亮女人對男醫生說吃飯了,男醫生猶豫地看了中尉一眼,然后對漂亮女人說替他帶兩個包子回來。
一瓶液輸掉了一半后,新兵醒了過來,要喝水,男醫生親自喂他,他用棉紗蘸著水放在新兵的唇上,讓新兵吸,吸了幾口,便不再給了。
這時軍士進來,拿了點吃的給中尉。
男醫生對中尉說:“要效果好點,再輸兩瓶液,若想回去,我給你開點藥,幾天后就能恢復。”
“回去!”中尉說,心想回去還有老婆照顧。
男醫生立刻開了處方,軍士拿著出去。
這時漂亮女人端著一盆包子進來。
一瓶液很快輸完了。軍士扶起新兵。新兵虛軟地邁著蹣跚步。等軍士和新兵走出一會兒,中尉用鷹隼樣的眼神盯住男醫生:
“下次再吊兒朗當準收拾你!”
晚上,中尉久久不能入眠,他爬起,老婆急問他怎么啦,他不答,朝門外走。老婆急穿衣跟出。
中尉來到雙親山上那個已廢棄多年野草茂盛的烈士陵園。他來到一塊一人多高的石碑前站定。天很黑,只有中尉的劣質煙頭在一明一暗地亮著。烈士陵園中尉來過多次,碑文都能背出。碑文記載了雙親山戰役的經過。雙親山戰役解放軍共犧牲了4556人,兩個營長,兩個連長,三個副連長,六個排長。
中尉走到石碑旁,用手撫摸著碑石的字。忽然,中尉對老婆說:“明天,你去買點紅布、黃布,做一面軍旗。”
中尉的聲音很快被寂靜的黑夜吸去。
第二天,軍士和新兵及中尉老婆莊重地看著中尉把軍旗插在205維護站平房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