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世界杯”開幕在即,可是,南非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耗資巨大及持續多年的準備工作激化了社會矛盾。黑自足球還沒滾動起來,南非已經處于危險的“黑白大戰”之中。
引發南非社會不穩定的導火索應當回溯到2010年4月3日,南非白人極右翼領袖尤金·特雷布蘭奇(EugeneTerreblanche)在芬特斯多普自家農場里被謀殺。
“他躺在床上,面部和頭部均受了傷,一把砍刀還插在身上,有一根木棒擱在床邊,到處都是鮮血。”警方在勘察現場之后確認了死者身份。隨后兩名黑人男子投案自首,他們分別只有2l歲和16歲。
根據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他們在向特雷布蘭奇討要500蘭特(約為550元人民幣)工資的時候,特雷布蘭奇非但不給,還大肆辱罵他們。于是,他們殺了他。這種說法隨即被南非白人組織斥為“謊言”,如果突然起意殺人,行兇者一時間從哪里找來砍刀和木棒?
特雷布蘭奇遇害的消息傳出之后,南非國內一片緊張,各方無不擔憂南非會重新陷人混亂和種族仇殺的死循環。
特雷布蘭奇是誰?
特雷布蘭奇生前就像一個在非洲大草原上狩獵的獵人,白發白胡須、總是頭戴草帽、身著獵裝。事實上,他是極右翼組織“南非白人抵抗運動”的首領。外出時,黑衣保鏢前呼后擁,還有人揮舞著類似納粹標志的“硭”字旗。用南非《星期日時報》的話說,特雷布蘭奇是南非“最令人憎恨、喜愛和恐懼的人之一”。
1904年,特雷布蘭奇的祖父來到非洲的最南端,在芬特斯多普鎮買下一座農場,耕作生息。他的兒子參加了南非國防軍,后來官至少校。1941年特雷布蘭奇出生。雖然出生在非洲,特雷布蘭奇周遭都是白皮膚的人們,“白人至上”成為他的人生教條。“特雷布蘭奇”的法語含義就是“白人的土地”,特雷布蘭奇祖孫三代都曾將這個姓氏當成是“對南非白人的命運負有神圣使命”的證據。
1962年,剛當上警察的特雷布蘭奇被派往西南非洲(今納米比亞),鎮壓當地的黑人暴動。10年后,他參與創立了“南非白人抵抗運動”組織(AWB),尋求以極端手段“捍衛阿非利加人利益”,主旨是堅決維護白人特權,反對當時兩大白人主流政黨——南非國民黨和南非保守黨“以妥協換取黑人合作”的主張。
特雷布蘭奇喜愛演講,聲如洪鐘,極富煽動性,常伴隨著有力的手勢。“從古希臘哲學到白人農場主的困境,他想到什么立即開始夸夸其談。”一位評論家在Ⅸ星期日時報》上寫道。為了讓白人增強凝聚力,他曾組織發起過“白人扶貧運動”,幫助貧困白人獲得糧食、肉類和蔬菜補助。
上世紀90年代,南非即將結束種族隔離制度,非國大有望上臺執政。特雷布蘭奇到處制造言論、實施恐怖行動,并最終被判入獄6年。出獄后,特雷布蘭奇聲稱,自己之所以入獄,是“黑人左翼政府和媒體共同的陷害”。
2008年3月出獄后,他重組“南非白人抵抗運動”,以反腐敗和減少犯罪為旗幟,他的目標是建立“自由南非共和國”。他去海牙國際法庭申訴、組織抗議行動、打算成立“白人青年團”、出版“能夠激勵白人青年”的自傳……但是今非昔比,如今他的支持者已經不能按膚色來劃分,再具有煽動性的演講也只會令渴望安定生活的南非黑人和城市白人精英都感到不安,他的支持者幾乎都是北部白人農莊的農場主和貧困的白人農民。
他的野心無邊,卻因一場“600蘭特的勞資糾紛”死在血泊里。
難料身后事
比起他的社會鼓動力,特雷布蘭奇的死才讓整個南非緊張不已。
4月4日,南非總統祖馬通過總統辦公室發表聲明,譴責這起命案是恐怖行為, “南非人決不允許任何機構利用此事挑釁,不允許他們煽動或點燃種族仇恨”。他強烈譴責謀殺特雷布蘭奇的兇手, “不論兇手認為他們有多么正當的理由,都無權剝奪他人的生命”。除此之外,該聲明還反復呼吁民眾保持冷靜,避免更多暴力事件發生。
但是南非各方也深知特雷布蘭奇身份的特殊,無不希望利用他的死亡來實現自己的政治意圖。在他的葬禮上,上千白人聚集起來,高唱種族分離時期的國歌,政府派出數千名瞀察維持秩序,以免情緒激動的白人和黑人發生大規模沖突。
與特雷布蘭奇站在同一戰壕的“歐洲血統南非人抵抗運動”組織秘書長安德烈·維薩基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聲稱: “特雷布蘭奇之死是南非黑人團體對白人團體的宣戰行為。”他表示,此事在白人群體引發“強烈憤怒”。他說:“他們要求為尤金·特雷布蘭奇報仇,有人威脅現在就采取暴力行動。我們勸他們再等等,直到我們某天晚上在全國范圍內發動一場聯合行動。”他拒不排除采取暴力報復的可能性,還呼吁外國介入,包括提供武器:“來幫助我們自衛,南非每天都有白人被殺。”
事實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嗎?《紐約時報》刊文《兇案之后,祖馬能否安撫南非》稱,近些年南非的黑人激進主義發展迅速。自2001年以來,已有900位白人農場主遇害。而許多白人農場主認為真實數字更多,并把矛頭指向政府,認為“政府陰謀”是根本原因。
提到南非黑人激進主義,就不得不提到尤里烏斯·馬雷馬。出生于1981年的他是非國大青年聯盟的主席,被外界認為“極富戰斗力”,是南非現任總統祖馬的盟友,在2008年曾喊出“為祖馬戰斗到死”的口號,對于祖馬成功上位很有幫助。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鼓動“黑人權利”,這對于因失業和前途渺茫而焦躁不安的南非底層黑人青年來說極具誘惑力。
但是,作為總統祖馬的小兄弟,世界杯舉行期間尤里烏斯·馬雷馬的精力并不在挑動種族沖突上,外媒普遍認為他會消停一陣,并繼續為自己登上未來總統的寶座而賺些資歷。
膚色已不再是矛盾焦點
正如特雷布蘭奇的政治觀點已經不再能夠獲得城市白人精英的認同,黑人中的既得利益者也不希望再次回到戰亂之中。經過近20年的“新南非”進程,黑人已重新掌握了南非的國家命脈,在政治、經濟和軍事等方面獲得比白人更多的優勢。南非的社會矛盾焦點已經從種族矛盾轉移到階級矛盾。
如今在南非,錢才是引發社會問題的首要因素。作為非洲最為富裕的國家之一,南非吸引了周圍各國的黑人打工者。他們與南非本土的黑人摩擦不斷,來自中國、印度等國的投資者與當地黑人之間也偶有沖突,近些年,這些矛盾所引發的社會問題遠遠大于歷史遺留的“黑白之爭”。
特別是2008年-2009年的金融危機已席卷該國的各個領域,籌備世界杯所需的巨額資金已經將主辦城市壓得喘不過氣,民眾的抵觸情緒已積聚到一個程度,就隨著特雷布蘭奇的意外死亡演化成一場難以平息的社會沖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