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懷昌,1945年2月出生于廣西都安,瑤族,中共黨員,全國文聯(lián)委員。全國政協(xié)委員。原廣西文聯(lián)黨組書記、主席。出版有長篇小說《波努河》《北海狂潮》《魂斷孤島》《殘月》《一個死者的婚禮》,中篇小說集《放飛的畫眉鳥》。散文集《珍藏的符號》《巴樓花的兒女》及電視劇本、報告文學(xué)、詩論、歌詞等。
初讀《落葉》,心靈為之一震。《落葉》說:“試問今來古往,誰不在身上打上時間的印章?最好還是讓他像水一樣的流浪,像云一樣的飄揚,像雨一般的下降。燦爛的生命,原像火花一般動蕩,只有無生命的東西,才會永遠安康。”這是作者的代表作《落葉》給人的啟迪。古老的哲學(xué),讓你去深思;悠久的美學(xué),讓你去品嘗;永恒的理念,讓你去尋覓。有則無,無則有,至今真正悟出其中深奧的人不多。因此,便有了“悟道難”之說。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詩句:“春風(fēng)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內(nèi)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二十多年前,我只是把它當(dāng)作歷史來讀,總以為,白居易寫的這首《長恨歌》是一首敘事詩,是詠嘆唐玄宗寵幸楊貴妃始末的情事。可如今把生命的元素融進去,方一目了然。榮華富貴又怎樣,不可一世又如何?最后還是逃不過衰草滿目,落葉秋風(fēng)。試想,如果《落葉》作者一生不那么坎坷,不那樣多桀,從《落葉》一發(fā)表起,便一直沿著寫作這一條路走下去,今天又該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可惜,作者偏偏碰上那個說不清的季節(jié)一一“猜疑的巨大的黑影,像一塊烏云似的,已經(jīng)籠蓋著人間一切的關(guān)系;人子不再悲哭他新死的親娘,兄弟不再來攜著他姊妹的手,朋友變成了寇仇,看家的狗回過來咬他主人的腿:是的,猜疑淹沒了一切……貪心摟抱著正義,猜忌逼迫著同情,懦怯猥褻著勇敢,肉欲侮辱著戀愛,暴力侵凌著人道,黑暗踐踏著光明。”在這個季節(jié)里,一般的生命要活著還是那樣的艱難,何況是一個“四類分子”的兒子呢?
到了一切都過去的那一天,本來撒滿《落葉》光艷的路上,就此變成曲曲小道,彎彎細(xì)徑。巍巍橫縣魁星樓只留下一長串嘆息聲。政治、文學(xué)原來都各自含有那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教書、從藝、當(dāng)工人、從商、從政、從警,歲月的水珠,便是一滴一滴地撒落在這些賴以生存的符號身上。正如作者在《落葉》中的發(fā)問:誰不在身上打上時間的印章?無奈、蒼涼、痛苦都刻在每一個方塊字上。因此,當(dāng)你去讀《落葉》的時候,便會思索一個生命的力量。這種力量,支撐了一個人怎樣存在,去發(fā)展。這正是這本書的價值所在。
感情是一種力量,一種人格,是人類生命之內(nèi)核。八九年前,我認(rèn)識作者的時候就看得出,在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種不安分的光芒,仿佛就在“眼淚的沸騰里,在嚎慟的酣徹里,在懺悔的沉寂里,看見了太陽永久的威嚴(yán)”。那時,他雖已過知天命的年歲,但他很想拾起《落葉》,再讓它給人珍藏。分手的一瞬間,讓我想起徐志摩《落葉》中的幾句話:“我有一個比喻,我方才說起秋風(fēng)里的枯葉;我可以把我思想比作樹上的葉子,時期沒有到,他們是不會掉下來的;但是時期了,再要有風(fēng)的力量,他們就只能一片一片地往下落;大多數(shù)也許已經(jīng)沒有生命了的,枯了的,焦了的,但其中也許有幾張還留著秋天的顏色,比如楓葉就是紅的,海棠葉就是五彩的……也許少數(shù)^有緣分的,不責(zé)備它們的無用,竟許會把它們撿起來揣在懷里,間在書里,想延留它們幽澹的顏色。”短短的幾年過去了,他放開了生命的航帆,讓它像云一樣的飄揚。一重逢時,就捧來《落葉》的書稿,令我驚喜,因此,我是一個和他有緣分的人。
這本書,是鄭其邦情感的結(jié)晶。我歷來認(rèn)為,情感是點燃作家靈感的導(dǎo)火索,是名貴的。然而,感情有虛偽的情感,有真實的情感。真實的情感總是與人類的命運,社會的命運,國家的命運緊緊相連在一起。俄國偉大的作家車爾尼雪夫斯基,為了人民的自由幸福,為了國家的繁榮,坐過牢,服過苦役,受過流放,熬過二十多年的苦難生活。然而,他的情感是真實的。他把人民利益和個人利益、社會責(zé)任和個人自由、理性的要求和個人的愛好與志趣、客觀需要和人的主動精神等等融合起來,它顯示了偉大革命民主主義者與人民共喜憂的廣闊胸懷、健康的樂觀主義精神和對敵斗爭的勝利信心,它對當(dāng)時的先進青年起過很大的鼓舞作用。鄭其邦先生作為一個最基層的作者,許多問題都關(guān)注到了,《歌廳拾包引出大貪案》、《與魔鬼較量》、《農(nóng)運會期間的槍聲》、《蕩滌長寨賭場》、《陽光下的誘惑》、《沉船引發(fā)的軼事》等等作品,都曾引起人們的沉思。但是由于諸多的原因,環(huán)境、思想和各方面局限性,沒有提升到應(yīng)有的高度,這不能由作者來負(fù)責(zé),它是社會的毛病,應(yīng)當(dāng)由社會來醫(yī)治。作者已經(jīng)完成了他真實情感的傾注,讓作家們溫習(xí)一下,情感對創(chuàng)作是這樣的了不起。
“只有無生命的東西,才會永遠安康。”太沉重,也是一種偉大的解脫。需要一生的甘苦來注解。但愿其邦先生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能用這種沉重、這種超脫來創(chuàng)作人們永久珍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