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10位開國大將中,張云逸是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一個:年齡最大——授銜時已63歲,比毛澤東還大1歲零4個月;工資級別最高,惟一一位拿著元帥級別工資的大將;曾同時擁有兩位賢惠的夫人——王氏和韓碧;資歷也最深,參加過同盟會,1926年加入共產黨時已經是國民革命軍的少將參謀長了,后來在百色起義和重建新四軍、廣西剿匪等重大事件中都作出了巨大貢獻,是我軍36位軍事家之一。
赤膽忠心干革命
張云逸,原名張運鎰,又名勝之。1892年8月12日出生在廣東省文昌縣(今屬海南省)造福鄉上僚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父母省吃儉用,想方設法供著他這個長子邊勞動邊讀書,念到高小畢業。后來,因父母和兩個弟弟先后病故,生活沒有著落,由叔叔托人幫忙帶往廣州謀生,在一位鄰村同鄉家里當勤雜工。
1908年,16歲的張云逸受同鄉趙士槐的影響,報考公費的廣州陸軍小學,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解決了他的個人生計問題,同時也開始了他的軍人生涯。他用功讀書,追求進步,1909年他17歲的時候,就秘密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成為最年輕的同盟會會員。
1911年,張云逸離開陸軍小學,投身辛亥革命,加入武裝推翻清王朝的活動。在黃興的領導下,他參加了舉世聞名的廣州起義,史稱“黃花崗之役”。是役,張云逸報名參加“先鋒隊”(即敢死隊),擔任了起義軍的炸彈隊隊長,為大部隊發動進攻掃清道路。4月27日,先鋒隊隨黃興攻打兩廣總督府,激戰半日,終因寡不敵眾,被迫退卻。其時,清軍圍逼,張云逸等人被困于一民宅中。翌晨,云逸挎竹籃,佯買菜,上街探視,以覓突圍道路。他不知道此時清軍已突入民宅中。張云逸回返之際,窺見所居民宅清軍林立,所有同志皆被槍殺,血染街頭,而獨他幸免。故張云逸自言:“險為黃花崗第七十三烈士。”
中華民國成立后,革命政府又送他進廣東陸軍速成學校學習。1914年畢業后被派到部隊任連長。后來,袁世凱復辟稱帝,他受同盟會南方支部派遣,到海南島北洋軍中做反對袁世凱的工作,秘密發展反袁“三合會”成員80多人。后調回部隊,他被提升為營長,率部駐防在廣東香山。之后又調任廣東揭陽縣縣長,當上了父母官。
張云逸積極擁護孫中山改組國民黨,被派到廣東許崇智部任旅長,他所在的部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先后兩次參加討伐陳炯明的東征作戰。1925年7月,國民政府在廣州成立。第二年7月,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由于張云逸英勇善戰,被任命為著名的第四軍二十五師少將參謀長。1926年10月,國民革命軍攻占武漢后,張云逸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張云逸留在第二十五師從事黨的秘密工作,他利用該師駐防江西九江市的機會,與周士第等秘密策劃和掩護輸送該師大部分人員參加了“八一”南昌起義,他自己則聽從黨的安排,繼續留在第四軍,跟隨張發奎移師返回廣州。
1927年11月,張發奎委任張云逸到海南島當瓊崖綏靖司令。根據黨的指示,他準備利用回老家的諸種有利條件,一方面以合法名義擴充部隊,為黨訓練武裝力量;另一方面與瓊崖地方黨組織聯系配合,共同策劃武裝暴動,建立海南紅色政權。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在關鍵時刻,張發奎手下駐海口市某部副團長葉肇被桂系軍閥重金收買叛變了。葉肇設伏于港口,張網以待,當張云逸率領數百人的部隊從廣州乘船抵達海口市時,葉肇以歡迎接應為名,派小船將人陸續接送上岸,一上岸就一批一批地逮捕。張云逸還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災難快要降臨到他頭上,幸虧有他同村的一位兄弟,冒險劃船找到他,帶他化裝逃脫虎口,轉道越南海防才又回到廣州。
百色大地顯神威
1928年上半年,中共中央決定派張云逸和一批共產黨員到蘇聯學習。張云逸又告別妻小,取道香港轉赴上海找中共組織報到。
張云逸身穿長袍馬褂,化裝成一個商人,進住上海新閘路一棟小樓里。這時,他還不知道黨內出了大叛徒顧順章。他的住處已被國民黨便衣特務秘密監視。
8月的一個深夜,4名警察突然闖進了他的住處,不由分說,扯下他的長袍馬褂,給他換上一套西服,并且還在頭上安了一個假發。張云逸十分惱火:“你們這是干什么?”警察頭目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毒品販子!”張云逸理直氣壯:“放肆!我是正經生意人,哪有什么毒品?放開我!”
警察頭目冷笑一聲,下令一名警察打開他的皮箱,里面竟然有10多袋“白面”!張云逸辯解:“你們這是栽贓陷害!”
“帶走!”
剛走出公寓,又有一伙兇神惡煞的便衣隊攔住去路:“干什么的?”
“抓住一個販毒的。”警察頭目洋洋得意地說。
“等一下,我們要檢查!”那伙人強硬地說。
張云逸一看這陣勢,申冤的機會來了,大喊道:“我不是毒品販子,放開……”話音未落,一條手帕塞進他的嘴里,“啪”地一聲,臉上被打了一巴掌。警察頭目眼睛一瞪,向攔路的便衣喝道:“執行你們的任務去,看什么熱鬧?小心放跑了‘狐貍’。”便衣們一看這架勢,便不再糾纏,各就各位,繼續守株待兔。
張云逸被押上了車。車東拐西彎,開到“警察局”。張云逸被反綁著押下了車,他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報告,犯人押到!”警察頭目笑哈哈地說。
“怎么搞的嘛,還扭著雙手?”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張云逸抬起頭,天哪!這不周恩來嗎?
“云逸同志,讓你受驚了。”周恩來快步上前,緊緊地握住張云逸的手。
“哈哈,我這場戲演得成功吧!”扮警察頭目的陳賡撲上來,一把抱住張云逸,“張大哥,小弟失禮了。”
張云逸恍然大悟,一拳打過去:“你呀,真會裝神弄鬼,也不怕我跟你拼命?”陳賡說:“剛才在特務面前扇了你一巴掌,現在我們才能一起笑嘛,要不你真的被抓去了,我們只好一起哭了。”
坐下后,周恩來把突變情況與形勢向他通報后,說:“我們分析,蔣桂派系之間的戰爭即將爆發。現在,中央決定派你去開展工作。你要利用你是北伐軍名將的身份和影響,設法打進廣西軍界上層,秘密聯系和發展組織,掌握武裝力量,然后見機行事,設法搞它個武裝割據。你不會孤身戰斗的,中央還派了幾十位黨的干部分頭到廣西去。到時還會有一位中央代表前去負責全面指導你們的工作。”
“是誰?”張云逸興奮而急切地問。
“現在是非常時期,黨的紀律不允許我告訴你。”周恩來十分嚴肅地說,“到時候他肯定會跟你聯系的。”
“我明白了。”張云逸說,“什么時候動身?”
“你先回廣州,和家人團聚后再去廣西。”
1929年初,張云逸從上海抵達香港,負責與他聯系的葉季壯為他開具了到廣西去的組織介紹信。他來到廣州,在與妻小短暫的團聚期間,趁機去拜會了當時的廣東海軍總司令陳策。此人與他是同鄉,他們一起參加辛亥革命,一起擔任炸彈隊正副隊長,可以說是并肩戰斗的親密戰友加同鄉兄弟了。但他并不知道張云逸已參加了共產黨,所以見面時格外親熱:“哎呀啦嘎,原來是勝之兄!”他緊緊握住張云逸的雙手,“快兩年不見了,老兄混得可好嗎?”
“好呀,好得無路可走了。”
“此話怎講?”陳策困惑不解,“快請坐,坐下談。”
“老弟你不懂還是裝糊涂呀,蔣介石和汪精衛若即若離,面和心不和。李宗仁又跟老蔣大戰一場。你說,我們這些北伐將領向著誰、跟著誰好呀?”張云逸說著,故意嘆了一口氣,“唉,北伐勝利了,我也失業了。”
“憑你老兄的智勇雙全,何愁找不到合適的位置?”
“那么,老弟你大權在握,何不拉我一把呢!”張云逸說。
“好說好說,你想要個什么位置?”
“老弟,實話說吧,廣州雖說是北伐革命的策源地,可也是個多事之地呀,我真不愿留在這里。”
“哦?……那么你想去哪里?”
“我想到廣西試試,老蔣不是在幾天前已委任俞作柏、李明瑞主持廣西的工作了嗎?聽說他們正在帶兵入桂接管軍政,我想那邊恐怕百廢待興,正需用人。”
“言之有理。正好俞作柏是我的知己故交,我給他寫信推薦你,保證委你重任。”
“那就多謝老弟了。”
張云逸到廣西后,果然被委任為廣西警備第四大隊隊長兼教導總隊副隊長和南寧市警備司令。
百色起義前,右江地區在壯族革命領袖韋拔群領導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為了加強領導,中共中央派鄧斌(鄧小平)、陳豪人、袁任遠、葉季壯、李謙等大批革命干部到廣西。當時,掌握廣西軍政大權的俞作柏和李明瑞,要求共產黨派出干部協助工作。經俞、李同意,李謙為第四大隊副隊長,第五大隊的大隊長則由俞作柏的弟弟俞作豫(中共地下黨員)擔任。中共中央派來的人基本都安置下來,掌握了廣西的部分軍權。張云逸根據黨的指示,全力以赴開展工作,改造舊軍隊,撤換反動軍官,大量招收工農青年參加第四大隊。不到3個月,發展了新黨員400多人。
1929年10月,俞作柏、李明瑞不聽共產黨的勸告,倉促反蔣,結果慘敗。張云逸按照黨的指示,于1929年10月20日,率領教導總隊和四大隊人馬,帶著裝有大量武器彈藥的船只西進,抵達右江畔的平馬鎮,在這里他和鄧小平第一次見面認識。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親密的戰友。
兩天后,由鄧小平主持召開的前敵委員會上,決定了三件事:(1)公開在部隊和群眾中宣傳我們黨的主張,發動群眾;(2)整頓、補充部隊,實行官兵平等,建立士兵委員會,發揚民主,反對軍閥制度,反對貪污,反對虐待士兵;(3)組織和武裝群眾,在有工作基礎的地方,將槍支發給群眾,以便進行反霸斗爭;(4)繼續清洗部隊中的反革命分子。會議最后還作出了一項決定:為籌措武裝起義經費,利用張云逸當時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同時便于當時地方上能接受的行政機構,宣布張云逸為“右江督辦”,在左江宣布俞作豫為“左江督辦”。張云逸利用這一頭銜立即通知右江各縣縣長、稅務局長將全部稅款上繳,很快就征到4萬多銀圓。
10月22日,他們抵達百色。鄧小平、張云逸、葉季壯、袁任遠分別住在“百色清鄉總會辦公署”、粵東會館和舊縣衙署,部署起義工作。
在鄧小平、張云逸的領導下,大力宣傳共產黨的主張,組織工農武裝,發動農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工會、農會和蘇維埃政權,懲治貪官污吏,搞得熱火朝天。
反動派害怕了。有個豪紳慌忙跑到南寧去,送上禮金,請求廣西警備第三大隊隊長熊鎬帶部隊到右江來駐防,以對付群眾運動。
鄧小平、張云逸已事先獲得消息,提前作了布置,決定讓他們進到田東,立即堅決予以消滅。當熊鎬率部抵達平馬鎮和那坡鎮時,張云逸電邀熊至百色“商談防務”。
熊和張曾在警備司令部共事,互相認識,熊接到邀請,不知是計,還自作聰明借機糾纏張云逸,準備突然起兵。因此,熊鎬把三大隊的兵力部署完畢后,得意忘形地只帶少數衛兵赴百色。張云逸“十分熱情”地把他們安排在百色公興當鋪(今百色市工商銀行院內)住宿。
12月8日下午3時,熊鎬如約在宴席上落座。席間,張云逸勸熊鎬支持革命,棄暗投明,誰知熊至死不悟,還以勢相威脅。張云逸一甩杯子,特務連連長李天佑將駁殼槍頂到熊的腰眼上,麻利地奪下了他的手槍。同時,事先埋伏的80多名教導隊員繳了熊鎬衛隊的械,活捉了熊鎬。這邊處理完畢,張云逸立即乘電船率部趕到那坡鎮圍殲熊部。在平馬鎮之熊部,亦被雷經天的農民軍繳了械。反動的第三大隊1000多人被全殲,繳槍700多枝。
1929年12月1日,在完成了百色起義前的組織部署工作之后,鄧小平動身去左江地區籌劃龍州起義。臨別前他握住張云逸的手說:“云逸同志,請你務必按原計劃進行,起義時間不變,記住了,是廣州起義兩周年那天。”
“鄧斌同志,我記住了,我們一定準時起義。你一路上多保重。”
“謝謝。”鄧小平邊走邊說,“按照中央的決定,起義后,你出任紅七軍軍長。我對內是前委書記,對外是紅七軍政委。龍州那邊起義后成立紅八軍,中央還要我去兼任紅八軍政委。”
“你身負重任,兼顧兩處,真是太辛苦了。”
“其實,我也只是跟大家一起開了個頭。大量的具體工作得靠你們,真正辛苦的是你們嘛。”
1929年12月11日,數千軍民聚集在百色城東門廣場,勝利召開了紅七軍成立大會。這是繼南昌起義、秋收起義、廣州起義之后,又一支在中國共產黨直接領導下的工農紅軍誕生了。百色起義是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在全國影響最大的起義之一。
幾個月后,廣西軍閥李宗仁、白崇禧等調集大批反動軍隊向工農武裝割據的左右江地區發動大規模進攻。
張云逸率領紅七軍反擊,在隆安縣城消滅李宗仁部隊500多人。1930年10月,紅七軍奉命到河池整編。李明瑞任總指揮,軍長張云逸,政委鄧斌(小平),下轄十九、二十、二十一3個師。11月,師長韋拔群帶領二十一師回東蘭打游擊。其余部隊在張云逸的率領下繼續北上,到江西蘇區與中央紅軍會師。紅七軍從廣西打到貴州,又從貴州打到湖南、廣東,直奔江西,轉戰五省,敵人前堵后追,張云逸且戰且走,步履艱難,傷亡甚大。張云逸與士兵同薪餉、同衣食、同甘苦、同禍福,布衣蔬食,怡然自得。每到宿營地,他必到炊事班,拾柴、燒火、煮飯,忙得不亦樂乎,戰士們稱他為“老火頭軍”。
一日,張云逸見一傷員一拐一拐而行,十分艱難,便上前相扶。傷員大懼,慌忙逃避。他不解。知情戰士告訴他,此傷員已安置老鄉家,是偷偷跑出來追上隊伍的。張云逸聽了神情肅然,傳令說:“什么東西都可以丟掉,就是不能丟掉傷員!”此語傳遍全軍后,傷員聞之無不動容奮進。正因為張云逸軍長指揮有方,深入群眾,指戰員同心同德,故能粉碎國民黨反動軍隊的圍追堵截。紅七軍打不敗,拖不垮,終于在1931年7月勝利進入中央蘇區,與中央紅軍會師。中央蘇區領導人毛澤東、朱德親切會見了張云逸、李明瑞等紅七軍領導人,對他們的革命精神和業績給予了高度評價,還特授給紅七軍“轉戰千里”的大紅錦旗。
愛情亦可鑒人間
1914年,張云逸從廣東陸軍速成學校畢業,被派到部隊任連長,不久,他和同鄉的一個十分厚道賢淑的姑娘王氏結婚。
一晃就是八九年了,王氏只生養了一個女兒——張瓊。女兒都7歲了,她仍然沒有再次懷孕。張云逸沒有說什么,王氏卻發了愁,她認為不能生兒子續香火是最大的不孝和缺憾。因此,王氏到處物色姑娘,再給夫君找妻室。
終于有一天,王氏看上了心靈手巧、聰明美麗的韓碧姑娘。韓碧在廣州一家理發店打工,她也是海南文昌縣人,父母已病故。一天,王氏向韓碧傾訴了自己的那塊心病,并非常誠懇地要她嫁給張云逸“做小”,二女共夫。開始,韓碧沒有同意。過了一段時間,王氏又到理發店重提這件事,韓碧是個孤女,一直過著飄零動蕩的生活,她何嘗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安定的港灣呢?但她畢竟沒見過張云逸本人。于是,她對王氏說:“阿姐,我知道你對我好,可這件事,是個大事情,大哥他,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
“不知道?!”韓碧吃驚地站了起來。
“我替他作主了,他不會反對的。”王氏笑著拉她坐下,“你又年輕又漂亮,人又這么好,娶過來為他生兒子,他還能不同意呀?我想問的是你,你到底同不同意呀?”
“萬一張大哥不同意,那不是給你們家添亂嗎?”
“你放心好了,我能做大哥的主,家里的事,他一貫聽我的。”
經不住王氏的再三游說,韓碧只好含羞地答應了。王氏太喜歡這位小妹了,她沒給張云逸捎信,就自作主張把韓碧娶過門來了,那一年是1923年,韓碧19歲,張云逸31歲。
終于有一天,張云逸回廣州看病。他一進門便看見了陌生的韓碧,王氏趕緊向他說明原委。張云逸聽后覺得妻子做得太荒唐,勃然大怒:“這么大的事,你竟然就背著我替我做主了,你簡直是太糊涂了,明天一早,你送她回家,我不認這門親事!”
躲在房里的韓碧聽見了,傷心地哭泣。
“云逸,你先消消氣嘛。聽我說,你阿爸死了,你的兩個弟弟也死了,你是張家的獨苗。我又不爭氣,嫁給你這么多年也沒有為你生個兒子。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想絕后呀,你想我還不想呢。再說了,她是個孤苦零丁的姑娘,她哪里還有什么家呀!”妻子說著竟然嗚嗚大哭起來。
張云逸掏出手帕為妻子擦淚:“不哭了,我當然也想生兒子嘛,可女兒張瓊也不錯啊。”停了一下又說:“我是個軍人,隨時都有可能戰死在疆場,你把韓碧姑娘娶進家里,她還那么年輕,我要是戰死了,那就拖累人家一生啊!”
韓碧聽著這一番話,心想:張大哥正派,是個好人。
張云逸看到兩個女人都很傷心,只好無奈地不再說什么了。
在廣州治病期間,王氏安排韓碧天天去給張云逸送飯、送菜。接觸多了,張云逸開始喜歡她的干練和聰明,他風趣地說:“你由農民當了工人,我由農民當軍人,我們兩個就是工農兵了。”韓碧開心地笑了。但是,兩人團聚的日子很少,韓碧剛生下兒子不久,張云逸就去了廣西組織百色起義。韓碧和王氏則帶著兒子張遠之隱蔽在廣州以理發為業,等待張云逸的消息。一家4口人僅靠韓碧理發收入糊口,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不幸的是,在一次日軍飛機轟炸廣州時,王氏被炸死了。韓碧獨自一人挑起了家庭的擔子。
1937年底,張云逸奉命到香港開展華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在親友的幫助下,才找到韓碧母子倆,他含淚把妻兒接到香港。韓碧則協助他做黨的秘密工作,半年后張云逸返回延安,韓碧重操舊業,養育兒子。
1939年7月,韓碧帶著張遠之,奉命離開香港,到張云逸身邊工作。母子倆都換上了軍裝,算是正式參軍了。
因為張云逸在新四軍江北指揮部,所以,韓碧母子于1940年2月離開軍部,繼續出發到江北去與張云逸團聚。當時和他們一起走的干部戰士共25人,團政委曾紹銘帶隊。行至安徽無為縣劉家渡時,遭到國民黨武裝部隊包圍,并被無理扣押,送到無為縣襄安鎮的保安第八團。該團團長邱正華和保安旅司令吳紹禮思想反動,限制民眾抗日。
韓碧考慮到兇多吉少,對12歲的張遠之叮囑說:“不能說姓張,是姓麥。你是張家的一條根,要堅強地活下去,長大了拿槍干革命,為我們報仇。”遠之十分聽話,一口咬定是姓麥。韓碧則聽人說話就搖頭,開口說的不是廣州話便是海南話,弄得頑軍和她無話交談,十分無奈。
后來,吳紹禮還是知道了韓碧母子的身份,便先威脅后利誘。韓碧說:“讓我勸降我丈夫,那是白日做夢!”吳紹禮電告蔣介石,想邀功請賞。接到回電是:“秘密扣押,當作人質。”
后來,在重慶的周恩來,親自向蔣介石等反復申明大義,要以國家民族為重,盡快釋放新四軍官兵家屬以利抗戰。直到1940年9月,韓碧母子才獲釋放,但同時被扣押的新四軍官兵卻全部被殺害。
韓碧母子經歷了這次嚴峻的考驗,他們輾轉來到新四軍江北指揮部駐地淮南,一家人終于團聚。組織上安排韓碧做出納員,在供給部工作,遠之到學校學習,時任副軍長的張云逸在前線指揮作戰。從此,韓碧就跟著張云逸走南闖北,南征北戰,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
解放后,韓碧被任命為廣西保育院院長。1953年,年近50歲的韓碧突然精神失常,張云逸身邊的工作人員主張把韓碧送到精神病院。張云逸考慮再三,決定將她留在身邊。他對工作人員說:“送到醫院,環境陌生,人陌生,她會感到孤獨,情緒恐怕會更壞。我跟她長期分別,受苦,受累,受折磨,沒過上幾天安穩舒心的日子,總是艱難曲折,悲歡離合。如果送去醫院,離開兒子、孫子,離開我,離開你們這些熟悉、熱情的工作人員,不僅不能治好病,反而會加重她的病。”就這樣,醫生到家里來給韓碧看病檢查,吃藥治療。張云逸每天陪她散步,孫子陪她玩耍。
也許是偉大的愛情力量在起作用,兩年后,韓碧的病竟奇跡般地好轉了。到了1956年,韓碧又重新穿起軍裝,被分配到總參管理局工作,后來一直擔任張云逸的生活秘書。從此,他們一直和睦恩愛地生活在一起。
幾次遇險化為夷
1937年4月,為了爭取地方實力派和各界人士,促進全國抗戰,中共中央派張云逸到華南地區進行統一戰線工作,他要經西安到香港去。因為周恩來和孔泉等同志也要經西安到南京去同國民黨繼續談判,所以他們25人同車從延安去西安,副官陳有才帶隊護送。
山道彎彎,汽車行至延安以南的勞山時,突然遭到了國民黨組織的武裝土匪襲擊。周恩來十分鎮定地指揮干部戰士們及時找掩體物,奮起還擊,警衛戰士大部分都是長征過來的久經考驗的老兵,沉著應戰,一槍一個敵人,不放空槍。但是,我方只有20多人,敵人卻有200多人,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還繼續涌上來,十分兇悍。敵人居高臨下,占據有利地形,武器又十分精良,火力十分密集。突然,一顆手榴彈飛過來,落在周恩來身旁。副官陳有才、警衛員劉九洲同時躍起,撲向周恩來,抱住他向后滾開,兩人壓在他身上。手榴彈爆炸了,陳有才犧牲了,劉九洲負了重傷,周恩來安然無恙。張云逸在協助周恩來指揮戰斗時,很快就觀察出,敵人射擊來自前面、左面和后面3個方向,右面則沒有敵人。這時,又一個戰士犧牲了,司機也負了重傷。張云逸說:“周副主席,向右撤退。”他和孫泉等人掩護,邊還擊邊撤退,終于來到一塊大石頭后面。
敵人的重機槍橫掃過來,又有一名戰士中彈陣亡。死傷逐漸增多,人數越來越少,情況萬分危險。張云逸挺身而出:“周副主席,敵眾我寡,不能戀戰,你們快撤。我來掩護。我是老兵了,戰死無憾!”大家都知道,在這里,除了周恩來,張云逸便是這支隊伍里職位最高的人,他也是被護送的首長之一。因此,周恩來略帶生氣地說:“云逸同志,你有更重要的工作,現在還不到拼命的時候!”張云逸著急地說:“可是您……”
“別說了,云逸同志。”周恩來打斷他的話,“我們都在一起,目標反而更大。快!分頭撤,爬上對面那個山坡,鉆進叢林里。這是命令!”
“同志們聽清楚了。身體強壯的背傷員,一人在旁掩護。”張云逸一邊打槍,一邊吩咐,“孔泉和李金貴保護周副主席,分散前進,撤!”張云逸撿起副官陳有才的駁殼槍,手持雙槍,左右開弓,看見周恩來已快進叢林了,自己才最后撤退。敵人蜂擁上來。他連續甩出兩枚手榴彈后,最后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脫離了危險。敵人追到卡車旁,便停止前進。張云逸清點人數,死傷20人,僅剩下周恩來、張云逸、孔泉和李金貴等5人。
事后才知道,敵人行動的目的就是為謀害周恩來。當他們追擊到被打癱的卡車附近,發現了陳有才烈士的尸體,見他身著呢制服,一定是大官,便搜查全身,從他的口袋里搜出一疊周恩來的名片,便錯以為周恩來已被“擊斃”,才不再繼續追擊,拿著名片收兵回去邀功了。
原來,陳有才作為周恩來的副官,經常跟隨周恩來出入國民黨軍政要員的官邸,所以才著呢制服與裝有名片,使周恩來逃過這一劫。
勞山脫險后,張云逸等人暫時撤回延安。為了紀念這次脫險,童小鵬利用自己的一架萊克相機,為周恩來、張云逸、孔泉照了一張合影相片。拍照完畢后,周恩來風趣地對張云逸說:“云逸同志,我們不僅是戰友,又成了難友了。”
“周副主席這次能脫險,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張云逸也不無幽默地笑著說,“您要是有個閃失,我這個老警衛員(因他的年紀最大)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革命尚未成功,我周恩來仍需努力。馬克思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讓我去他那里報到。他肯定要把我攆回來的。”周恩來爽朗地笑了。
1937年5月,張云逸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又踏上征途,先前往華南從事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然后四處奔走,與南方各游擊區領導人鄧子恢、張鼎丞、葉飛等人取得聯系,傳達黨中央的指示精神,著手籌建新四軍。此后又奉黨中央之命,赴澳門找葉挺。張、葉同為黃埔同學,亦同為張發奎部屬。他化裝為華僑闊佬,西裝革履,秘密潛入澳門,會見葉挺,力勸其出任新四軍軍長。葉挺說:“張云逸先生到來,如大旱之遇云霓,寒冬之見新綠。”
新四軍成立后,張云逸被任命為參謀長兼第三支隊司令員。皖南事變發生后,中共中央于1941年1月20日發布了重建新四軍的命令,任命陳毅為新四軍代軍長,張云逸為副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一日,成仿吾致函陳毅、張云逸,要求發一把手槍和一把提琴。信上說:“手槍以自衛,提琴以教學。”陳毅看信后對張云逸說:“文人持戈,抗戰必勝。”張云逸當即揮毫批曰:“劍膽琴心,精神可嘉。速辦!”
1943年3月,國民黨江蘇省主席韓德勤糾集8個團兵力,萬余之眾,乘虛進攻新四軍第五支隊后方半塔地區。敵眾我寡,形勢嚴峻,張云逸臨危不懼,從容指揮,以教導隊500多人固守半塔,以第十團、第十五團各一部及特務營,從南北兩翼鉗擊圍攻半塔之敵。張云逸身臨前沿陣地,觀察敵情。不料一顆炮彈落在他身后不遠處,幸虧警衛員事先把他推倒,伏在他身上。警衛員犧牲了,他又逃過一劫。苦戰7晝夜,半塔山陣地巍然屹立,敵人丟下100多具尸體狼狽撤退。陳毅贊道:“先有半塔,后有郭村;有了半塔,才有黃橋。”
1943年底,陳毅、劉少奇去延安參加整風和中共“七大”,直到1945年秋才返回華中。這期間,由張云逸代理軍長職務,主持新四軍工作。他充分依靠人民群眾,精心組織發動了一系列戰役,殲滅了大量的日偽軍,鞏固和發展了華中根據地,使解放區的面積擴大至18萬平方公里,人口增至370多萬,主力部隊和地方部隊發展到5萬多人。
新中國成立后,張云逸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廣西省委書記、省政府主席、省軍區司令員兼政委,中南局第二書記和中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等重要領導職務。1974年11月19日在北京病逝,終年8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