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楊絳的《老王》,可謂是平凡的人平常的事,“平淡”的語言平常的心,但讀來總讓人印象深刻,感觸頗多。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然而描寫和對比的巧妙運用則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作者寫老王,不單純是為了表現他的不幸,而是為了表現老王這個“底層”者的“光芒”,催人思考,一如魯迅的《一件小事》。
【關鍵詞】《老王》 描寫 對比
楊絳的《老王》,可謂是平凡的人平常的事,“平淡”的語言平常的心,但讀來總讓人印象深刻,感觸頗多。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然而描寫和對比的巧妙運用則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一、描寫突顯了老王的不幸,暗含了“我”的愧怍
1.描寫,使老王的孤單無依、年老體殘、生計維艱更加具體形象。老王是個人力車夫,靠力氣糊口,可他卻沒有親人可依沒有“組織”可靠,年老體殘,孤身一人,生計維艱。文章直接引用老王自己的“腦袋慢”、“沒繞過來”、“晚了一步就進不去了”、“人老了,沒用了”等話,來表現他的“失群落伍的惶恐”,而撞在電桿上“撞得半面腫脹,又青又紫”的肖像描寫及“荒僻”、“破破落落”、“塌敗”的住處的描寫,也形象具體地寫出了老王生計的艱難和生活的困頓。
2.描寫,使老王的命運顯得更加悲慘。老王的命運是不幸的,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的悲慘,集中體現在他去世前一天來“我”家時的情景描寫中:
有一天,我在家聽到打門,開門看見老王直僵僵地鑲嵌在門框里。往常他坐在蹬三輪的座上,或抱著冰傴著身子進我家來,不顯得那么高。也許他平時不那么瘦,也不那么直僵僵的。他面如死灰,兩只眼上都結著一層翳,分不清哪一只瞎,哪一只不瞎。說得可笑些,他簡直像棺材里倒出來的,就像我想象里的僵尸,骷髏上繃著一層枯黃的干皮,打上一棍就會散成一堆白骨。我吃驚地說:“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嗎?”
……
我把他包雞蛋的一方灰不灰、藍不藍的方格子破布疊好還他。他一手拿著布,一手攥著錢,滯笨地轉過身子。我忙去給他開了門,站在樓梯口,看他直著腳一級一級下樓去,直擔心他半樓梯摔倒。等到聽不見腳步聲,我回屋才感到抱歉,沒請他坐坐喝口茶水。可是我害怕得糊涂了。那直僵僵的身體好像不能坐,稍一彎曲就會散成一堆骨頭。我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回家的。
不必細讀,僅“那么瘦”、“直僵僵”、“面如死灰”、“像棺材里倒出來”、“僵尸”、“骷髏”、“枯黃的干皮”、“一堆白骨”就令人毛骨悚然了,無怪乎“我”會“吃驚”,會“害怕得糊涂了”。透過這些描寫,我們清晰地感受了老王生命最后日子里的悲慘:重病纏身,無錢醫治,沒人關心,也沒有親人陪伴,有的是病痛的折磨,有的是寂寞孤獨的煎熬,一天天,一點點,直至生命的盡頭!
3.語言描寫,暗含了“我”的愧怍。文章最后寫道:“幾年過去了,我漸漸明白:那是一個幸運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我”為何會愧怍呢?文中幾處語言描寫暗含了其中的原因,比如:
我吃驚地說:“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嗎?”
我強笑說:“老王,這么新鮮的大雞蛋,都給我們吃?”
好久不見,突然來訪,固然是“我”吃驚的原因,而真正讓“我”吃驚的是老王竟然病成這個樣子。眼見老王如此重的病情,“我”卻問“你好些了嗎?”。“我”已接了香油和雞蛋,且也明白了是“送我們的”,卻問“都給我們吃?”。“我”是用這些虛掩之詞和“強笑”來掩飾自己的愧怍:老王病了好久了,而且現在病成這樣了,“我”卻一直都沒去探望過他,反而是他拿著珍貴的香油和雞蛋來看“我”,真讓“我”不安和慚愧。當然,更深層的愧怍原因,是作者幾年以后“漸漸明白”的。
二、對比,深化了老王的不幸,比出了“我”的渺小和愧怍
文章主要有兩方面的對比:老王和同行的對比,老王和“我”的對比。
1.和同行比,老王顯得孤單無助,處境艱難,也顯出了他的真誠與善良。老王的同行們,有“組織”可以依靠,有親人,有健康的身體,老王沒有,這是老王的不幸;老王的同行們,能看透“主顧”的心思趁機弄點實惠,老王不會。老王有的是真誠和善良,有的是做人的準則。然而,這樣一個閃耀著“光芒”的“底層”者,命運卻是那樣的悲慘。這又是一個“不幸”,值得我們深思。
2.老王與“我”比,他是那么的不幸。老王出身貧寒,沒“組織”可以依靠,年老體殘,孤身一人,住在“荒僻”、“破破落落”、“塌敗”的“小屋”,“靠著活命的只是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生意慘淡,每況愈下,生計維艱,在貧病交加中孤獨地死去。“我”出身較好,有單位,有丈夫有子女,住在洋房的三樓,有穩定(有時豐厚)的收入,夏天用得起冰,即便在最困難的時候還是有錢上醫院看病,雖遭不幸,卻也否極泰來。老王與“我”比,他是多么的不幸。
3.“我”與老王比,顯出了“我”的“小”來,點出了愧怍原因。“我”真誠、善良、樂于助人、不占別人便宜,面對困難和不幸,能淡然樂觀地對待。這些可以從“我”與老王的交往中看出來。比如,“我”知道老王年紀大眼睛殘疾,生意不好,就“常坐老王的三輪”,與他一路上“說著閑話”,并都給足車錢(即便在“文革”最困難的時候),還給老王“大瓶的魚肝油”等等。這些也是“我”自感欣慰的。然而,幾年之后,“我”為何會因“漸漸明白”而產生“愧怍”呢?首先,“我”明白了自己所引以欣慰的這些品質,在“底層”的人力車夫老王身上也同樣存在。其次,“我”也明白了,在老王身上具有更高貴的品格。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我”與老王交往中的不同表現得知。“我”對老王的關心在物質上言語上比較多,而且似乎是“量力而行”。特別是“我們從干校回來”后,對老王的關心也幾乎限于語言上,與老王的交往也不主動,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老王病了我也“不知什么病”、“吃了不知什么藥”,幾個月沒去探望他。當老王去世前一天拖著“僵尸”般的病體來看“我”時,“我”吃驚“害怕”之后,也只是言語上的虛應,一點經濟上的“答謝”和因“沒有請他坐坐喝口茶水”而感到的“抱歉”,其余也就沒有更深入的關心,以至于老王什么時候死的都不知道!而老王對“我”的關心,物質上很少,話也不多,簡潔干脆。雖然說過“車費減半”、“我送錢先生看病,不要錢”、“我不是要錢”的話,可在“我”的堅持下都如數照收了。但是,老王的話是發自內心的,是真心的,這一點“我知道”。如,當老王收車錢時,還要“啞著嗓子悄悄問我:‘你還有錢嗎?’”,在“我笑著說有錢”后,“他拿了錢卻還不大放心”。又如,老王是在聽了“我”的解釋,“覺得我這話有理”后才收下“我”作為“答謝”的錢的。收錢,恰恰反映了老王對“我”的理解和成全:你不是一個愛占便宜的人;你知道我經濟困難,領了情之后再給錢,算是給我的幫助,那我也只好收下,免得你心里不安。另外,結合老王在“文革”時期毫不避諱,主動送錢先生去醫院,主動與“我”家交往,去世前傾其所有以香油、雞蛋這樣珍貴東西相贈,我們可以說,老王對“我”的關心,已達到無私無畏無我的程度!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發現,“我”這個知識分子對老王的關心是夾雜著自私與怯懦的,老王這個“底層”車夫對“我”的關心是無私無畏無我的,兩者相較,“我”膚淺,而老王深厚!與老王相比,“我”顯出了“小”來。因此,才會“心上不安”,才產生“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作者寫老王,不單純是為了表現他的不幸,而是為了表現老王這個“底層”者的“光芒”,催人思考,一如魯迅的《一件小事》。
★作者單位: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區杜澤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