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最后的村莊 鄉土悲歌 人性 民族化
摘 要: 《最后的村莊》敘述了一個個發生在偏遠閉塞雁北地區的故事。在這些仿佛一曲曲高亢哀婉的鄉土悲歌故事中,曹乃謙結合底層生存的艱辛深入挖掘人性,刻畫出了一系列豐滿的人物形象,展現了在特定年代里雁北地區老百姓在命運中掙扎的場景和精神面貌,顯示了比較可貴的民族化追求。
回頭向村莊望去,一村盡是高大的樹,雖是寒冬,那樹卻都發些綠色,像是要生芽長葉了。他還能隱約看見樹后頭窯房頂上的白雪,和門楣窗臉上貼著的紅聯。有炊煙在樹頭飄繞。一陣清風吹過,又將那黃色的煙云吹沒在藍色的空中。
——《黃花燈》
曹乃謙先生的短篇小說集——《最后的村莊》,像一陣清新的風,不僅把雁北那“純純的古風和樸樸的鄉情”帶到讀者的眼前,也把久已被遺忘了的美好藝術感受重新帶給讀者。曹先生筆下一個個鮮活動人的雁北農民形象,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小說中的一個個故事就像一曲曲高亢哀婉的鄉土悲歌,深深地撥動了讀者的心弦。作者用隱含著哀愁的筆觸,將雁北地區“鄉間的生死、泥土的氣息”移在紙上,使讀者心醉神迷,顯示了鮮明的地方色彩,從總體上呈現出比較自覺而可貴的民族化追求。
悲劇意識
盡管評論界還未對曹乃謙在中國當代文壇上進行定位,但從《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到《最后的村莊》,曹乃謙的小說讓讀者不禁想到了“鄉土文學”。茅盾1936年指出“鄉土文學”最主要特征并不在于對鄉土風情的單純描繪。他認為“鄉土文學”單有特殊的風土人情的描寫,只不過像看一幅異域圖畫,雖能引起我們的驚異,然而給我們的,只是好奇心的饜足。因此在特殊的風土人情之外,應當還有普遍性的與我們共同的對于運命的掙扎。曹乃謙的鄉土小說不止敘述心靈的凈土或描寫雁北的鄉土人情風光,他的小說還時常出現雁北粗獷的民俗,甚至是野蠻的陋俗、愚昧的鄉規。在描繪雁北純樸的鄉土風情的基礎上,以土窯房、水井、大狗、驢、溝溝坎坎、坡坡梁梁、蕎麥、榆樹、向日葵兒……為典型背景,曹乃謙的小說講述了雁北窮鄉里一群具有粗糙的靈魂和原始單純的情欲的底層人物在命運中掙扎的故事,其中也透露出邊遠鄉村的封閉、原始野蠻的習俗、特定的歷史年代、自我的局限對底層人民命運的播弄與操控。
悲劇意識始終主導著曹乃謙的小說,在他客觀冷靜的筆觸描述下,讀者感受到的是小說中透露出來的或深沉或淡淡的哀愁以及壓抑。曹乃謙上一部小說《到黑夜想你沒辦法》講述的幾十個故事經營著同一個主題——肚子和性的饑渴。特定的歷史年代、偏遠貧窮落后造成了雁北地區一部分老百姓不正常的生活狀態下的性的悲劇。小說描寫的底層人物大多只追求人性基本的欲望,除了渴望填飽肚子外,他們都渴望跟女人睡覺。然而,他們就連這些人性基本的要求也得不到滿足。由于性欲被壓抑得不到排解,這些本性善良、純樸的貧窮青年飽受折磨,最后扭曲了自己的人格,做出一系列在當今文明社會的我們看來不可思議甚至瞠目結舌的事情,從而引發了一場場悲劇。
如果說《到黑夜想你沒辦法》譜的是一曲曲“性”的悲歌,那么《最后的村莊》奏出的是一曲曲“愛”的悲歌和人與人之間、人與動物之間、動物與動物之間各種美好感情的挽歌,同時也夾雜著對人性中一些陰暗面進行批判的曲調。《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出現的是由于人性的扭曲而導致一幕幕“性”悲劇,而在《最后的村莊》中,我們看到很多本來健康的心靈在面對各種強大的外在勢力時,在愛情等各種感情中顯得如此脆弱不堪,或黯然神傷,或麻木,或走向反面變得邪惡,由此組成了一幕幕性格悲劇、社會悲劇。
在《到黑夜想你沒辦法》中,作者刻畫的人物角色較為粗糙,并且是單純、重復、沉悶地敘述雁北窮鄉一群光棍們在性壓抑中如何掙扎,我們看到的是丑陋、猙獰和齷齪,看不到人的尊嚴,只有底層人民茍活的生存狀態。而《最后的村莊》跳出了《到黑夜想你沒辦法》一書中出現的在風格上、題材上重復的窠臼,在不同的題材、寫法上進行了嘗試。書中除了《山藥蛋》、《豆豆》、《山丹丹》、《根根》等篇沿著“溫家窯”的路子,繼續為讀者揭露在苦難生活下愚昧的靈魂之外,不僅有描寫傷感的愛情故事,如《野酸棗》、《沙蓬球》、《親疙蛋》,有一些寫治安的,如《老汪東北蒙難記》、《豺狼的日子》、《黃花燈》、《老漢》,有一些寫得比較晦澀不明的感情的故事,如《小精靈》、《齋齋苗兒》,還有寫因苦難生活壓迫而變得麻木的靈魂的《苦杏仁兒》等等。小說貫穿著一種悲劇意識,大多故事都是一個令人心酸和悲傷的結局,揭示了苦難生活的罪惡,以及在這種生活的艱辛下人性的本來面目,刻畫了或純潔或愚昧或麻木或脆弱的魂靈。
“愛”的悲歌
作者在小說中通過描繪一幅幅人性被壓抑、不自由的生活圖景,刻畫出了一系列比較豐滿、鮮明的人物形象。在一曲曲“愛”的悲歌里,女性是主角。這些女性形象那樣偉大、那么美好,胸懷又是那么的博大,讓讀者難忘。小說中個性鮮明、敢愛敢恨、俊俏的農村姑娘,她們的心靈是如此的純潔而豐富,這些女性純樸、善良、美麗、活潑的形象鮮活于紙頁之上,比如在各自情感追求中,《野酸棗》中的酸棗狂野奔放、無所畏懼,《沙蓬球》中的貞貞純真善良、堅忍不屈,《齋齋苗兒》中的齋齋苗兒和《親疙蛋》中的親疙蛋含蓄婉約、黯然神傷。
曹乃謙也是一個善于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的小說家。在曹乃謙的筆下,擁有美好心靈的女性的結局都是悲劇。我們可以看到,在不公的命運面前,她們并沒有失去理智,而是做出了可貴的反抗,盡管是用一種最原始、最無力的方式,讓她們在潛意識中要對人性進行釋放。
回到酸棗這個角色,從這個原始的、自由不羈、率性而為的野性人物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源于激情的原始之美。她的愛順其本能、任性而強烈。這位野女娃在泉水邊癡定定地看著“我”,放聲地對著“我”笑,給“我”吹口哨,吹放浪的民歌“擗白菜”、吹“走西口”,主動約“我”去鐵水灣。追求愛情的自由使她的形象更具內涵,富有無限的魅力。她為了捍衛自己自由任性的愛情,寧可死,也不愿茍活。捆著被換親的時候,酸棗“死活不去,硬是給從騾背上摔下來,把腦袋給磕破了”。但是她最終還是“被面朝天捆在一塊門板上,由兩個后生抬著。她的嘴里堵著東西,頭上纏裹著紅布帶,額角滲出的血把紅布帶洇黑一塊。看見我,她努力地仰著頭,眼淚嘩嘩往下流。”她已無力做出任何反抗。她把最后的一線希望寄托在心上人——村里的一名代課教師身上,但軟弱的心上人被狠狠得揍了一頓,幫不了她,她就這樣被捆走了。
《沙蓬球》中的貞貞同樣是一個悲劇的角色。故事中貞貞“原先就長得喜人”,非常打眼,和海海兩小無猜。貞貞打小就想做海海的媳婦兒,他們互相喂黑棗兒,一起唱《公社里養著一群小鴨子》……但是在感覺即將與心上人海海永遠分離的時候,追上去喊道“海海我要呀我要呀,我要那兩顆雞蛋呀,你回來你回來海海你回來。”這情景讓讀者熱淚盈眶,這些呼喚撼動人心,從中我們體會到了貞貞童年時就深蘊的感情。然而貞貞命運多舛,她小小年紀就沒了娘,后來她爹當了招女婿后改成人家女方的姓,結婚前她又被一個探測隊的人給哄了有了肚,后來嫁給了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婚后她不許跟其他的男人來往,被弄得烏頭垢面的,還經常挨她男人的打。當海海與她再次重逢時,才二十五六的她“看樣子快五十了,頭發亂蓬蓬的,就好像是那路邊的沙蓬球。她的臉面黑黑的……我猜想這女人神經系統有毛病。……她的臉上脖子上和能看得見的頭皮上,都厚厚地積著一層污垢。她那手背還厚厚地臟兮兮地皸裂著凍瘡。”海海根本認不出她就是當年的貞貞。最后她下毒毒死了她男人,自己也上吊自殺了,結束了自己悲慘的一生。她在上吊前又洗了臉梳了頭,還換上了干凈的衣裳。“活著的時候像鬼,這死了后倒像個人。”
從曹先生為讀者講述的故事中,我們就堅信,她們就那樣真實的存在過,就那樣生活在雁北鄉村,并且不應該被我們遺忘在歷史中。
細節的描寫是曹先生成功刻畫筆下人物鮮明形象的有效手段。曹乃謙的看法是“情節有可能吸引人,但真正打動人引起人共鳴的還是細節。再好的情節也往往會被人遺忘,但精彩的細節卻永遠會留在人們的記憶之中。想寫出好小說,那就是:小說是用細節寫出來的。想讓讀者記住點什么,那就在細節上下功夫吧。”在清泉邊打水、跌水灣里酸棗與代課老師纏綿幽會一系列的細節描寫,讓我看到了一位身處偏遠雁北鄉村女娃個性的張揚、原欲的宣泄。她這可愛的野女娃的形象深深的印刻在讀者的腦海中。作者刻畫的一系列雁北地區女性形象的復雜性和豐富性,讓我們看到了藝術與美的靈光。一連串極富雁北鄉土氣息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了讀者腦海中:酸棗、齋齋苗兒、菊葉、草葉、苦杏仁兒等等。于是,她們便從邊遠的雁北窮鄉走來,永遠鮮活地活在人世間。
人情冷暖的挽歌
作者在書中還描寫了人與人之間、人與動物之間、動物與動物之間各種美好的感情。在作者冷峻的筆調下,它們被無情的現實所破滅,就像一首首挽歌,讓人內心感到壓抑和沉重。
書中同名的短篇《最后的村莊》寫的是山西內蒙邊境一個貧瘠的名叫“二十一”的村莊,村里人為了生計都搬城墻那邊去了,只剩下一個老女人和一條叫“羅漢”的老狗。這個老女人善良、孤單,她留守在她所眷戀的村莊里,渴望親情。她扎草人,在所有的地里都插上她扎的草人,不是為了嚇唬鳥兒,只是為了給自己做伴。她給每個草人起了以前村里人的名字,每天和他們說話。后來,她愚昧地為她認為很孝順自己的“干兒子”種植阿芙蓉、制作“黑藥餅”,她被干兒子欺騙了,最終被幾個“說侉侉話的”(警察)帶走了,留下那條叫“羅漢”的老狗每天在村口 望它的主人。老女人對兩個城里來的后生的信任換來的是欺騙。“二十一”這個村莊將會隨著最后一個居住者——老女人的離開而消失,作者也借小說抒發了對自己心中的鄉土世界正在消逝的哀痛。像“二十一”這樣的村莊積淀著豐富的地域文化內涵,散發著濃郁的鄉土氣息,這塊鄉土是賦予作者藝術靈感的源泉,作者熱愛著這片鄉土和這片鄉土上的人們。但是由于偏遠落后、保守封閉以及村民們的愚昧,這些村莊隨著村民的遷徙而逐漸“消失”,小說中透露出作者對一種逝去的鄉土文化的憂患意識以及對鄉土生活的苦戀。
《黃花燈》中天真俊俏的雙胞胎姐妹王二瑩、王三瑩同樣讓讀者憐愛,她們不堪被姐夫強奸凌辱而走上殺人犯罪道路。她們殺了人,但是我們一點也不覺得她們邪惡,我們看到的是她們的美好和純真。就連故事中到谷家窯偵破案件的警察都對這對雙胞胎產生了不可名狀的好感,“我把女性全部神化了,犯罪的女性也是美好的罪犯”。作者不僅把谷家窯村的美麗鄉土風光展現在讀者眼前,還細致描繪了黃花燈節的熱鬧場景,以此為鋪墊,把王二瑩、王三瑩這對雙胞胎姐妹襯托得如此可愛動人。在作者筆下,她們猶如天使,為世間除掉了一個惡魔。然而她們畢竟是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社會有它的規則和法律,她們逃避不了法律的追究。她們深夜去偷蕎面燈碗,希望神靈庇佑,天真地以為能夠消災避難。她們“兩手對拉著,把幡旗主桿環在當中。由左向右繞著走了三圈兒,又把拉著的手變成掌心對掌心,指尖朝上合攏在一起。然后她倆閉著眼,仰起頭,嘴唇微微動著,心里默默念頌”。但是她們的虔誠篤實沒有打動神靈,最終只能以自殺的方式尋求解脫,這不禁讓讀者扼腕嘆息。
《英雄之死》中一個貧窮家庭的母犬四眼兒對小主人菊葉忠心耿耿,要生娃娃了,還“在菊葉該回來的時候,咬斷了放羊鞭,忍著肚子里的疼痛,又一路小跑著去接小主人去了。結果,把小狗娃生在了半道兒”,四眼兒生了四只狗娃,三只在半道兒凍死了,“四眼兒也準知道它們死了,要不它的喉嚨不會發出那么傷心的哀叫”。作者把四眼兒描寫的如此有人性,四眼兒對唯一存活下來的小狗娃白蹄的舐犢情深更讓人感動。但是由于公社開展打狗運動,它們被迫離開主人,最后都逃脫不了被宰殺的噩運。《老漢》短小的篇幅寫出了農民的無助和辛酸,作者強烈的悲憫情懷貫通全篇。
除了對人情冷暖和人與動物之間感情的描寫,小說也夾雜著對人性中一些陰暗面進行批判的曲調,如《懺悔難言》用美麗的語言抒寫了一個卑瑣的靈魂,只因為朋友妻的高傲和怠慢,書中的“我”竟然對她采取了“荒唐無比又殘忍至極的報復行為”。
在《最后的村莊》這本書里,雁北地區20世紀70年代初文革后期農民的“生存狀態、尤其是當地一部分農民饑餓與性的狀態”已經不再是作者關注的唯一焦點,當地老百姓的“靈魂”已成為作者大力著墨的地方。因此,比起前一部小說來,作者在《最后的村莊》中做了一些可貴的探索。作者以雁北偏遠、落后、安靜、純樸的鄉村作為背景,描繪了底層人物在命運中苦苦掙扎的場景,并探索了底層人物在特定年代、苦難生活中所呈現的精神狀態。
書中“山曲兒”、“麻煩調”、“苦零丁”、“傷心調”、“要飯調”、“挖莜面”等如泣如訴的民歌不僅是《最后的村莊》里的主人公精神狀態的表現,也是他們表達感情的重要途徑之一。這些民歌充分表現出他們豐富的內心世界以及苦悶、渴望以及尋求。這些苦悶、尋求和不可實現的愿望在民歌中演繹成一曲曲哀婉的鄉土悲歌。
“想你呀想你真想你,抱住枕頭親了個嘴。想你呀想你真想你,親了我一嘴蕎麥皮。”那高亢又帶點憂傷的曲調,從雪地上給悠悠地飄過來。
——《黃花燈》
如果說曹乃謙原生態的語言風格和細節描寫構架了小說的軀干,那么,小說中一首首高亢而哀婉、撕心裂肺的雁北民歌就是小說的靈魂,是小說感情的基調。曹乃謙“從小習染要飯調,要飯調給了曹乃謙藝術的種子,培育了他的詩性,一顆歌唱的心靈,從貧困庸常的生活中跳出,從黑暗中揚升成一種光明,并能以熱烈而悲愴的感情反觀生活,追求自由,獲得了生成藝術的心靈結構。”(孫曙,2007)
《最后的村莊》呈現給讀者的是原生態,帶有“莜面味兒”的雁北鄉土語言:做營生、呱啦、灰人、灰事、親圪蛋、圪蹴、 、嗨、三眼窯、土圪坨、跌水、驢日的、狗日的、油炸糕等。原生態語言具有一種神奇的魅力,同時由于語言也是一種民族文化,它能讓讀者深深領悟到當時雁北特有的鄉土文化氣息。作者在書中細致地描繪了雁北地區的鄉土風景和人情風俗,也給讀者以美感。
民族化追求
評論界對曹乃謙的創作褒貶不一,諾貝爾文學獎評委馬悅然稱贊他是“中國最一流的作家之一”,有人則批評曹乃謙沒有為讀者展現廣闊的文化背景,局限在一個小地方,寫得小氣低俗,格調不高。一方面,我們不認同曹先生的小說通過露丑來迎合西方的看法,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作者筆下鄉土的猙獰、愚昧、落后能滿足西方對于中國的想象和指認,但這并不是曹乃謙的初衷,他的作品不是為了西方而存在。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認為好的鄉土文學作品就一定要展現廣闊的鄉村背景,也不能一味強求一直生活在雁北地區的曹乃謙寫出多么廣闊的農村景象。偉大的作品都是融入了對民族精神的思考、對民族精神的認同和追尋的。在中國,好的作品就在于它是否能表達中國人獨特的經驗與美感,是否真實地展示了某一段歷史,并在現實中起到推動作用。曹乃謙選擇了他所熟悉的溫家窯、雁北地區,要告訴讀者的是文革后期雁北地區老百姓的生存狀態,“食欲和性欲這兩項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欲望,對于雁北地區的某一部分農民來說,曾經是一種何樣的狀態”。曹乃謙把意識形態和自己的立場排除在小說之外,冷靜客觀地敘述,任由讀者解構。深沉源于熱愛,“這塊土地(雁北)別人不理睬,我理睬;別人不熱愛,我熱愛”。作者在敘述這種生存狀態的過程中,時刻體現出一種憂患與對絕望的反抗,“在他的文本之外,始終有一顆滴血的心在吶喊‘不行,不能這樣生活’”(孫曙,2007)。曹乃謙以悲劇的苦難作為一種方式或者說是途徑,為讀者展示了一幅幅人性被壓抑、不自由的生活圖景,探討了特定的歷史年代、殘酷的現實生活對人性的考驗、對人性的摧殘。作者直面苦難和愚昧,從人性探索出發,與底層生存的艱辛結合起來,在人性上深入挖掘,展示人性的各種面目。雁北地區的貧窮、落后、愚昧、荒蠻、原欲深深地觸動了讀者。正是鄉村社會的粗野荒蠻,促使我們去探索人的價值,“像他們這樣活著有沒有價值?”,也促使我們去關注人的需求,思考和反省整個民族的命運。別林斯基說過“要使文學表現自己民族的意識,表現它的精神生活,必須使文學和民族的歷史有著緊密的聯系,并且能有助于說明那個歷史。”因此我們說,曹先生的小說充分體現了文學的民族性。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勁吹浮夸文風的今天,許多文藝創作都嚴重感染了商業化、娛樂化、快餐化、戲謔化以致粗鄙化的病菌。而曹先生的小說扎根于雁北鄉土生活,靠厚實的生活基礎、精湛的藝術描寫,深入到歷史深處,如實地展示七十年代初的雁北農民的生活狀態,在某種程度上對我們民族的進行歷史的精神探尋,給讀者以審美的熏陶,為讀者提供了高質量的精神食糧。
作者簡介:劉育根,廣東河源職業技術學院人文學院講師,主要研究現當代文學;劉立恒,廣東河源職業技術學院教師,文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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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范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