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梳理蒲松齡在康熙九年(1670)十月應同邑友人孫蕙之聘到江蘇寶應縣為其做幕賓,及至翌年康熙十年(1671)秋辭幕歸里的來龍去脈,有助于今人了解蒲翁在南游寶應期間,佐助孫蕙施政惠民,為民歌哭,興利除弊,憤世嫉俗的高貴品德。
關鍵詞:蒲松齡;寶應;幕賓;施政惠民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10)03-0010-04
寶應,地處江蘇中部,京杭古運河穿境而過,由于域內地勢低洼,遍布五湖四蕩,加之河溝縱橫,素有水鄉澤國之稱。
自清順治十六年(1659)至康熙九年(1670)十余年間,因黃河時而堤決,淮水幾度東下,加上雨季大雨滂沱,縣境水災頻仍,寶應一直成為重災區。當時村舍土地俱淹,百姓啼饑號寒、流離失所,一片慘狀。康熙八年(1669),山東淄川進士孫蕙(樹百)至此“沖疲災邑”任知縣。新官上任,既要賑災救民,又要處理案卷文牘,應接不迭;加上初來乍到,人地生疏,身邊亟盼能有個貼心的文人雅士幫助處理公私事務。后經恩人趙金人(晉石)舉薦,于到任的翌年,便盛情發函聘請同鄉、同窗、好友蒲松齡,來寶應縣衙做幕賓。
山東淄川人士蒲松齡(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因屢試不第,加之兄弟析箸后,他與妻子劉氏連同三個孩子(二子一女)全家五口人居于三問農場老屋里,連院墻都沒有,過著“數卷殘書,半窗寒燭、冷落荒齋里”的清苦生活。因“家貧不足自給”,又經外甥趙金人(晉石)從中撮合,便于康熙九年(1670)庚戌秋九月,應聘至寶應人同邑知交孫蕙幕。孫蕙素來仰慕蒲松齡之才華及為人。蒲松齡來寶應,頗受孫惠的禮遇,有時宴飲,孫蕙便請蒲松齡作座上客。蒲松齡協助孫蕙處理政務,捉刀文牘。
蒲松齡案牘甚為勞苦,用了不少精力為災難深重的寶應人民歌哭,濟民厄難。誠如他自己所說:“利既不屬,名亦罔歸,連連作苦聲于終夜,誠可笑而可嗤”。他見縣域災情深重,便在當年臘月廿日為孫縣令作《勸諭文》,在文中歌哭道:“不意殘冬雨雪,霪滴連朝,餓鬼僵尸,踵踵相接,誠耳目所不忍聞睹也!現今奄奄垂斃者,遮道啼號,良可浩嘆!”……
他在寶應七閱月(當年九月至次年三月),佐助孫知縣實施了不少愛民惠政。第一,寶應城西有一明代傳下來的“官塘”,蓄養佳魚——鱸魚,品味鮮美,專供達官貴人宴享。蒲松齡關心人民疾苦,反對暴政魚肉人民,他目睹民不聊生的現狀,便建議縣令舍“官塘”為“放生池”,又為孫蕙代撰《放生池碑記》,云:“用民力而窮己欲,所需幾何,……夫苛任己欲,則欲生貪,貪生殺,……工役之興作,庸詎有惜民力而軫恤者乎?”同時,勒石立碑,以警后人。第二,如前所述,鑒于寶應境內地勢低洼,古運河土堤時常潰決,造成水災頻發,餓殍遍野;再加上百姓遭受繁重的疏河修浚之役,怨聲載道,叫苦連天,民工浚河修堤時無糧果腹只能嚼蘆根充饑。蒲松齡勸孫縣令解民倒懸,并為其出謀獻策,巧用戶部文告,據理力爭,擺脫河道御史催工威逼,開倉放糧,賑濟貧民。第三,當時寶應里甲疲敝,驛站圮廢,徭役繁重,民不堪擾,蒲翁為民請命,并擬文幫知縣向上司哀請道:“里甲之役敝也,河道之雍塞而驛遞之繁難也,又兼以數年之前已竭之民力,值千古未有之奇荒,真如千百萬片之破甑……”請求州、府撥款修補驛站,結果得到了上司同情,撥補驛站,減輕了縣邑負擔。第四,蒲翁還鼎力為孫蕙縣令獻良策,勸諭本埠殷實富戶救災。他在擬就的縣衙文告中寫道:“唯憑量力捐施,百千固屬大德,即升斗亦是菩提”。經此動員,大戶、中戶紛紛解囊,捐款、捐衣、捐物,救活了不少災民,百姓無不稱頌。
蒲翁游幕寶應期間,還目睹朝廷欽差大臣出巡,車馬塞道,舟楫填河,隨從前呼后擁,爪牙恣意肆虐唾面詬罵縣令、無理鞭撻驛吏、苛斂人民、強索財物、中飽私囊的丑惡行徑。他覺得寶應雖為“彈丸蕞爾之邑”,然而官場亦很腐朽,各方官吏橫征暴斂十分嚴重。康熙九年(1670)十一月初,一直仗著縣大勢眾的鄰邑淮安知縣王克鞏,處處尋釁脅迫。那時,自稱是王縣令的家丁數人,來寶應境內尋釁滋事,這伙人佯裝醉酒還耍無賴,不但毆打本邑征糧差役,而且還阻糧入倉,意欲掠奪。孫縣令與蒲松齡為伸張正義,旋即著人將尋事者緝拿,略施以薄懲。誰料為首者乃怙惡不悛,竟在縣衙中勾結群兇而大打出手。孫、蒲二人忍無可忍,認為這伙歹人目無王法,直同于叛逆,便令差役將暴徒監禁候審,并致函王知縣通報了案情(見《十一月十七日與淮安王克鞏》孫蕙)。蒲松齡輔助孫蕙秉公辦理此案,可謂鼓舞了“彈丸蕞爾之邑”——寶應人民的士氣,也凸顯了蒲翁不畏強勢、剛直不阿的“風骨”。蒲翁面對腐敗的官場內幕,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憤而寫作《大人行》:“塵霾暗天白日黃,廬兒猙獰噪官堂。……既責清介望循良,賣男貼女安足償!”把欽差大臣視為魚肉人民的虎狼,深刻地揭露了達官貴人的丑惡行徑。他在寶應還寫過一首《挽船行》:“簫鼓樓船帆十幅,百夫牽挽過茅屋。屋中男婦饑不餐,船上獵鷹飽食肉。屋中男婦少完衣,船上健兒賤綺谷。但聞船上簫鼓聲,莫聽屋中男婦哭”。此詩,可與杜甫名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媲美!
蒲松齡游幕寶應期間,計擬書啟、文告80余件,收在他的《鶴軒筆札》手稿中,其內容大多是寫給上司省、府及州、縣官員與故舊的書札,其中涉及公務的,如賑災、河工、驛馬、征糧,以及慶賀、喜迎等方面,并有私交請托等內容;還有少量的為寶應縣衙發布的呈文、諭文,內容包括勸諭救災、勸民息訟、嚴肅賑紀、警勵士風、安民守法、以清盜源及請補賑糧、請補驛站等。另外,蒲翁還留下詩作多首,后收在他的《南游詩草》內,主要有《寄家》、《堤上作》、《漫興》、《感憤》等首。
康熙十年(1671)秋,蒲松齡因不滿官場生活,加之水土不服,思鄉之情與日俱增,又因要參加第三次山東鄉試,故而毅然辭聘離別寶應返歸山東故里。蒲翁游幕寶應雖不到一年時間,然而他在寶應“愛惜民力興利除弊、為民歌哭濟民困厄、憤世嫉俗剛直不阿、潔身自好清廉自守”為百姓做的各種善舉好事,以及他為人正直、從不趨炎附勢的高貴品德,已在千年古邑——寶應傳為佳話,不脛而走;其流風余韻,沾丐后人。蒲松齡在寶應的辦公舊址以及他用過的古井,至今尚存于原寶應縣政府的大院內,此等便足資佐證。
(責任編輯 魏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