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塵曾任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1978年后受聘為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系主任,主持建立了戲劇影視研究所,這是國內第一個戲劇學專業博士點,培養了許多優秀的戲劇人才。
文革中,陳白塵被下放到鄉下,那一段時間沒有人敢和他說話。他主要做的事情是放鴨子。于是他細細觀察鴨子的習性,久而久之,便學會了“嘎嘎”的鴨子叫。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黃昏,他將鴨子趕入湖中,蘆葦蕩遮住了鴨子群的歸途,他心急如焚,在湖邊大聲“嘎嘎”地叫,好在,終于有一只鴨子聽懂了他的召喚,呼朋引伴將鴨群帶出了蘆葦蕩。風雨中他將鴨群趕回駐地,竟然一只也沒有少。他還給有特點的鴨子起了名字,看它們走路、嬉戲,感嘆沒有畫家將鴨子收入筆下,沒有人寫出歌頌鴨子的優美篇章。在他人生最寂寞的時候,他與鴨子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鴨子給了他無盡的歡樂。每當回憶起那段放鴨子時的愉快時光,他總是感嘆道:鴨子,與名利無關。
同樣,丁玲在文革中被關在一間黑暗潮濕的屋子里,與外界失去了聯系,孤獨與寂寞可以想象。但她卻自尋樂趣,將高高的窗戶上的紙捅開個小洞,站在床上,透過小洞看在不遠處打掃衛生的丈夫陳明。待看守她的人來了之后,她又連忙坐下來,假裝瞌睡。就這樣興奮,然后平靜,然后等待,然后再興奮。每天,丈夫掃完地從關押她的房門口經過時,會趁人不注意時塞進來一塊煙盒紙或者小樹葉,在紙片和樹葉上寫著一兩句溫暖的詩。她便將這些紙片樹葉珍藏起來,沒人時一遍一遍地默讀,仔細地回味,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她還能背下當年丈夫寫給她的鼓勵安慰的詩。丁玲用這種方式,趕走了孤獨與寂寞。她說,之所以能享受寂寞,是因為丈夫與名利無關。
錢鐘書先生的夫人楊絳,當時的工作是打掃廁所。她自制了一把鐵絲刷,自費買了去污劑和去污粉,每天在廁所里認真地清洗,將所有的器具都洗出了本來的面目,讓那些根正苗紅的工人兄弟和造反派也不得不贊嘆楊絳的活干得就是漂亮。廁所里不僅明亮如新,而且沒有異味,沒有蚊蠅,不像廁所,倒像一座座溫馨的小賓館。在忙完工作后,楊絳便悄悄坐在廁所里看書。有時候她出去,遠遠看到外地來京的紅衛兵,為防止意外,她便進入女廁所,那里成了庇護她的寶地。她說,廁所與名利無關。
看來,寂寞并不可怕,平常日子中稍微清閑的日子比起特殊年代的名士的境遇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寂寞的時候可以讀書,可以誦詩,可以自省,可以寫作。多少年以后,再回憶寂寞的日子,也許比起喧囂的時日會更值得人留戀、回味!因為,讀書與名利無關。
享受與名利無關的寂寞,在寂寞中諦聽生命的跫音,確實是挺愜意的事。
(編輯一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