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語詩說趣

謎語古稱“廋辭”、“隱語”，它源遠流長，迄今已有幾千年的歷史。謎語語言精煉、生動、富于形象性，常以某一事物或某一詩句、成語、俗語或文字為謎底，用隱喻、形似、暗示或描寫其特征的方法做出謎面，供人猜測，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

謎語浩如煙海，其中有一種用詩歌寫的謎語，讀來很有情趣，我們把這種詩歌叫做謎語詩。謎語詩也稱避題詩、隱語詩，即有意避開詩題，詩文為謎面，詩題為謎底，詩中有謎，謎在詩中，亦詩亦謎，別具一格。

宋代女詩人朱淑真寫過一首意趣盎然的“避題詩”:“兩個娘子小身材，捏著腰兒腳便開。若要嘗中滋味好，除非伸出舌頭來?！痹婎}為《詠箸》，也是謎語詩的佳作。這首詩寫得含蓄幽默、諧趣橫生，讀來耐人尋味。前兩句巧用擬人，生動形象，兩支筷子成了嬌小多姿、苗條可人的姊妹倆，人們用筷子時不正是“捏著腰兒”嗎?后兩句則暗示我們用筷子夾佳肴還得用口舌方可品嘗出美味來!用心琢磨就能猜出這首詩寫的是“箸”(即“筷子”)。

“少小青青老來黃，百般拷打才成雙。送君千里終須別，將奴拋棄路一旁?！边@也是一則謎語詩，它的謎底是“草鞋”。藤草成鞋時要經過拷打，才能使之柔軟，以免梗腳。磨損后更換新鞋時，舊的總是被拋棄路邊?？梢哉f謎面與謎底句句相和，寫得十分巧妙。但同時，這四句謎面又是一首詩，一首反映封建社會婦女悲慘命運的詩歌。它描寫了一位棄婦的悲慘境況:小時也算青梅竹馬，幾經磨難才得結合，可以白頭偕老了吧。但是，好景不長，這位女子送君千里，竟被薄情郎半道遺棄。

有一首叫《燈籠》的謎語詩，與一個凄婉的故事聯系在一起。故事里的新媳婦，到河邊挑水，遇見書生問路，便熱心給以指點。誰知小姑子竟然加油添醋向母親告狀。婆婆不分青紅皂白，打罵媳婦。新媳婦受不了冤屈，上吊自殺，留下一首絕命書，為自己辯白:“打奴奴知曉，背后有人挑。心中亮明鏡，為的路一條?！敝i面句句雙關，令人叫絕。首句“打”，可理解作“打罵”的“打”，也可理解作“打著燈籠”的“打”;次句“挑”，可作“挑撥”講，亦可作“挑提”講;第三句，可解為“內心明白”，還可解為“燈籠里亮著燭”;第四句，既與書生問路相關，又與燈籠用途相聯。

有首謎語詩寫得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讀來催人淚下:“在娘家青枝綠葉，到婆家面黃肌瘦;受夠了苦難折磨，歷盡了浪險波狂;不提起倒也罷了，一提起淚灑江河?！痹娋漤嵨峨h永，這里描述了一位受盡虐待、滿腹苦水的不幸女子，聲淚俱下地訴說她那悲慘身世:這位婦女在娘家初長至未嫁時，尚充滿生機，對未來充滿幸福的憧憬，神態從容，天真快樂?？沙鲩w后，到了婆家卻是受盡虐待、摧殘和凌辱，變得面如槁木、心如死灰，滿腹的苦水倒出來就像江河。而仔細推敲，用心琢磨還是能想到這首“謎語詩”的“謎底”就是撐船用的竹篙。你看，竹篙砍伐前生長在竹林中不正是“青枝綠葉”，而后經刀削火烤制成竹篙時豈不是“受夠了苦難折磨”，“到婆家面黃肌瘦”;撐船用它可真是“歷盡了浪險波狂”，竹篙進水時自然不滴水，提起時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活脫脫的一副“淚灑江河”模樣哪!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詩中的意象與不幸女子的遭遇十分吻合，情真意切，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讓人對舊社會罪惡制度感到無比憎恨。

還有兩首以爆竹為謎底的謎語詩，讀來也別有趣味。明代黎淳的《爆竹》是這樣寫的:“自憐結束小身材，一點芳心未肯灰。時節到來寒焰發，萬人頭上一聲雷?！币馑际钦f，雖然我的身材瘦小，全身被扎得緊緊的，但是，我并不因此心灰意冷。等到適當的時節，我的心中就會引燃火焰，在萬人頭上發出如雷的聲響?！都t樓夢》第二十二回賈元春作了一首謎語詩:“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逼渲i底也是爆竹。第一句說這種東西能使妖魔喪膽，因為古人以為爆竹能驅除鬼魅。第二句寫爆竹的外形像緊緊捆扎成卷的絲織品，它的聲響猶如疾雷。第三四句寫爆竹一聲轟響之后，回頭看去已成了灰燼，這就是氣壯如雷的爆竹最后的結局。每一句都緊緊扣住爆竹的特征來寫。

金圣嘆是著名的明末清初文學批評家，入清后，因哭廟抗糧案被處死。他在臨刑前，作了一首詩。詩云:“金鑾殿上綁金王，萬里江山作孝堂。明日太陽來吊我，家家戶戶淚汪汪?！焙笕朔Q贊這首詩既是一則絕妙的謎語，又抒發自己傲潔的一生。原來，在金圣嘆臨刑前，天空正下著大雪。這則謎語詩的謎底就是“雪”。

“鶯鶯小姐去上香，香頭插在幾案上。遠看好似張秀才，近看卻是一和尚?！边@是一則根據《西廂記》故事情節制成的謎語詩，謎底是“禿”字?！跋恪鳖^是“禾”，“禾”在“幾”上合成“禿”?！岸d”與“秀才”的“秀”形似，但不是秀才，而是和尚(禿)。

從前，有一家店鋪開張，招牌上寫著“月掛半邊天，嫦娥伴子眠，酉時天下雨，讀書不用言?！钡赇侇櫩陀T，生意十分興隆。原來這是一首謎語詩，每句打一字，連起來讀是一句廣告詞，正是“有好酒賣”。

(編輯一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