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發生里氏7.3級大地震不久,我國本世紀首次出現日環食。時隔23年迎來未來千年內最長日環食天象,罕見“日牙”映紅天幕,殘陽如血,時間是1月15日。在兒時的記憶中,老家人管這種天象叫天狗吃日,冥冥中似乎總是有一種恐怖和不祥的感覺。而正是這一天,我國公安部通報了在海地地震中我維和警察失去聯系人員名單。在八名戰友中,有五名來自公安部機關,三名是來自云南公安邊防部門的維和民警。其中朱曉平是公安部裝備財務局局長,是我的好朋友。乍聞此訊,我難以相信這是真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無聲的淚水奪眶而出。1月6日上午,我們倆還在公安部大樓B座611會議室作為出版體制改革領導小組成員一起開會。臨走時,他還說過兩天要去海地,回來兄弟幾個一起聚聚,我說好啊,等你回來。誰知這一去竟是永訣。
忽然想起一位朋友發的短信:“也許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后,也許就真的不見了。”
經歷了汶川大地震的悲痛和奇跡,傷口似乎還未愈合,又開始面對海地的痛。我渴盼著海地能有奇跡發生。一天,兩天,日子是如此漫長難熬,在牽掛中等待,在悲傷中期盼,千萬次的呼喚等不到廢墟下半句回聲,無數次的祈禱沒有讓生靈再現。終于,奇跡沒有發生。
16日16時57分,海地前方救援隊挖出我失蹤人員第一具遺體,1月17日凌晨3時56分,當人們徹夜期盼時,曉平兄遺體最后一個在廢墟下被找到,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期盼了許久,聽到了最不愿聽到的噩耗。
莫非是巧合,曉平英年早去,卻與日月同輝,千年不遇的日環食竟與他宿命同時。“在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忽然想起魯迅先生這句話,此時,海地,這個遙遠的,災難和痛苦不斷的加勒比海小國和我們息息相關。
曉平兄生于1962年,長我一歲,我們是1984年8月從大學畢業同一個月分配到公安部機關工作的,歲月如梭,一晃已過26年。他熱情、寬容、謙和、正直、儒雅、真誠的品格都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人生如酒,點點滴滴,冷熱唇知;歲月如歌,隱隱約約,都留在記憶的深處。
記得到部機關工作結婚的幾年后,我夫人懷上孩子,從部機關大院家屬樓四號樓八平方米宿舍到復興醫院每周體檢不方便,沒有車又怕擠公共汽車,曉平兄知道后就主動幫忙,親自駕車送我們到醫院,每周一次,令我和夫人至今都十分感念。
后來,曉平兄去了深圳工作,再后來去了香港,任中央政府駐香港特別行政區聯絡辦警務聯絡部部長,由于工作特殊,我們見面越來越少。聽說他經常出差,2003年在新疆帶工作組三個月,走了三萬多公里,足跡遍布天山南北。直到他去年三月調回部裝財局工作,我們好像一下子見面的機會又多了起來。不久前,我向他反映了出版社辦公用房及經費等問題。他十分熱情,讓我寫報告反映,并主動說,要找時間到位處方莊的群眾出版社親自看一下,這種務實的作風也令我感動,誰知這并不漫長的行程成了未竟之旅。
去年11月,在公安部機關舉行的“為祖國放歌”文藝會演,曉平兄忙中抽空幾次來看節目,陪同部領導上臺接見各地公安系統演員。說來也巧,好幾次我們倆看節目都是挨著坐,一起交流,一同欣賞,誰知這種難忘的時光也成了一種奢望。
在曉平等八名戰友被壓埋的日日夜夜,我們每天為他們祈禱,當他們的遺體被送回祖國,我們去首都機場迎接那架南航的包機,在寒冷陰沉的天空下和列隊戰友們胸戴白花久久佇立迎接,那種不忍目睹刻骨銘心的痛,那種不盡的哀思至今難以散去。當我和成千上萬的戰友們、百姓們,在八寶山送別曉平兄等八位英烈后,我知道這歷盡磨難又傷痕累累的身體和靈魂終于可以永遠安息在故土了,蒼穹之下,留給我們的只是無盡的懷念。
至今,我的影集里還放著去年年末在井岡山黃洋界上和曉平兄的一張珍貴合影,他的微笑很甜也很真誠,睹物思人,曉平兄的音容笑貌總浮現在眼前,讓我倍感珍惜。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日環食后,太陽依舊,而海地的不幸災難在日環食預言的時刻里沒有奇跡發生,至今,我無法撿拾像瓦礫般散落的心的碎片,我看見太子港漫天哭泣的星星,也許,殘缺的將不再復圓,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