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被忘卻的西班牙語世界

全世界都在關注中國，歡迎中國，希望中國前往參加更多國家的國際書展。但中國卻往往在這方面更多地考慮到經濟效益，忽視國家的大局和文化責任。國家盡可能地支持出版界參加更多的國際書展，應該成為“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的一項重要工作，使更多的國際書展成為中國圖書“走出去”的渠道和舞臺。

1585年，西班牙傳教士多薩著的《中華大帝國史》也許是第一部向西班牙人介紹中國的圖書。明朝在兩百多年的時間里，一直都是當時全世界最發達最先進的國家。這本書中說道：“在這個大國，人們食品豐富，講究穿著，家里陳設華麗，可以被稱做是全世界最富饒的國家。”

“他們產大量的絲，質量優等，色彩完美，大大超過格拉納達絲，是該國一項最大宗的貿易。”“那里生產的絨、綢、緞及別的織品，價錢那樣賤，說來令人驚異。特別跟已知的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價錢相比。他們在那里不是按照尺碼出售絲綢以及其他任何織品，哪怕是麻布，而是按照重量，因此沒有欺詐。”

“全國的大道是已知修筑得最好和最佳的，它們十分平坦，哪怕在山上，并且是靠勞力和鋤頭開出來的，用磚頭和石塊維護。……有很多大橋，建造奇特，特別是建在又寬又深的河上。在福州城，正對著國王大稅收館的館宅，有一座塔，根據那些看見的人的肯定，超過了羅馬任何建筑。”

1585年正是明萬歷年間。這個時候，平民出身，被推上歷史前臺的內閣首輔張居正，正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智慧，整飭朝綱，鞏固國防，推行一條鞭法，使明王朝重新獲得勃勃生機。江河不息，流過500年歲月，世界進入了21世紀，中國正面臨著第二次崛起，在中國圖書“走出去”語境下，我們都在期盼著21世紀版的《中華大帝國史》西班牙語版問世。但是，在廣大的西班牙語世界中，有關中國的圖書遠遠比不上德語、法語、日語，更不用說英語，西班牙語世界對于中國，正處于一種不該有的邊緣狀態。中國圖書“走出去”，西班牙語基本上是一個空白。

西班牙語是目前世界第二大通用語種，是全球人口使用最多的官方、民間交流的語言之一。全世界有4億多人說西班牙語，西班牙語的使用范圍僅次于英語。除了西班牙，在南美除了巴西，幾乎都通用西班牙語。全球以西班牙語為官方語言或使用西班牙語的國家達31個。在美國，以西語為母語的人非常多，它廣泛通行于紐約、德克薩斯、新墨西哥、亞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亞，在新墨西哥州，西語和英語并列為官方語言。有人說：即便是在美國，如果你僅憑英語未必能從東海岸一直走到西海岸，而西班矛語卻能。

有人計算過，以西班牙語為母語的人口已超過英語。全世界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口不超過4億，其中英國、愛爾蘭6400萬，非洲白人不足1000萬，澳新2400萬，加拿大2000萬，美國約2.6億，加勒比海島和圭亞那500萬左右。而西語母語人口已經超過4億，其中西班牙4200萬，南美至少1.7億，中美洲約在3500萬～4000萬之間，加勒比海島約2500左右，美國西語人口4000萬。墨西哥1億多。

最近在哥倫比亞召開的第四屆世界西班牙語大會上，西班牙語國家的一些經濟學家和出版專家一致認為，隨著中國和西班牙語世界的經濟崛起，漢語和西班牙語將削弱英語在經貿領域的主導地位。專家們指出，移民和對外貿易的增長使漢語和西班牙語成為“流動”的語言，而這不僅是一種文化優勢，更體現了語言的經濟力量。西班牙行星出版集團副主席克雷韋拉斯指出，拉丁美洲是擁有大量移民的地區，該地區與東亞的聯合將取代美國在國際貿易中的主導地位。他認為，英語的國際影響將被西班牙語和漢語削弱。事實上，英語在術語方面的優勢已經有所下降。波哥大安第斯大學教授加維里亞指出，英語在經濟方面的主導地位將面臨漢語和西班牙語的挑戰。中國的經濟和對外貿易增長大大提高了漢語的影響力。而西班牙語的地域優勢使其在地區經濟一體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西班牙語的重要性還體現在西班牙語學習者的人數上。據統計，全世界至少有1400萬學生學習西班牙語，這個數字超過學習法語和德語的人數，排在第二位，僅次于英語學習者的人數。

隨著中國與西班牙和拉美國家在經貿、文化、教育等領域雙邊交流的持續增長，以及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影響和2010年上海世博會對西班牙語翻譯和服務人員的需求，再加上西班牙塞萬提斯學院北京分院的建立等原因，西班牙語學習在中國越來越熱，西班牙語學習用書的出版增長明顯。據某培訓機構負責人稱：2009年西班牙語網絡課程報考人數較2008年翻了一番。CIP數據統計顯示，2001年至2009年8月，我國共出版西班牙語言學習用書近180種，并呈現出逐年上升的趨勢。其中僅詞典就出版了25種，口語用書近50種。這些圖書不僅數量增長，而且品種更加豐富。除了供高校西班牙語專業使用的教材、教參外，各類速成教學、口語教學、為商貿和旅游使用的專業西班牙語以及西班牙語全國翻譯專業資格(水平)考試輔導用書的出版都增長較快。同時，隨著中國對世界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越來越多的西班牙和西班牙語系的人渴望進一步了解中國。近年來，我國輸出版權和合作出版也迅速增加：如外文出版社與西班牙EDITORIAL POPULAR出版公司《中國傳統文化》和《魯迅故事》的版權輸出合作，旅西學者陳國堅先生《中國愛情詩歌精華》在馬德里CALAMBUR出版社出版。學習漢語的圖書在西班牙也不斷問世。最近，西班牙DIFUSION出版公司編寫出版了第一部學習中文的手冊，在這之前DIFUSION公司已經出版了一系列教學、自學或旅游中國和學習中文的書籍。中西出版在其他一些領域的合作出版也日趨緊密。2009年9月天津國際圖書博覽會上，浙江大學出版社與西班牙FUTURE建筑出版社達成合作出版“未來建筑”系列圖書，其中包括《世博會2010：上海及其城市現狀》。2009年，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旅西華僑麻卓民的《穿越巴塞羅那》一書，在西班牙當地引起主流社會的重大關注。麻先生以一個旅居西班牙的華僑獨特的視野和情感對巴塞羅那進行描寫和詮釋，征服了西班牙讀者。西班牙主流媒體進行了重點報道。該書還被巴塞羅那市政府選為贈送中國官員的珍貴禮品和參加上海世博會巴塞羅那館的宣傳品，并將出版西班牙語版本。

西班牙出版物的總量在世界居前五位。閱讀是西班牙人的一大愛好，被并稱為精神生活的“四大要素：閱讀、看電影、聽音樂和逛美術館”之一。西班牙出版業十分發達，書店、書攤在街上比比皆是，排隊購書的場景在那里并不鮮見，個人藏書也是一種時尚。每年的圖書出口額達2億～3億美元。根據2001年的統計數據，西班牙全國發行圖書62 525種，其中新書55 728種。在所有新發行的圖書中，48500種為西班牙語；6 669種是加泰羅尼亞語或該地區相關語言。在西班牙，出版業是成熟產業，在國際上也極具競爭力，是本國主要的文化產業。西班牙是一個非常有歷史和文化內涵的民族。在最近的二三十年里，西班牙的小說創作達到了鼎盛時期，其影響甚至超過當年的拉美文學。在不久前歐洲某機構公布的“最近10年歐洲最暢銷10位作家”中，西班牙作家竟占了5位，目前，許多國家都在出版和研究西班牙的當代作家、作品。

然而，一直以來由于西班牙語在中國高校外語教育中屬小語種，我國與西班牙出版界的交流，特別是中國圖書進入西班牙的數量很少。據統計，2001年至2009年8月，我國共出版對外宣傳中國文化、政策的西班牙文圖書260余種。這些圖書大部分是由外文出版社和五洲出版中心等機構出版。我們沒有這幾年中國輸出西班牙的版權數據，但國家版權局的統計數據表明，2007年全國版權輸出，歐美國家最少的是德國14種，加拿大13種，而西班牙榜上無名，這說明中國輸出西班牙的版權肯定少于13種。

位于北京工體南路2號的塞萬提斯學院，是2008年落成的一幢漂亮的大樓，是西班牙為推廣西班牙語和西班牙文化建設的一個綜合性的文化中心，包括圖書館、電影放映廳、西語培訓中心在內的各種文化設施一應俱全，推廣宣傳活動一個接著一個。筆者參觀過其中的圖書館，藏書豐富，環境優美，在零下十幾度的大雪天，還坐滿了閱讀的讀者。這不能不讓我們充滿某種期待：要是中國也能在海外建設一批這樣的文化中心有多好。至少在巴塞羅那或者馬德里要有一個同樣規模的中國文化中心，而且應該在規模和投資上超過北京的塞萬提斯學院，因為中國的綜合國力已經排全世界第二。政府可以豪爽地拿出4萬億修橋鋪路，拯救體制落后的國有企業，應該有更多的錢增強自己的國際軟實力。中國政府有錢，但投資文化太小氣，容易給人留下經濟暴發、文化落后的不良印象，拿中國人自己的話說，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目前，我國在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孔子學院都是和西班牙亞洲之家以及有關大學合作舉辦，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文化中心，也沒有專用的建設設施。其實這些年我們在海外高速擴展孔子學院真的有些大躍進的味道，大多數孔子學院都是合作掛靠性質，是“加盟店”，而非“自營店”。錢花了不少，但實際上我方并沒有更多的管理權。孔子學院建設貌似“多快好省”，多和快沒得說，“好”字就不好說了。孔子學院的最初是克隆哥德學院的模式，但孔子學院的“榜樣”歌德學院至今在全球也不過只有一百四十余所，其成立卻已有五十六年的時間，而我國卻在幾年時間內建立了近五百所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最近《文匯報》的一篇文章稱中國孔子學院正在以6天一所的速度推進。哥德學院基本上是自營式的，自己建設，自己投資，自己運營，北京的塞萬提斯學院也是一樣。在孔子學院的建設上，國家真花了不少錢，因此坊間廣泛傳言國家漢辦肥得流油。最近孔子學院網站運營花費3520萬一事在網上熱炒，有網友算出來3520萬元夠孔子學院網站花100年。所以，有錢和有效并不是一回事。我們必須看到，海外的許多孔子學院都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問題，缺少用當地語言出版的中國文化圖書，缺少為當地語言量體裁制的漢語教科書和教輔讀物。這在小語種國家更加突出，所以，國家能否在對外推廣漢語上分一些錢來給出版界，多出版一些外文版圖書。對外推廣漢語，圖書教材等軟件可能比硬件建設更加重要。

2009年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西班牙是主賓國，但是，中國出版界卻對西班牙圖書市場“熱情無加”。這除了語言的障礙外，應該還有戰略規劃和指導思想上的誤區。據了解，西班牙國際書展已經舉辦27屆，但中國出版代表團只有在1999年正式參展過。2008年和2009年，浙江出版界算是代表中國出版兩次參加了西班牙國際書展，一個小小的展位，也表達中國出版界對西班牙的合作愿望，參展效果也相當不錯，特別是有不少西班牙出版社來詢問和洽談學漢語圖書的合作項目。但畢竟浙江一省不能代表國家的形象和國家出版的規模。在西班牙語世界，與西班牙國際書展同時存在的還有墨西哥瓜達拉哈國際書展，這個自稱為世界三大國際書展之一的書展，2009年有來自4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1900多家出版商參展，500多名作家到場推介各自的新作，其中包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慕克前來宣傳新作《純真博物館》的西文版。但是，沒有一家中國出版社參展。新華社為此發表了專訪：《瓜達拉哈拉國際書展期待中國——訪書展負責人瑪西亞斯》。瑪西亞斯說：“我們正在和中國積極接洽，中國文化部已經向組委會表達了參加2011年、2012年或者2013年書展的意向。我們真切期待來自東方的文明古國——中國的參加，中國的燦爛文明和浩瀚的書海將使瓜達拉哈拉國際書展更加絢麗奪目。”其實，對于參加許多中小國家的國際書展，我們往往缺一種大國風范。我們參加華沙國際書展就很有同感。2009年5月，中國出版代表團時隔十年后重新參展，華沙書展組委會主席在開幕式上激動地說，在十年后，我們終于又迎來了中國!

全世界都在關注中國，歡迎中國。希望中國前往參加更多國家的國際書展。但中國卻往往在這方面更多地考慮到經濟效益，忽視國家的大局和文化責任。國家盡可能地支持出版界參加更多的國際書展，應該成為“中國網書對外推廣計劃”的一項重要工作，使更多的國際書展成為中國圖書“走出去”的渠道和舞臺。

2010年，中國出版代表團將在10年后重回巴塞羅那國際書展。我們相信，通過書展，4億人口的西班牙語市場一定會和13億人口的中國出版界建立起更加廣泛和密切的合作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