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蛾,在我頭頂盤旋。
是不是奶奶你跟著五月的輕風在端午節里看我來了?
奶奶,你還能找到歸家的路么?
當年家門口的窄窄黃土路如今已成了有寬敞筆直的一環路叉路口,來往如梭的車輛成了趕街人代步的工具,人們上街不再走路,而’是乘車。那棵扇形大樹下一分錢一杯的開水無人賣了,去暑清熱的荷葉水已被幾元錢一瓶的飲料所代替。
你臨終時我正在生產隊的倉庫外排著長長的隊,等著分救命的口糧,等我回到家時你已走了。你走的那天風很輕,很輕,好似它對我耳語說:你奶奶走了。
奶奶你怎么不等到生產隊分的救命糧就走了呢?你想吃一個柿子的愿望都未能實現啊!
奶奶,你的一生和苦難相伴,二十幾歲就為爺爺守寡,因為爺爺走得太匆忙,沒給你留下一分錢財,只留下累累債務和四個幼小的兒女。你用柔弱的身軀擔起一個家的全部責任,養大了四個兒女。
每當我處于艱難困苦時,總想到你二十幾歲就守寡的纖弱的小腳女人在舊社會,憑著自己的勤勞堅貞和不屈不撓的精神,走過自己的春夏秋冬,給八十幾個春秋的生命歷程畫上—個圓滿的句號,我就又有勇氣面對挫折、坎坷了。
媽媽,爸爸,眼前這對飛蛾是你們嗎?
你們是否也跟隨五月的輕風,循著村口通往城市的路燈,詢問紫得發狂的三角梅,聞著百合的香味飛來?
啊,你們可看見菖蒲和艾條在門框兩側跟著輕風低呤淺唱嗎?吃一個女兒用希望與純情作棕葉,用赤誠和相思作糯米包成的棕子吧,再喝一杯雄黃酒把邪惡驅除,然后讓我依偎在你們的懷中,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關在門外,讓熟與不熟的面孔,虛假的微笑離我而去。
媽媽,你一直期盼村口能有一盞燈照亮凸凹不平的路。可你最終還是在期盼中摸黑走了。爸爸你還沒有來得及放飛心中的和平鴿,就在文革中拆翅。后來,你也在郁郁寡歡中走了。
你們是魂歸故里,去老家了嗎?
你們一生中沒有浪漫的情懷,卻堅守著相互的承諾——爸爸守著媽媽的靈位生活了十多年,而媽媽始終把墳頭的祝福草舉得很高很高,并時常在夢中囑咐兒女們關照好爸爸。
媽媽,爸爸,你們曾經告訴過我人生過程猶如太陽的升與落,教導我要懂得珍視應該珍視的。如今的我沒有讓你們失望,我學會了寬容與體諒,學會了善解人意,善解他人。
村前五彩繽紛的路燈又把黑夜照亮了。奶奶,媽媽,爸爸,你們循著路燈回來吧!回來看村口燒烤香四溢,游人散步踏花香,聽悠笛蛙歌唱鄉韻,更有龍舟沸邛湖……
啊,五月的輕風,是我心中親情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