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湘濤先生:
讀你大作《對散文詩在新形勢下發展方向的探討》一文(見《散文詩世界》2009年第7期),給人以激勵,給人以啟迪,使在下受益匪淺。
但先生稱散文詩“打破了詩的節奏”,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先生在這里所說的“打破”之意是“破除”,而不是“破解”。這樣,恕我直言,即有欠妥之處值得商榷。
在我有限閱讀范圍內所了解的,詩的節奏從總的方面來看,概而言之主要是詠嘆調式與道白調式。舊體的律詩絕句之節奏是詠嘆調,宋詞元曲的四言、六言、八言其節奏系道白調。詞曲的出現,即歷史地要求變換律詩絕句“三字尾”的詠嘆調。實際的情況卻是,詞曲的長短句仍然改變不了律詩絕句那“三字尾”的詠嘆調式。無須舉例,讀一讀詞曲行文中的三字句,就了然于心。這充分證明,宋人在唐詩基礎上求其變,有拓展,但其節奏從根本上講是沒有變的,或者說變不了。也就是說詩的節奏宋人不是“打破”,而是遵從其規律。
即使是近百年的新詩,雖然沒有固定的格式,更無所謂韻腳,但作者所創作的每一首新詩,可以說沒有形式而自創成一種形式。新詩的特點是每一首詩就形成一種形式??渴裁磥碇纹渖?就在于它的內在節奏。與舊體詩的區別就是舍“外在律”而保留其“內在律”。我們看到,新詩作者在節奏的處理上運用了空白、跨行、頂針、排比、對偶、復沓、留句拋字等大量的藝術手法,與舊體相比,更增強了音韻美、節奏美的效果。而其基本調式仍屬詠嘆與道白的范疇。新詩只是繼承和延續,有所變化而已,并不存在“打破”的問題。
那么,散文詩是否“打破了詩的節奏”呢?眾所周知,余光中先生曾經公開說散文詩是個“怪胎”,有其貶意而不認同。但他后來在具體作品的對待上又自己修正了自己的觀點。在贊賞臺灣詩人施繼善的散文詩作時,他特別著眼于該作者散文詩所具有的強烈的節奏感。換句話說,余光中先生之所以改變對散文詩固有的成見,就在于他看到散文詩本身所具備的詩的節奏。這也說明,散文詩如果沒有詩的節奏,它的“散”與散文的“散”就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從這個意義上講,散文詩仍屬韻文體例。它與生俱來是不分行的“內在律”,詩的節奏在它生命的血脈里流動跳蕩,不在其分行的外表上。正因為它的不分行,其節奏的處理就有了更大的自由性與靈活行,這給散文詩作者帶來創作上的無限可能性。我們讀散文詩大家耿林莽、李耕的作品,不難看出,在其斷句點與跳躍上,詩的節奏感特別明顯特別強烈。筆者要強調的是,他們成功的創作實踐,其節奏調式,依舊是詠嘆與道白的交叉結合,是沿用,而不是什么“打破”。
一位詩人說過:“詩是美麗的節奏。”雖然說法有點過頭,但他道出了節奏于詩的根本性。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沒有節奏不成其為詩;同樣,沒有節奏的所謂“散文詩”不是散文詩,或者說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散文詩。
上述淺見,掛一而漏萬。不當之處,在所難免。謹請先生批評指正。
致以
散文詩的敬禮
馮篤松
2009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