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在平凡的工作、生活中,轉眼又過去了七年;但由于思念母親,日子又好像一直停留在她逝去的那段日子,時間好象沒有流動過。
母親是在七年前的這個時候離開我的,對我而言遺憾是永遠的,因為那時自己不太介意“母親節”,也因為工作太忙,在“母親節”那天想不起給母親買一點禮物,哪怕只是一句問候,一個微笑,甚至我連她的面也沒有見到,盡管和她相距只是幾分鐘的路程。
母親年輕時生活在農村,她勤勞樸實,愛護兒女,孝順公婆,和睦鄰里。在生產勞動中,好強的她從不落人后,不給自己和當軍人的丈夫丟臉;哪怕是在過“糧食關”的時候,也不愿意得到吃“皇糧”丈夫的一點接濟,即使只能上山采摘些“救兵糧”回來與玉米棒一起碾成粉充饑的日子,也從不拖軍人丈夫的后腿。兒子長到十多歲時,母親擔心自己一字不識,管教不好孩子,才一步三回頭地含淚告別親友,離開故鄉跟著丈夫做了隨軍家屬。但即使到了城市并作為軍人家屬招了工,她仍然改不了純樸、勤勞的本色。在踏踏實實做好工作之余,“違反”國家政策偷偷地養豬換錢,卻不是為了改善一家四口的生活,而是用來接濟老家的親友。尤其是對我這個獨生女相當“苛刻”,我讀高中時還穿著補了幾個不同顏色補丁的褲子;見我們家里七十年代掛的蚊帳也是用好多塊不同花紋、顏色的布拼接而成的。母親平時一身比農婦還農婦的穿著,惹得人們常常問我:為什么不給你母親辦農轉非?而對老家的親友們母親卻想方設法用好的布料為他們縫制衣服、做鞋子,還盡力接濟錢物。在多年后的今天還有親友保存著她送的衣物和鞋子。本家侄子在母親去世時為她寫的挽聯是“積善揚德有口皆碑,勤儉辛勞普濟眾親”,橫批是“好人一生”。
母親肯定不懂得“敬業”這兩字的意思,但對她從事的制藥工作卻是愛崗敬業,甚至“嘔心瀝血”。她當時的工作是最原始的,就是上山去挖黃連樹根,回來洗凈切片后放進大鍋里煮,待熬出的黃連水有一定濃度后,撈出黃連樹根,將藥水用紗布過濾、沉淀,晾干后放進制片機里加工成縣制藥廠的產品——黃連素片。她的同事中有幾個是初小和高小生,雖然她們也是一線工人,但在干上山采藥之類的重活時卻常常請假,而她自己卻經常帶病工作。記憶中母親每次上山時總要對我們說:“今天某某阿姨有事,我一個人更多采點回來”。
因為她有胃病,我常常半夜被她的呻吟聲和嘔吐聲驚醒。她就是這樣,再有什么困難也沒有聽見她向領導請過一天假,耽誤過一天工作,盡管她的工作微不足道。就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生怕影響了兒女們的工作,不讓我們請假照顧她,也不讓告訴她的單位,更不讓告訴周圍的親友,她怕給大家增添麻煩。一個多種綜合的絕癥患者竟然沒有讓她的單位支付一分錢的醫藥費,況且她的單位就是醫療部門。我相信這除了猝死者外,絕無僅有!她常常說單位對她不錯,不能增加單位的負擔。
我相信母親并不明白“扶貧濟困”的書面含義,卻在她退休后每逢農忙季節便自己帶上干糧,有時還會為已經斷糧的主人家捎上幾個包谷粑,去幫助搶種搶收。兒孫們笑她“您不去幫忙人家就吃不上飯了?”她正色道:“能幫一點是一點”。
一生辛勤養育著兒女甚至是兒孫,為家人操碎了心的母親,卻不肯接受晚輩對她的一丁點孝敬。在她偶有疾患時想照顧她一會兒,她會嘮叨“影響你們工作了”,只要自己能下床,能走動,絕不會讓晚輩多照顧她一分鐘。就在生命倒計時的最后三天,她都還不肯接受我們的護理,一個肝、膽、腎綜合絕癥患者只臥了三天床,這種意志、這種毅力讓我自愧不如。如果不是她的愛心——怕給兒女們增添負擔;如果不是她敬業精神——怕影響兒女們的工作,她能撐這么久嗎?這就是母親的樸實境界。
母親大字不識一個,一生中除了認識人民幣的面額外,就只認得計劃經濟時期的糧票、布票和副食品票了,雖然她不知書但卻非常達禮,因此她一生的言行讓人敬重。在知道自己要走完人生之路時,盡管心中對親友們有著無盡的牽掛和思念,卻怕給他們增添麻煩而一再叮囑家人不要聲張,不要通知親友來看她。這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臨終時她深愛著的親友和深愛著她的親友都沒有和她見上最后一面!
啊!母親,我慈愛而又嚴厲的母親,我平凡而又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