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破事

柳秀秀眼皮跳了一天，她擔心有什么禍會降臨，這種擔心她覺得不是多余的，要不然這眼皮老跳個什么勁呢。然而，這漫長的一天熬過來了，并沒有發生什么禍事，她的心情也就由陰轉晴，哼著小曲愉快地從單位往家走，在街口還買了兩串她和愛人都愛吃的糖葫蘆。

屋里冷冷清清，柳秀秀進了屋，愛人陸彬沒有任何反應，像沒進來人一樣，在那里漫無目標地胡亂按著電視遙控器，電視屏幕一閃一閃地變換著畫面。

“沒看著呀，我回來了!”柳秀秀樂呵呵地來到愛人身邊，“來，咱倆一人一串，好吃的糖葫蘆。”陸彬接過糖葫蘆，“拍”一聲摔在地上。柳秀秀并不知道陸彬抽的是哪股風，瞪起眼睛，“你有精神病啊!”說著，“拍”一下，把手中的糖葫蘆也摔在地上。然后，把手中的兜子往沙發一甩，三步并兩步地走進屋里，“咣當”一聲把門關上，躺在床上生氣。柳秀秀躺了一會覺得不對勁，每次陸彬都會過來哄她，今天居然沒有過來，這讓柳秀秀在床上躺不住了，看來事不是那么簡單了，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了，柳秀秀想來想去，也沒判斷出陸彬今天演的是那出戲。柳秀秀忽然坐起來，不去想了，以攻為守，這是柳秀秀的看家本領。

陸彬不是平白無故的鬧騰。今天，陸彬聽到一個消息，柳秀秀曾經跟男人一塊吃糖葫蘆，還親吻。這個信息讓陸彬心里顫抖，干什么的心思都沒有了。

柳秀秀怒氣沖沖地返到客廳時，陸彬正收拾東西呢。柳秀秀大喊起來，“陸彬，別給你面子不要臉，給你買來你愛吃的糖葫蘆，你憑什么給摔了?”陸彬停住收拾東西，“你有理了，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摔你是輕的。”“我做什么好事了?你說，你說!”陸彬輕聲冷笑了一下，這冷笑聲柳秀秀沒聽過，現在聽起來很不舒服，還有點空落落的感覺。陸彬斜瞪了柳秀秀一眼，聲音低沉卻一字一板地說：“你跟一個男的吃糖葫蘆，還親了嘴，這就是你干的好事。”

柳秀秀一時啞語了。她吃糖葫蘆的時候多了，哪一回跟一個男的吃糖葫蘆，還親吻?她的大腦開始了搜索，很快她想起來了：去年冬天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是同車組的胡明，車上車下的沒少幫柳秀秀干活。有時累得滿頭大汗，柳秀秀對胡明非常感激。胡明總說感謝那就免了吧，哪天請我吃糖葫蘆。行啊，柳秀秀一聽說吃糖葫蘆。立馬來了精神頭，吃糖葫蘆是柳秀秀的長項，她認為自己能當吃糖葫蘆冠軍。那天，出乘回來，柳秀秀和胡明一起來到十字街口的一家賣糖葫蘆小攤店前，挑了兩串紅紅的、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大飽口福地吃上了。天漸漸黑下來了，柳秀秀和胡明一人吃了三大串糖葫蘆，柳秀秀問胡明還能不能吃，多吃點沒關系。胡明一邊擦嘴一邊說不能吃了。突然，他把嘴貼在柳秀秀耳邊說，柳秀秀你真好，說完在柳秀秀臉上親吻了一下，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哪是誰呀?”鄰居吳大娘突然出現在柳秀秀面前，嚇柳秀秀一大跳。柳秀秀還沒品出來胡明那個親吻什么滋味，就被吳大娘的到來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咱們結婚前的事，你就別翻那些老賬了。”柳秀秀口氣不那么硬了。“這和結婚不結婚有什么關系，人是不是還是你這個人，親吻的不是別人吧。”陸彬咄咄逼人。柳秀秀本以為用話語來緩解一下緊張氣氛，把這件事就結尾了，可是陸彬的生硬態度，把她又激怒了，指責陸彬把這么一個很簡單的事，渲染成了一個復雜的男女關系問題了。“告訴你，不要把簡單事弄麻煩了，那只不過是同事開個玩笑而已，他早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你要硬往上聯系別的東西，那你就連個狗屁都不是!”“知道你列車員走南闖北，見識多，思想解放，連親吻的事都不算事。”陸彬不想就此罷休，風舞欲生風，想把這件事弄得越大越好，于是就用帶有挑斗滋味的譏諷語言刺激柳秀秀，把事扯大了才好呢。

柳秀秀覺得陸彬與她鬧離婚的事像事先有約一樣地來了。結婚還一年的時間，就發生了鬧離婚的事，柳秀秀無論如何也覺得這個事來得太早了點。陸彬開始經常不回家，說是出差到外地推銷新產品。如果回家也是醉如爛泥，說是陪客戶就得這么喝，叫酒杯里面出效益。柳秀秀實實在在感到甜蜜幸福生活提前收場了。可柳秀秀沒有想通的是，誰把這個兩年前的陳年老事傳給陸彬的呢?沒有答案。柳秀秀在想，能不能是鄰居吳大娘呢?

柳秀秀在鐵路客運快車上當一名列車員。她常常有一種自豪感，特別穿上那套有點像航空小姐的服裝，在干凈的車廂里巡視。旅客的眼睛在盯著她，那就更有幾分風采了。有一天早晨，紅白相間列車要從火車站出發了，柳秀秀正要關上車門，這時，一個頗有點紳士風度的小伙，腋下夾著一個老板用的皮包走過來，“等一等，我要上車。”小伙的嗓門還挺高，可是腳下還邁著穩重紳士步。未等走進車門，列車已經起動了。

柳秀秀手捂著嘴笑了。火車也不是為你一個人開的，你牛啥呀。現在的年青人也真是自高自傲，啥都以你為中心。這小伙沒有上來車，柳秀秀心里挺爽，就該這么教訓教訓這號人。可是這個人給柳秀秀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夾著一個老板皮包，很紳士地幾步走。柳秀秀把散落在額前的黑發往上撥了撥，望著站在站臺上一點一點變小的那個小伙子，想這小伙一定也會記住她。

每年的12月份，北方就實實在在地進入寒冷的冬天。北方的冬天那真叫嘎嘎冷，在北方生活的人都不愿意過這個漫長的冬天。可是南方人卻在冬天里喜歡到北方來，看雪呀、滑雪呀，還看冰燈什么的。到了冬天，柳秀秀所在的車廂里旅客很多，經常坐一些南方游客，還有港澳的游客。這些游客見到車廂外面白皚皚的雪，心勁極高，興奮地向柳秀秀問這問那，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聽說你們這里滴水成冰，小男孩在外面撒尿。就會把‘小雞雞’凍上，大人得用小木棍敲。”說的游客一臉認真，周圍的游客都笑成一團。游客們笑夠了，柳秀秀說：“這里的天冷是冷，沒有那邪乎。不過告訴大家一樣好吃的東西，叫糖葫蘆，好看還好吃。天越冷，糖葫蘆越脆，那甜、酸、脆的勁，甭提多好吃了。”柳秀秀說得游客們直咽口水，她自己也咽口水了。她小的時候最大的愿望是長大了掙多多的錢，買多多的糖葫蘆吃個夠。

柳秀秀休班了。鄰居吳大娘給柳秀秀介紹一個男朋友。柳秀秀看了看表，時間還早著呢。這一有時間，柳秀秀饞糖葫蘆吃的勁上來了。她來到街上繁華地段，在一家賣糖葫蘆小店前站下，瞧著那一串串剛沾出來的糖葫蘆，恨不得一口氣吃它十串。柳秀秀買了兩串糖葫蘆，吃了起來。咬一口糖葫蘆，嘴里甜、酸、脆的感覺都有了，真是好吃。秀秀想，難怪小時候就愛吃糖葫蘆，這東西百吃不厭。是誰發明了糖葫蘆，咋不申請個專利呢，雖然科技含量不怎么高，可是它真是好吃頂呱呱。柳秀秀正十分投入地吃糖葫蘆，她的第六感官告訴她，有一個人正盯著她呢。她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這人是誰呢。

那人也在吃糖葫蘆，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糖葫蘆吃進嘴里，把糖葫蘆桿扔進垃圾箱里。雙手拍打幾下，夾著老板皮包走來。“你是不是那個列車員?”

柳秀秀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那個沒趕上列車的小伙子嗎。小伙子夾著老板皮包，還有那紳士般的幾步走，柳秀秀沒有忘。柳秀秀把拿糖葫蘆雙手背到身后，有點不好意思地沖小伙點點頭。

小伙沖著柳秀秀會意地笑了笑，很紳士地走了。柳秀秀身子沒動扭過頭笑了笑，她的自信沒錯，她的判斷也沒錯。她對男人還是有吸引力的自信心更強烈了。柳秀秀長長出了一口氣，吃了一口糖葫蘆。

柳秀秀把那個沒有趕上車的小伙主動與她打招呼，當作對男人很有吸引力的例證。她的思維像掉進了蜜罐里，想什么都沾帶甜蜜。柳秀秀想，這是一個好兆頭，鄰居吳大娘給她介紹男朋友的事準成，要是不成也是自己沒看上對方。柳秀秀匆匆地吃掉手中的糖葫蘆，急急忙忙往約會地點趕。

柳秀秀來約會地點，吃了一驚，沒有搞錯吧，怎么是那個沒有趕上車的小伙子?盡管柳秀秀毫不懷疑她對這個小伙已經非常有吸引力了，但是她還十分意外。那個小伙很紳士地伸出手來，主動地握住了柳秀秀的手。從那刻起，她知道了這個小伙叫陸彬，大學畢業后，在一家公司跑銷售。從認識陸彬后，柳秀秀便感知他處處站在主動位置，而自己一切都被動的接受。在街上走時，陸彬主動牽著她的手。她的感覺是陸彬的手是熱的。在公園樹林里，陸彬主動將她摟在懷里，她的感覺是陸彬身體很熱也很有勁。在入洞房那天晚上，又是陸彬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主動地把手伸到她的內衣里。柳秀秀把這些歸結為她的吸引力所致。在和陸彬交往過程中，柳秀秀有明顯的主角感覺。兩個人在吃糖葫蘆時，兩串糖葫蘆都由陸彬拿著。每當柳秀秀嘴里的糖葫蘆吃進肚里，陸彬會快速把糖葫蘆送到柳秀秀嘴邊，柳秀秀美滋滋咬一口，放在嘴里細嚼慢咽品滋味。此時，柳秀秀很有幸福感，身體有節奏地搖晃，像是不由自主地在跳舞，不時地回頭給陸彬一個甜蜜的笑臉。陸彬心甘情愿這么做，此時，他心中也還有一種幸福感，這個幸福感的指數不會比柳秀秀低多少。但是事物轉換的就是這么快，僅僅一點小破事，柳秀秀的幸福和痛苦就來個大換崗。人們都說婚姻是個雙刃劍，幸福和痛苦一直伴隨著婚姻長跑，一刻也不會被甩下。柳秀秀說不知是哪個高人總結的，百分之一萬說得正確。

柳秀秀找吳大娘訴苦。吳老太太一臉不高興，“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那是女人沒有能耐。你總不能埋怨我這個介紹人吧。”吳大娘硬邦邦的話，讓柳秀秀聽出了弦外之音，本來親人不在身邊，找個知心人嘮叨嘮叨，可是這一嘮叨，心里沒敞亮，更像堵了一塊石頭，她臉上強擠出一點笑容，“吳大娘，你有啥話就直說吧，我這個人啥樣你還不知道嗎。”吳大娘兩只胳膊在胸前交叉抱著，把脖子使勁扭了兩下，才說，“現在這人變得快呀，你變成啥樣我上哪知道去。”吳大娘帶刺的話，柳秀秀聽了有點委屈，臉上顏色也控制不住了，一會紅一會白。柳秀秀想不透，又是什么破事，讓吳大娘如此對自己這么生硬，柳秀秀斷定，跟同事親吻的那點破事，一定是吳大娘跟陸彬說的。吳大娘憋不住了，又亮起她那聲音不太高的嗓門數叨著：“我侄子在車上求你的事辦不了，你不辦就算了，還找來人給補票，我對你多好啊，你咋這樣對待我呢?讓我侄給我好一頓說，你說你是不是心眼壞了。”在柳秀秀面前，吳大娘倒成了受害的當事人。

柳秀秀想起來了，不就是那點破事嗎。那天，列車從火車站開出來。柳秀秀正在車廂里整理旅客行李，有人拉她了一下。她過身來一瞧，是吳大娘的侄子。“呀，是你啊。有什么事嗎?”柳秀秀用手把散落在額前的黑發往上撥了撥。吳大娘的侄子臉上堆著微笑，“我的孩子沒有買票，找你幫幫忙。”柳秀秀臉紅了，“哎呀，這個事可不好辦。你等等。”一會兒，柳秀秀領來補票員，給小孩量了量身高。個頭超高。吳大娘的侄子沒想到等來的是補票員，氣呼呼地補了票，用憤怒的眼光掃了一下柳秀秀。“我家的孩子坐汽車從來不花錢，到了火車上就變樣了，見鬼!”然后領著孩子往另一節車廂走，走了兩步還沒忘了回頭放出一句話：“我姑認識你，我都跟著倒霉!”柳秀秀一下子呆住了，自己這么做真的很絕情嗎?自己只是做了職責內應該做的事，怎么這么令人討厭。如果那天我不那么做，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柳秀秀想了一會，不再去想了，多大一點破事，費腦筋。

“吳大娘，車上那種情況只能那么辦，我沒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呀。”柳秀秀雙手一擺，很真誠地跟吳大娘說。“不用說別的了，你這個人就是變壞了，把俺侄子氣壞了，說我瞎了眼睛，給你介紹對象。”吳大娘越說氣越大。

吳大娘在柳秀秀面前挑破這件事，讓柳秀秀恍然大悟，可以斷定吳大娘就是把親吻的事告訴給陸彬的人。柳秀秀很委屈，本來自己是個受害者，瞧吳大娘那個樣子好像成了害人者。柳秀秀想哭，可她忍住了，沒哭出來。她腦子里又蹦出了那句不就是那點破事嗎話，這話像一道結結實實的堤壩，擋住眼淚，也擋住了那些越不過去的復雜想法。“做人要懂得做人的規矩。”吳大娘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砰”的關門聲，柳秀秀心里顫抖一下。

天一直陰著，密布的黑云像一個碩大的鐵鍋。沉沉地扣在城市上空，壓得人喘不上來氣。這黑乎乎的鐵鍋好像盛滿了水，隨時都有能把水像瓢潑一樣傾瀉給這個城市。柳秀秀的心情很煩悶，她仰頭望望天空，想把密布的黑云撕開個裂縫，讓陽光從縫隙中噴射，照在她臉上。柳秀秀望著匆匆趕路的人，眼睛發直。唉，不去想了，不就是那點破事嗎。柳秀秀甩了甩頭，那秀發就飄到腦后了，她拿出了MP4，把耳機塞到耳朵里，一下子進入了快樂的音樂世界里。

柳秀秀走進院里，看見她洗過的床單曬在鐵絲上，發出刺眼的白光。柳秀秀愛干凈，如果她穿和用的衣物要是臟了點，她就抓心抓肝般地鬧心。今天一大早，她揉揉惺忪的眼睛，一點懶覺也沒睡，就開始“嘩嘩”地一陣洗。一會工夫，她洗的那些床單什么的，像萬國旗掛滿院子里橫拉的鐵絲上。柳秀秀走近一看愣住了，潔白的床單上沾滿了小黑點，她再用雙手遮住刺眼的陽光，仔細一看，惡心的好懸嘔吐出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像無數個小蟲子在那里爬。

“這是哪個臭狗屎干的!”柳秀秀使勁跺腳，發出尖利的叫罵聲音。罵過了一陣子，才瞪起眼睛四處偵察一番，這才看清，那邊吳大娘揮舞著掃帚，像年青人一樣有力在院子里胡亂地掃著，塵土、小砂粒隨風爭先恐后地涌到這邊，潔白的被單變成灰色的了。“吳大娘!你干什么呀!”柳秀秀揮動雙手，大聲阻止著，可是一點用也沒有，倒像一針催化劑，吳大娘的掃帚掄得更歡了。還甩過來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話：“大家的院，我愿意掃就掃。你再能扯事也管不著!”

柳秀秀委屈得掉下了眼淚，手里拿著灰乎乎的床單說，“吳大娘，您這么做就不對了。”“這是我的事，院子不掃多埋汰。身邊的埋汰人也得往外掃一掃，讓她離我遠點。”吳大娘把掃帚使勁往墻角一扔，用手一抿臉上的汗，進屋去了。

柳秀秀氣得渾身發顫，回屋去了。把拿回來的沾滿了臟點的床單、被套、窗簾扔在洗衣機里，重新洗了一遍。然后，她向外看了看，用盆端著洗好了被套、床單、窗簾來到院里，又仔細擦了擦曬衣服的鐵絲，再把床單、被套、窗簾一件一件掛在鐵絲上。

日子是不管你好過還是不好過，照例要一天一天地過去的。按理說，柳秀秀在這段日子里是很難過的，發生的那些事會壓得她喘不過來氣，不過柳秀秀挺過來了。盡管陸彬與她要離婚的事還沒有告一段落，吳大娘看見她或繞開走，或橫眉冷對。她還是那句話，不就是那點破事，人還不活了。

那天，柳秀秀把剛洗完的床單、被套、窗簾掛在院子里，她瞧見吳老太太從屋里出來，雙手卡在腰間，怒視站在那里。柳秀秀的心提到了嗓眼，如果吳大娘再掃院子該怎么辦?那樣的話就沖出屋去，罵她個狗血噴頭，多大點破事，還沒完沒了的。這么一想，血液一個勁地往腦門上涌，一切顧忌都沒有了。

這時，吳大娘突然雙手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這眼前瞬間變化，讓柳秀秀一愣，涌在腦門上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又回流了。好，真是蒼天有眼，柳秀秀心情很透亮，沒費勁就打了一場勝仗。吳大娘呻吟聲越來越大。柳秀秀順著窗戶望去，眼睛立馬瞪大了。天呀，吳大娘疼得在地上打滾呢。柳秀秀此時最盼望的是有人過來搶救吳大娘，可是沒有人從這里路過。柳秀秀自責了，臉色變得通紅，她不再多想了，再裝臉面上的事，就會出人命了，哪個大哪個小還不明白嗎。柳秀秀跑過去，不知哪來的這么大的勁，背起吳大娘一口氣跑到街口，打一輛出租車向醫院疾駛而去。

醫生診斷吳大娘是急性闌尾炎，說再晚來一會就危險了。柳秀秀長長地出口氣，笑了。從醫院出來，家家戶戶的燈都已經亮起來。柳秀秀站街頭上。遠遠地望著無數棟樓房中那些亮燈的窗戶，像黑夜中無數只瞪大的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瞧著這個世界，還瞧著她柳秀秀。柳秀秀看了看那些眼睛，突然地想，這每只眼睛背后，準有一個故事，沒準還有與自己一樣的故事呢。不管啥故事，都是那點破事。柳秀秀不再多想了，嫌費腦筋，便加快了回家腳步。

秋天來了，路邊的楊樹由綠變黃了，仔細看，那樹枝像掛了一只只金元寶，搖晃著吸引人的目光。那天，柳秀秀正在家中上網，突然有輕輕敲門聲音，不細聽根本聽不到這細小的聲音。是誰呢?柳秀秀站起來看看有沒有人敲門，忽然，門慢慢地開了，吳大娘輕手輕腳地進來了。柳秀秀帶有幾分驚奇和疑惑地迎過去。吳大娘顯得有些拘謹，用手托著床單說：“這被單被風刮到院里地上了，我又洗一遍，曬干了……給你吧。”“吳大娘，您這是……”柳秀秀站那里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兩個人久久地站著，誰也沒再說話，互相低著頭。吳大娘吱聲了，聲音也不是很大，有些吞吞吐吐，“我有些地方太傷害你了，都是我老糊涂了。”“吳大娘，你說什么呢，真沒傷害我什么，我挺好的。”柳秀秀把頭抬起來，抓住吳大娘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知道，你們在鬧離婚呢，這都怪我，害得你不淺啊。我出院后，這個事攪得我睡不好覺，真的。”吳大娘低下頭，瞅著自己的鞋尖。柳秀秀把臉仰起來，雙眼緊緊地閉上，說這事我不怪你。吳大娘一愣，這么大的事柳秀秀真不怪我，她肚量也太大了吧。柳秀秀用很堅決的口氣，說親吻的事我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確了，如果陸彬就因為這點事與我離婚，我不會尋死上吊，會與他沒啥說道的離婚。如果我們的婚姻連這點破事都頂不住的話，早點離婚也是一件好事，耗下去也沒啥好處，生活也不會幸福。吳大娘很吃驚柳秀秀把離婚看得那么輕，真有點弄不懂現在年青人的心。弄不懂歸弄不懂，吳大娘內心升騰自責，不知該怎么做是好，或許柳秀秀罵她一頓才會好一些。

柳秀秀和吳大娘沒完沒了地說著掏心窩子話。突然，吳大娘抓住柳秀秀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孩子呀，大娘領你去一個地方。去哪呢?柳秀秀一邊跟吳大娘走，一邊疑惑地看著吳大娘。秋天，日頭把城市照得金燦燦。吳大娘領著柳秀秀來到一個繁華街道口旁邊的一家賣糖葫蘆小推店前，挑了兩串紅紅的、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塞到柳秀秀手里，“吃吧，吃吧，我老了咬不動，看著你吃。”“呀，吳大娘，你怎么知道我愛吃糖葫蘆呢，”柳秀秀吃驚地望著吳老太太。吳大娘說她一生有三個孩子，最心疼的就是老姑娘。那時候常常領著老姑娘來吃糖葫蘆，看見她吃糖葫蘆的可愛樣，心里甜得不得了。現在，老姑娘去深圳闖蕩了。真的好想她。吳大娘說著說著眼睛濕潤了。柳秀秀咬了一口糖葫蘆，挽住吳大娘的胳膊，就把我當成你老姑娘吧。吳大娘看著柳秀秀咯略地不停地笑，就一陣陣心酸，這姑娘咋不愁呢。

秋天里也有小陽春，這天太陽撒下暖暖的陽光，好像要把已經是深秋的季節給擠走。柳秀秀出乘回來，大院里曬太陽的，領著孩子玩耍的，一派好日子的景象。吳大娘在大院里走來走去閑溜達，柳秀秀看見吳大娘時，吳大娘還詭秘地一笑。吳大娘啥意思，嗨，柳秀秀想透徹了，吃完人家的糖葫蘆，咱就不能裝著沒事了，今天晚上包餃子，讓吳大娘美餐一頓。

柳秀秀進了家門，明媚的陽光也跟著擠進了屋里，屋里立刻變得亮堂了許多。幾乎與此同時。柳秀秀猛然聞到久違的炒菜香味，她想會不會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