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頂上的水鳥

有一年，去遼西看漢代土長城。

漢代土長城是綿亙幾十里的大“土梁”子，沿山體而建，據(jù)說是烏桓人為抵御曹操而修建的，但終沒有抵御住曹操。公元207年曹軍穿越大“土梁”子破烏桓于白狼山。

在白狼山的土墩臺(tái)下一個(gè)古老的村子，有一座很古怪的房舍，是半圓型的，門口坐著一個(gè)梳著高髻的老女人，銀發(fā)銀簪，手里拿著一塊紅色方布，正刺繡著一只古怪的水鳥。

我由于驚奇，就和她聊起來，問她手里刺繡的紅布是做什么用的，我以為是辟邪用的。誰知老女人說這就是枕頭，叫做“枕頭頂”。

老女人說著，從屋子里拿出一個(gè)枕木形狀的長枕頭來。

我一看她刺繡的紅布，是這個(gè)枕頭的兩頭“堵”，她刺繡的是上面的圖案。

“枕頭頂”半尺長，四四方方。

圖案古怪而神秘。

圖案是變形的，準(zhǔn)確說是歐洲印象主義繪畫的翻版，更形象說像畢加索的變形畫：水鳥嘴不是尖的而是圓的，就像女人的紅唇；翅膀像女人纖纖細(xì)細(xì)的小手。

我懷疑這里流傳的古老藝術(shù)比歐洲印象派畫家的繪畫更早。

老女人突然很神秘地說：“這就是‘相思枕’啊!”

我猜她是要向我“推銷”她的枕頭而故弄玄虛。“有什么特殊地方嗎?”

“有啊!”老女人瞅瞅左右悄悄說：“我告訴你一個(gè)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告訴別人就不靈，!”

我答應(yīng)。

老女人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刺繡用的蠶絲嗎?那是吃甜桑葉的小蠶。你知道蠶絲怎么靈驗(yàn)嗎?等到十五月圓，姑娘要用經(jīng)血把蠶絲染了，繡時(shí)要說情話，晚上這只水鳥就活了，你枕上它，晚上就做美夢(mèng)!”

我大笑!

“我不蒙你!”老女人見我不相信，話鋒一轉(zhuǎn)，問我：“你知道我頭上是什么嗎?”我說：“發(fā)髻呀!”老女人哈哈大笑：“你看像什么呀?”我回答不出來。老女人說：“一尊佛呀，頭頂佛，心有佛。”我倒注意老女人髻上別的光禿禿銀簪。老女人見我瞅個(gè)不停，知道看她的光禿禿銀簪，不由得凄然說：“銀簪過去不是光的。有垂珠來著，一走路，垂珠搖晃，才好看呢，人也漂亮。現(xiàn)在垂珠掉光了，人也沒人看了……”我見老女人傷感，趕緊轉(zhuǎn)話鋒問她為什么住這圓丘狀房舍?我想說像座墳。老女人說：“哈哈，旅游啊，穹苫，蒙古話叫‘布日賀’。我給你唱一支歌，唱不好，‘白狼河，古營州，居人小屋如蝸牛，蝸牛外何所有?只看見白沙累累堆沙丘……”

老女人哼歌時(shí)，午后陽光正灑在烏桓人修筑的防御曹操的土墩臺(tái)上，土墩臺(tái)安謐而寧靜。

就憑老女人這支歌的韻味，我準(zhǔn)備掏錢買了老女人的兩個(gè)“枕頭頂”。

老女人把“枕頭頂”放在陽光下一晃，就這一瞬間，陽光下，水鳥居然活了似地動(dò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