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題小像(組詩)

放心肉

我總想一頭

鉆進

一條火腿腸中去

讓人捎回鄉下

給母親吃

于是

當臘月二十九的火車剛開過來

我馬上就鉆了進去

母親牙口不好

但年年除夕之前

她都要一點一點地啃

這一節一節的鐵車皮

直到一口咬到了

她二兒子的肉上

才算一年里

終于吃上了

最放心的肉

指揮

每年車禍中

折斷的胳臂、大腿

何止千條萬條

扔進垃圾筒何其可惜

為什么不讓廣大交警

人手舉一條斷肢

指揮混亂匆忙的交通

讓汽車瘋狂飛轉的發動機

清醒清醒

大城市

這座世界聞名的大城市

拆了、扒了

只是一幢幢

高樓、大廈

這座大城市

一層層扒掉

沒用的建筑

最后它的核

也只是

一枚批地蓋樓的公章

日子如水

這句名言

讓我一開水籠頭

就看到嘩嘩流走的日子

一淋浴

就看到嘩嘩澆落的日子

一游泳

就看到嘩嘩涌去的日子

一撒尿

就看到嘩嘩排掉的日子

一出汗與流淚

就看到嘩嘩擠出來的日子

一下雨

就看到嘩嘩

嘩嗶嘩嘩

全天下的人

都在丟失自己的日子

幾個比喻

太陽像一只啞鈴

我天天舉起，又放下

月亮，像另一只

小一些的啞鈴

(它倆顯然不是一對)

我每晚舉起又放下

寫完以上兩個比喻

我突然感到此刻窗外

嘩啦啦下起的大雨

還可以比喻成

舉完啞鈴后從我身上濺下來的汗滴

我丑陋無比

我想去韓國整個容

但我現在的模樣

是我媽給的

我僅有使用權

我怕整容回來

我媽認不得了

我怕背叛當初

世界上這僅有的一只

從未嫌棄丑的子宮

衣服批判

商店里

一件件衣服

文質彬彬

放在一起

和諧相處

相安無事

為什么人類

穿上它們之后

就明爭暗斗起來了呢

這些衣服

包藏著什么樣的禍心呢

照片

門前垃圾箱里

有個巨幅

結婚照

郎才女貌

一對鴛鴦

人間絕配

鍍金的相框

分明被摔過

卻沒損壞

鄰居說這是二樓

剛結婚一年的小夫妻

離了

我一下子想到

大街上

大大小小無數婚紗影樓

一年照了多少

這樣的相啊

為什么婚姻

還沒相框

結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