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我狂熱地愛上了畫畫,逮著一張紙,從早畫到晚。后來手酸了,眼睛也累了,大腦轉速也慢了,遂停下手,一停就是20年。
我琢磨著,那些畫家年復一年地畫,都顧不上理發和剃須,怎么就不煩呢?內行告訴我:這就叫職業。
同樣的感覺出現在春節晚會彩排的日子里,我演了回小品,扮演自己,那么幾句詞、幾個動作,天天練,幾回下來就煩得不行。回頭看見趙忠祥大叔一臉的溫和,也是這么個練法,怎么就不煩呢?
趙大叔說:我琢磨著,練一次,好一點,等到演出那天,把最好 的一次獻給大伙兒了。這也叫職業。
職業讓人心靜,職業是恒久的動力,職業是一種約束,職業的對手是業余。
1970年,也是世界杯,貝肯鮑爾肩膀脫臼,纏著繃帶繼續上場,讓德國足球發出耀眼的職業風采。
圍繞足球職業的事還有,領先不躁,像沒領先一樣;落后不急,堅持到傷停補時結束;尊重每一個對手,比賽之前不喝酒,睡好覺等等。
職業球迷相對簡單,就是個看。不看不算。
來漢城三天,全身心看球,有點不能承受,顯現出原來業余的本色。
時新德的支柱是中國隊完勝巴西隊,抱著這個念頭來的韓國,吃得香、睡得著。沙特輸多了,時新德備受打擊,他知道中沙幾乎平起平坐。
我也不習慣足球是一日三餐,總得摻點別的。
朋友體貼,看透了我們的心思,開上車,拉上我們到了三八線。
說來也怪,知道去三八線,腦子里開始奏歌,越臨近,旋律越清晰,眼前的山水也變回黑白。
“坡州”的三八線是整個分界線的一段,如果沒有鐵絲網,就是個現代都市的一角。有了鐵絲網、彈孔、崗樓,空氣變得很稠。
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湊上前來,手里舉個紙片,上面寫滿中文。
李相女士,畫家,幾十年前斷斷續續學的中文,作為志愿者,她想告訴到這兒的每一個中國人,那段歷史和現在人們的企盼。
橋叫和平之橋,鐘叫和平鐘,還用多說嗎。
看著對面的山、水,宋仿記得,1966年世界杯,他們朝鮮進入八強。這是迄今為止,亞洲的職業足球人最驕傲的戰績。
晚上進入電影院,像職業電影發燒友一樣,買了一大包爆米花就著碳酸飲料,咯吱咯吱的動靜讓這部美國大片成了七聲道。
電影叫《蜘蛛人》,說的是一個偶然具備了蜘蛛素質的男青年飛來飛去,為人民服務的事。
片子一般,我和宋仿分析不出為何它能在美國高居票房榜首數周,大概也是因為職業吧。中規中矩,在全球一起浮躁的影壇,虧這些電影人耐得住性子。
下午還在看一本叫《我的攝影機不撒謊》的書,這是先鋒電影人的檔案,看完訪談我認定,這里面有人是職業的,有的人就是玩票。現在,石向東走過來了,問我今天的題目,聽說是“職業”,他想補充兩條,一是那天開幕式人多,上廁所大家排隊,秩序井然,一屋子人都笑說這不是職業,是素質;二是那天開幕式陪我們幫我們扛行李的那位KBS朋友不是一般人,是個重要人物,扛行李扛得他滿頭大汗,我們又笑,說這也不是職業,這是熱情。
石向東說,沒有熱情,沒有素質,還叫什么職業呢。
說說比賽吧。今天我來到了大邱,球賽舉辦地之一。賓館門口有一群黑人球員在練球,過去一問,竟是塞內加爾隊,他們在準備迎戰丹麥隊。小伙子告訴我們,他們現在活在足球里。僅半分鐘的停頓,練球繼續。
職業,其實就是活在一種狀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