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陜西省旬邑縣的庫淑蘭,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民間工藝美術大師”,其剪紙作品形成了以彩色剪貼為主要表現風格的彩色剪貼畫,表現的內容和主題豐富。她的一生艱難困苦,但創造出了異彩紛呈的剪紙藝術作品,她將剪紙與民歌、民謠相結合,展示著當地的文化和民俗風情,也展示出女性特有的生存意識與文化記憶。
關鍵詞:庫淑蘭;彩貼剪紙;女性;生存意識;文化記憶
中圖分類號:C9l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7740(2010)03-0115-02
在陜西省渭北黃土高原的旬邑縣,生活著一位傳奇的農村大娘,她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民間工藝美術大師”,她叫庫淑蘭。她的剪紙,形成了以彩色剪貼為主要表現風格的彩色剪貼畫。伴隨著有濃郁鄉風民俗意味的民歌唱腔,她揮舞的剪刀下刻畫出無比繽紛和華美的作品。她以一生的困苦磨礪又結合了深厚的傳統積淀,展示出民間藝術的充實與神奇。她的剪紙作品、民歌唱腔、還有這位剪紙藝人的傳奇人生,都無不向世人訴說著深沉而濃厚的民間活態文化,也展示出女性特有的生存意識與文化記憶。
在特定的歷史、社會環境中,女性成為“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馬”,在中國這個以農耕文明為主的社會歷史環境中,廣大鄉村婦女不僅承擔了生養子女的責任,同時也背負著繁重的生產和家務農作。她們面對封建禮教的束縛、自然災病的困厄、生產勞作的艱辛以及物質生活的清貧,并沒有感嘆時運的不濟,而是表現出對生命頑強而又持久的耐力。她們在生存意識的張揚下用獨特的方式求得心理的慰藉和人性的解放。民間剪紙就是這種生存精神最好的注釋。
庫淑蘭所生活的陜西省旬邑縣,處于黃土高原的北部,溝壑縱橫,黃土紛飛,交通不便,與外界的交流與溝通十分不暢。庫淑蘭,與其他生活在那片荒夷與蒼涼的土地上的女性一樣,“一輩子把苦下完了”,而她們卻學會了從貧苦中獲取生活的樂趣,得到精神的滿足。這里的女性,千百年來延續著祖上傳承下來的生活方式,恪守著傳統與禮教風俗所規定的生存狀態。庫淑蘭早早地被家人訂下了娃娃親,和很多這里的姑娘一樣,她們并不能自主地去改變生活,并追求愛情。正如庫淑蘭所吟唱的一首歌謠那樣:“一樹梨花靠粉墻,娘到繡房教賢良。一學針線毛簾繡,二學裁剪縫衣裳;三學人來客去知大禮,四學鶯哥把家當……”庫淑蘭出嫁后,受盡了婆家人的偏見與虐待,用她的話說就是:“我跟上老漢沒好好活過一天。老漢一輩子把我打扎啦!”但是,在當地濃厚的封建世俗教化中,“打到的婆娘、揉到的面”,這種鄉風習俗在^們的頭腦中形成了頑固的觀念。她們向往美好的生活,也希冀甜美的愛情,而這些在現實的世界中帶給她們太多無奈與凄涼。
在這種壓抑而又無法反抗的生存狀態中,卻有著很多同庫激蘭一樣的女性,她們純真而有寬宏大量,更不執意摧殘自己。她們只是默默地承受著生活的重壓,在閑來時,三三兩兩聚到一起剪紙繡花。就像很多農村婦女做家務時麻利的伸手和利落的動作,她們的女紅技藝也是如此。她們技法熟練,做工精細,在一起互相切磋,剪紙的紋樣除了繼承傳統的三果花等,還會創出一些獨有的花式來,這些包含著濃厚生活氣息與精神寄托的剪紙作品,表現出女性對生活體驗與感悟,以及樂觀和樸素的生存意識。庫淑蘭的“剪花娘子”就是女性獨有的生存意識的表現。
庫淑蘭自稱“剪花娘子”,并用她特有的剪貼形式,用一些“紅紙綠圈圈”,構造出一個虛擬的藝術女神的形象,她用五彩的剪貼形狀,裝點著這個獨屬于她自己的神靈世界。并臆造出一系列關于剪花娘子的故事。這或許可以看做是庫淑蘭的自畫像,也是她人生的詠嘆調。她排解了一生的苦難經歷,濃縮了一生的信仰與追求,創造出了一位人神合一、物我互化的精神偶像。這是一種常人難以達到的境界與精神巔峰,也是一種在真實生活與痛楚中的頓悟與超然,她用生活與生命最本真的體悟,展示出現實世界的真、倫理道德的善以及大千世界的美。那些各式各樣情態的剪花娘子,身著鳳冠霞帔,端坐在圣潔的蓮花寶座上,或手舞銀剪,把美麗撒滿天下;或施靈丹妙藥,把康寧降臨人間。剪花娘子的形象,似乎把人的尊嚴、女,陛的高貴與華美都理想化得表現出來,從而表達著一種崇高的、母儀天下的壯美。女性,在物質生活極度匱乏的生存狀態下,精神世界卻可以達到如宗教神靈般神秘與豐富的高度,她們的生存意識,或許已經超脫于普通的禮儀習俗、自然崇拜和民間巫術,進入了一個更為神秘的精神世界。
庫淑蘭將剪紙與民歌、民謠相結合,這成為她剪紙藝術的一大特色。庫淑蘭的民歌,展示著當地當地的文化和民俗風情,表現著她對自己所生存環境的文化記憶。旬邑是《詩經·豳風》的發祥地,有著大量上古時期的文化遺產,世世代代的文化積淀與傳衍使這塊黃土堆積的廣袤高原民風淳樸。在《豳風·七月》當中,就有著“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的句子。這反映出在遠古的西周時期,人們已經開始注重服飾的色彩與裝飾紋樣了。而《豳風·七月》是最早的記錄當地民風習俗的詩歌,庫淑蘭的歌謠,揭示出今天豳人風尚、習俗和生息狀態的一個側面,她的風格特征同《詩經·豳風》也一脈相承。
庫淑蘭的歌謠比較寬泛,有說的,有唱的,大多來自生活,源于傳承。從當地文化工作者文為群先生筆錄整理的七十多首看來,有鄉土生活的寫照,有田園風光的贊美,有愛情史話的傳遞,有世俗風情的戲謔,有天真爛漫的童話世界,有純正樸實的勸善教化,有酣暢淋漓的揶揄嘲諷……這些是庫淑蘭一生經歷的體驗與感悟,也是百年來民間歷史,尤其是婦女文化的一個折射。她的歌謠,并非簡單的組合,也并非淺顯的圖解或者注釋,而是各自獨立,完整的相互呼應與情感釋放。這與土生土長的剪紙藝術相輝映,向人們展示著民間婦女獨特的文化記憶。這種文化記憶,比任何文字都更為生動形象,也更為寬泛博大。這是生活的直接表現形式,是生活最生動的寫實。
在廣大的農村,婦女群體承受著身體與心理的雙重壓迫,她們不僅終日忙碌于農田與家務之間,而且識習知識的可能也被物質條件和傳統觀念所泯滅,但她們也有自己對于生活與世界的感悟,也渴望表達自己的想法與感受。無論是剪紙亦或是民歌,都是一種情感與話語的宣泄,這些民間藝術形式,不僅傳承著數百年來沿襲風俗與文化的內涵,也展示著自身對于生命的記憶。庫淑蘭的一生,是幾千年來鄉村勞動婦女人生的縮影,也是女性生存意識和民間文化的活態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