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怨

一 飛來橫禍 無情哥嫂貪命錢

大別山古寨垸里有戶章姓人家，自從父母病故后，老大章樹華和妻子余冬花就和兄弟章樹春分開，讓他一個人單過。章樹春獨立門戶這年剛好二十一歲。

二十一歲的樹春是一個有志氣的小伙子，他不愿把自己關閉在大山里，為了幾畝水田早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而是想出去鍛煉自己，增長見識。為今后的日子打好基礎。于是他將田地轉包給了別人，然后一把大鎖鎖了幾間土磚瓦房。南下打工了。在打工期間，認識了一名叫陳霞的四川妹子。兩年半后，就領陳霞回了古寨垸成了家。蜜月剛剛度罷。樹春聽打工回來的黃曉光說，他所在的金礦正需要人，工資很高。一年最低收入一萬五千元，有時還能得到可觀的外快，不由心動，說服新婚妻子留守家園，他和黃曉光到金礦干活去了。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樹春去金礦沒干到幾個月，金洞突然發生崩塌，樹春遇難了。礦主只好向樹春家里發來了急電，請家里人速去金礦辦理后事。郵遞員送電報這天恰巧陳霞回了四川娘家，是樹華代為接收的。

樹華雖然和樹春是同胞兄弟，但他心狠，得到親弟弟死亡的消息，不僅一點眼淚也沒有，而且還在暗里想著落井下石的主意。跟在他身邊的妻子余冬花，正應了一句俗話“一床被子不蓋兩樣人”。她看了電報內容后，第一句話就是：“聽說這樣的死亡是可以向老板要錢的。我娘家那邊去年有個人在深圳打工死了，安葬費撫恤費要回了十多萬元。”樹華說：“當然不能便宜了老板，何況還是個開金礦的。錢多著哩!只是我想這事兒告不告訴陳霞呢?”余冬花把眼一瞪：“錢多了拿不動啦?告訴她干啥?她和樹春結婚才幾天?你想想，她才二十來歲，長得水蔥似的又白又嫩，她能不再嫁嗎?如果這筆錢到了她手里，豈不被她帶走給別的男人了嗎?這錢就該你去領。”樹華道：“我是想去領，可一來我們分了家，二來那里有個黃曉光在，他可是一切都知情的。”“這有什么了不起?”余冬花不當一回事，“多動點腦子就是嘛。常言道，父母不在，長兄長嫂就是父母。這事得由我倆說了算。我們雖然分開了，但是手足情，親兄弟，同父共母章家人。黃曉光盡管一切都清楚，可錢能買得了鬼推磨，給他點好處，再擺擺理，諒他也壞不了事。”

樹華一聽連連點頭：“哎呀，你真是智多星下凡，讓我刮目相看。頭發長見識也長。嘿嘿，言之有理，就這么辦，明兒一早我就去金礦領錢!”余冬花想了想又說：“不要樂極生悲，你這人就有個好招搖的毛病，千萬要小心為是。雖然你去領錢是名正言順的事兒，也難免有人眼紅從中搗亂。萬萬不可張揚，要暫時瞞著村里人。”樹華一笑說：“看你多心的，這電報又沒外人看過，再說陳霞也回了四川，離這兒老遠，不會知道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必須提醒你，你好喝幾盅，幾兩貓尿一落肚便忘了娘是誰家女兒，可這回不能由著性子使，把鼻子底下的窗戶關牢點就會少麻煩。不說這一去領回幾萬，就是三萬五萬，也夠我們快活好幾年的。”

“對對!”樹華樂顛顛地說，“你放寬心，為了咱們的幸福日子，一定牢記你的忠告。”言畢樹華就一個人偷偷起程了。

二 滅絕人性 暗施毒計賣弟媳

說起來也巧，樹華從金礦領回弟弟賣命的六萬五千塊錢回到古塞垸的第二天，陳霞也從四川娘家回來了。常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霞一到垸里，馬上有人偷偷向她告訴了樹春的不幸和樹華去金礦領錢的消息。陳霞一聽，頓時天旋地轉昏死了過去，好半天才哭出聲來。在一些好心人的幫助下，她才回到家里。

樹華和余冬花見陳霞忽然回來了，紙已被捅穿了，只好以實相告。但到手里的錢，他們決不會拱手相送，這就好比是要從猴子口里摸回棗子，是不可能的事。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暫時穩住陳霞，所以夫妻倆搖身一變，一唱一和，把自己吹成大好人，因陳霞回了娘家，所以就先去幫助把錢領了回來，怕路上被小偷偷了，便從郵局匯到了卡上。過幾天去取回來就交給陳霞。陳霞見說得合情合理，又是唯一的哥嫂，便信以為真，當即把他人的提醒拋之腦外，對哥嫂千恩萬謝。在此時此刻，她心里所想的不是錢，而是丈夫的死，死得太慘了，不僅尸體沒有了，而且骨灰都不見半點。說著說著，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樹華和余冬花見此，也只好貓哭老鼠般擠出幾滴淚，陪著假嚎。后見陳霞越哭越傷心，便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著陳霞。樹華說：“人死不能復生，不要哭壞了自己。”余冬花接過話道：“沒了尸體、骨灰，就學古人樣子，給小叔葬一座衣冠墓，再在家里設一個靈臺，請道士來招魂念經超度亡靈。”陳霞點頭稱是，對哥嫂說自己新來，很多事都不熟悉也不懂，請哥嫂幫助辦理，多少錢她出。樹華夫妻倆當面討好賣乖，滿口應承。然而這對喪盡天良的人，離開陳霞馬上又露出狼子野心，坐在一起密謀對策。思來想去。樹華惡狠狠地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干脆來個斬草除根，掃地出門。把陳霞賣了。”余冬花立即一拍大腿：“這主意好，這樣我們不僅保住了小叔的撫恤金，而且能得到小叔的房子家產，另外還可再收獲一筆外快；比兩全其美還多一美，何樂而不為?”“要干就趕緊動手，否則夜長夢多。”

于是。第二天一早樹華就出門去找曾經參與過拐賣人口并被判過刑的遠房表哥游二林，游二林這些日子正走背運，欠了人家一屁股賭債。很需要一筆錢。聽了樹華的敘說，簡直是想睡覺送來了個枕頭。哪有不合作的?他讓樹華在他家等著他的消息，他先去打聽好買主再說。

游二林去找買主可謂是輕車熟路，他早就知道垸外有個姓雷的人家。兄弟三人。三個和尚。其實老大也曾娶過一門媳婦，不幸懷孩子時去打豬草，失足跌下懸崖，一去不回頭。雷老二本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年輕人，誰知在一次打獵時失去了一只左手，成了殘疾，接著談了半年的女朋友也與他拜拜了。雷老三更不用說，打娘胎出來就不會說話，直到十三歲時才能發出一些直音。說出一些比較簡單的詞語。是半個啞巴。因此。眼下三人年齡都老大不小了，就連雷老三也三十了。家里做飯、洗衣等活兒全得由年邁的老娘操辦。去年老娘大病了一場，身體越來越不行，家里很需要一個女人。有些熱心人曾幫助說過親事，但都嫌雷家有缺陷。又不富裕，因此三兄弟依然是三條光棍。當游二林來雷家把來意一說，又夸獎起陳霞如何如何年輕漂亮，雷家哪有不答應的?一拍即合，當即與游二林商定價錢和接娶日期。臨走時，游二林再三囑咐雷家三兄弟說：“常言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要準時到達接人地點。人在右邊屋里，穿白孝服的就是，千萬不可張揚，別弄出聲來驚動村里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事來。本人有言在先，事后莫怨言，在接人之前是我的事，接到人之后就是你們的事了。”雷家三兄弟異口同聲表示一切均照游二林所說的辦。保證聽從安排。

游二林回到家里。把事情作了再三交代，樹華喜笑顏開，連連叫好。

三 陰差陽錯 月夜搶親起風波

話說樹華在回家路上好不得意，走了一段路。來到鎮上，立即去集市買了不少好酒好菜，然后屁顛屁顛哼著跑調的京腔回到了家里。一見老婆余冬花，眼睛瞇成一條縫。說道：“嘿，有主啦!”接著故作神秘地將嘴巴湊到余冬花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說得余冬花“嘻嘻”直笑，臉上綻開了一團花。

每二天傍晚，余冬花按照樹華的策劃跑進陳霞屋里，見陳霞正守在靈前傷心。便也陪著掉了一會兒眼淚，然后說：“小妹，這兩天你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圈，身體要緊呀!小叔死了，這也是命，人死不能復生，要節哀才是。小妹，我備了一些酒菜，你上我屋里去吃一點吧。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么能挺得住?”說罷上前去拉陳霞，陳霞盛情難卻。只好來到了嫂子家。

余冬花將陳霞讓到桌前，立即擺上酒菜。說：“小妹。酒能消愁解悶，今夜里我們妯娌倆一醉方休!”陳霞本不想喝酒，可見嫂子誠心相勸，便陪著喝起來。余冬花一想馬上就有紅紅綠綠的票子到手，不由得意忘形，一連干了好幾杯，直喝得面紅耳赤。陳霞由于心情不好，只陪著喝了一點點。余冬花又是幾杯酒下肚，頓時覺得暈乎乎的。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陳霞怕嫂子著涼，出于好心，起身去房間拿被子。本來常停電的山里，這天夜里也停了電，點的是一支蠟燭，陳霞拿起蠟燭去開門，誰知突然一陣風吹來刮滅了。陳霞只好借著月光回到自己房間拿起被子。剛要出門，忽聽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陳霞往外一看，只見四個男人闖進院子，直奔嫂子的房間。工夫不大。又見四個人抬著嫂子出來，放進門外山里人最近流行的娶親轎子里“噔噔噔”抬著走了。陳霞驚呆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半天才感覺不對勁，大聲喊道：“哥哥，哥哥，快來呀，出事啦!”

。

樹華在院子外遠遠看見事情辦得順當，拿一大包錢興沖沖剛一到大門，就聽到了喊聲。不由一愣。這聲音怎么像弟媳?他火燒屁股似的急忙沖進屋，一看果真是陳霞。腦袋就大了。這時只聽陳霞驚慌地說道：“哥哥，嫂子被人劫走了，你趕快去救她!”樹華急得一拍大腿，話都說不出來，語無倫次：“這……這……哎呀，錯了。錯了!”說著轉身就往外跑。

游二林和雷家三兄弟為何把陳霞搶成余冬花了呢?說來也許是天意，害人害己。一來是余冬花喝醉了，二來是游二林講的是穿白衣的女人就搶。事有湊巧，陳霞回房拿被子，蠟燭被夜風吹滅，余冬花穿的是淺黃色的衣服，在月色朦朧中像是白色，因此游二林和雷家三兄弟誤將余冬花當成了陳霞。樹華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上游二林等四人，說：“停下，停下。”游二林和雷老大一看是樹華。疑惑地問道：“咱們賬已經清了，交錢抬人，你還干什么?”樹華道：“錯了，錯了。”雷老大眼一瞪說：“什么?錢是你親手點的，怎么錯了?”樹華忙解釋說：“不是錢。是人抬錯了。”游二林雖然與樹華是遠房老表，但俗話說：一代親，二代表，三代了了。所以他們只是相互知道，兩家卻從沒有來往過，因此對余冬花也不認識。這會兒聽樹華一說，便眨了眨眼道：“你親口說穿白衣的人就是，怎么錯了呢?”沒等樹華回答，雷老二接著逼問：“莫不是想反悔?”樹華忙擺擺手：”不是反悔，你們抬的是我老婆。”“哼!”雷老大有些不耐煩了，“別啰嗦了，如今錢也給了，就是抬錯了也只能將錯就錯。”

“對，”雷老二雷老三也幫腔說。“想要我們放人沒門!除非你把你弟媳送來換。”

樹華急了，求雷家三兄弟暫時在此等一等，待他將弟媳帶來換老婆。游二林還算念點親戚之情，忙給雷家三兄弟做工作，雷家三兄弟很不情愿地停下來等著。可是樹華回到家里，上下左右角落旮旯找了個遍，就是不見弟媳陳霞的人影兒。

四 人生地疏 逃離虎口落狼窩

陳霞上哪兒去了呢?其實她剛才跟在樹華后面去追趕游二林和雷家三兄弟，可樹華心急跑得飛快。她沒跟上，而樹華不知道弟媳會一路跟來，就這樣他與搶親人的談話全都讓陳霞聽在耳朵里了。直到這時。蒙在鼓里的陳霞才知道嫂子請她吃飯喝酒的用心。頓時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俱全。弟弟尸骨未寒。哥嫂就合計將她賣了，吞弟弟的賣命錢和家產，這真是喪盡天良。滅絕人性，她止不住的淚水似涌泉直流。但她很理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更不能感情用事，讓他們發現那就要落入虎口，于是咬緊牙關，抹干淚水。慌不擇路地往左邊的山上跑去。

雷老大等了好一會兒。見樹華找不著陳霞，氣憤地說：“別再詐我了。我們可是買賣公平，沒人換，今晚我就和余冬花睡一起了。”言罷一甩手，叫兩個弟弟抬起轎子走。

樹華十分著急。求游二林幫助想辦法，游二林怕把事情搞砸了。弄得到口的肥肉吃不著，白忙乎一陣，所以只好假意嘆著氣說：“雷家沒說你用年紀大的換了年紀小的這就萬幸了，何必要弄個雞飛蛋打一場空呢?”樹華無可奈何，但心里又有點舍不得自己的老婆，只好對著走去的雷家三兄弟喊道：“你們千萬別先碰我老婆，我一定找到弟媳與你們換人。”說著直打自己的頭。

游二林本是個二流子出身，見樹華傷心得好像喪了親娘似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嬉皮笑臉道：“我說老表，你這是何苦呢?我剛才的話你昨就聽不明白呢?男人妻，身上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弟媳難道會比女老表差嗎?嘿嘿，起碼嫩也嫩些吧!”言罷轉身而去。

樹華暗罵道：“你個光棍曉得個屁!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說自己老婆讓人家錯搶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接著他又想：余冬花雖說不上漂亮，卻也長得眉是眉來目是目，如果讓那三條光棍……天啦!樹華越想越不敢想。冷靜了一會兒后，他立即去找狗頭、愣子、大牛等人，每人給五十塊錢，說是他弟媳得知弟弟去世了，心情不好，一個人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因怕鬧出人命，所以請他們幫忙找到陳霞。狗頭、愣子、大牛等人聽說是這么回事。而且又得了錢。馬上打著手電筒，點燃竹篾火把，分頭去尋找。

話說陳霞跑著跑著，一口氣跑了五里多山路，人在急時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知道一個勁兒地跑。逃離魔掌越遠越好。這時。她見不遠處有一獨家小院，窗戶上還亮著燈。陳霞經過驚嚇。已是兩腿發軟，夜也越來越深了，大山野嶺。如果遇到壞人或者野獸怎么辦?思前想后，決定在這兒借宿一夜，待天亮再走，大白天的就算是遇上了什么人也好對付。也好呼救。于是進了獨家小院，上前輕聲叩門。

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媽打量著陳霞驚疑地問：“你找誰?”陳霞說：“大媽。我想找您借宿。”“借宿?”老大媽有些不放心地說，“夜這么深了。你一個姑娘家為何還獨自一人在外?”陳霞不好說出真相。撒了個謊道：“我是個外地姑娘，是來這里找姐姐的，因為人生地不熟走迷了路。眼前天黑了，我非常害怕，所以才來找大媽借宿的。大媽可憐可憐我行嗎?”老大媽聽了，忙道：“快進來吧!”陳霞千恩萬謝。接著，老大媽就安排陳霞先睡。

這老大媽姓徐，徐大媽丈夫死得早，她有一個獨生子，名叫陳大貴，從小不學好，是個偷雞摸狗的主兒。眼見四十好幾還是獨身一人。由于他常半夜不歸家，不是去小偷小摸就是去搓麻將賭博，所以山里人都習慣叫他麻鬼。麻鬼吃了中飯出去至今沒回。徐大媽便邊整理白天采的藥材邊等麻鬼回來。

不多時，麻鬼回來了，手里提著兩條魚。笑瞇瞇對徐大媽說：“媽，也真是運氣來了，今天贏了百來塊錢不說：嘿，回來路過朱胖子的養魚池，見魚網還放在池邊，人卻睡著了，我隨手撒到池里一撈，兩條魚到手了。”徐大媽看也沒看，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大貴呀，你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成個人!”“媽，看你又來了。”麻鬼不高興地放下魚，從熱水瓶里倒些水在盆里，洗過手臉后，邊脫衣邊往西邊房走去。徐大媽忙放下手中的草藥說：“今晚你去東廂房睡，剛才有個姑娘借宿，已在這間房里睡下了。”“姑娘?”麻鬼愣了一下，問道，“啥樣的姑娘?”隨即又把衣服穿在身上。徐大媽說：“她說是從外地來找姐姐的，走迷了路。看樣子才二十幾歲，我就叫她先睡下了。我和她睡，你就到我那床上睡。”麻鬼又問：“來了幾多時?”“就一會兒工夫。”

麻鬼很鬼，來回走了幾步，念叨著：“才來了一會兒工夫，外地姑娘，二十幾歲，嗯，一定是她。”徐大媽聽了，不解地問：“怎么，你認識這個姑娘?”麻鬼說：“我哪兒認識，不過我從一個牌友口里知道一點情況，所以一想她準是四川嫁來的媳婦陳霞。”接著就把他聽到的有關陳霞的一些事敘說了一遍。徐大媽聽后，同情地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而麻鬼卻打著如意算盤，歡歡喜喜地說：“媽，今天可是個好日子，這陳霞一進門啊，真是三喜臨門啦!”徐大媽一怔，忙問：“你……你想把她送給她叔哥，得一筆賞錢?”“媽，”麻鬼說，“送她叔哥干啥?如今她成了寡婦了，你不是做夢都想抱孫子嗎?嘿嘿，這不是老天爺給您老人家送來個兒媳婦嗎?”徐大媽回答：“你可不準胡來!”“你放心，你快去睡吧，這可是天意，只要我倆成了親，生了兒子，我保證一不偷二不打麻將。好好做您的兒子，做丈夫做爸爸。”

徐大媽被兒子推進房里后，雖然沒有馬上睡下，卻也沒有再去阻攔。此時此刻，麻鬼心里那個樂啊，簡直無法形容。他拿出沒有喝完的半瓶老米酒，就著碗里的剩菜，有滋有味地獨自飲起來。半瓶酒下了肚，膽子更壯了，興致更濃了，一把推開房門，沖了進去。朦朧中，看見床上的被子鼓鼓的。他咧嘴笑了：“嘿，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大美人自個兒鉆進被窩了。”他像餓狼般地猛撲上了床。奇怪的是床上的人像具僵尸，任憑麻鬼又壓又磨，一點動靜也沒有。麻鬼大驚，掀開被子一看，里面哪是人，而是個長枕頭。氣極敗壞的他大聲喊道：“媽。人呢?人怎么不見了?”

一直提心吊膽的徐大媽聽兒子這一喊，反倒讓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平靜下來。徐大媽本是個善良的山里女人，同情陳霞的遭遇，怕兒子胡來；可作為一個母親。眼見自己黃土埋齊脖子，兒子也四十多了，還沒個媳婦，總不能讓獨苗兒光棍一輩子斷了香火吧。所以她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心里又老覺有愧，老是不安。現在聽說人不見了，心里愧疚也就隨之而去，但也不由發了愣。明明見她睡下的，怎么不見了呢?她起身來到陳霞剛才睡覺的房里。但見窗戶大開。知道是從窗口逃跑了。麻鬼罵道：“娘的，什么時候跑的，我咋不知道。”于是立即從窗口跳出去又望又聽，卻一點動靜也沒有。轉了轉。掃興地回到屋里后對著破窗戶出氣，把破窗戶打得砰砰直響。

陳霞是怎么走的呢?原來她一直沒睡著，躺在床上也沒敢脫衣服，她害怕大叔哥找來，所以多了個心思。哪知大叔哥沒來，卻撞上了個色狼，麻鬼和他娘的講話她全聽在耳里。失魂落魄的她見這里不是個好地方，趕緊造成個假象，趁麻鬼喝酒的當兒偷偷從窗戶逃走了。麻鬼發現她不在床上時，她已跑到了另一座山上。又誰知禍不單行，陳霞剛想在山石上休息一會兒，猛然聽見有人唱著老掉牙的情歌《十想寡婦》走過來了，她不由心里又一緊，起身便逃，結果不幸失足翻滾到一條山溝里去了。

五 喪心病狂 威逼弟媳填空房

這個唱歌走夜路的人，外號叫山貓子，也是個麻將鬼，麻鬼聽到的有關陳霞的消息就是他說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之快呢?說來也是無巧不成書，他原本想去樹華家偷點錢花花。結果正趕上樹華賣弟媳錯賣了老婆的好戲，這就躲在暗處看了個全場，并還在心里打著過一兩天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作為把柄敲樹華一筆錢的如意算盤。話說山貓子此時便是從對面山岡打麻將回來，猛聽到響聲，開始還嚇了一跳，聽說近來由于政府不準打獵，野豬又多了起來，要是遇上一頭尋食的大野豬那可就沒命了。繼而又想到了陳霞逃跑的事，心想要真是陳霞，豈不是發財的機會來了?無愧是個山貓子，膽子大著循聲找到溝邊靜耳細聽，似聽到是人的呻吟，于是繞道下到溝里看究竟。這一看真讓他喜出望外，果然是一個女人。

陳霞不幸失足扭傷了腳。臉上手上也被山石和樹刺劃破了，流著鮮血，人也動彈不得。山貓子卻歡喜萬分。上前假心假意說要背陳霞去治傷，還嚇唬說山上常有野豬出沒，幸好遇上他路過，要不命就難保了。陳霞本不愿讓這個陌生男人背她，可心里又怕，只好聽天由命依了山貓子。

山貓子剛把陳霞背到自家屋前，不巧碰上樹華等人找來。樹華一見陳霞就迫不及待要接過來，可山貓子不讓。樹華說了半天的好話也白說，最后用一千塊錢才把陳霞換到手上。陳霞此時渾身疼痛。腳又走不得，眼看成了大叔哥的俘虜，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淚水長流。

待樹華把陳霞背回家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天快亮了。這時就算把陳霞送到雷家，恐怕雷老大也早睡了余冬花。再說為了找到陳霞。雷家給的幾千塊錢也已經快花完了。想到這里樹華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突然又想起了游二林對他說的一番話來，便改變了換人的主意。他要報復弟媳，占有弟媳。何況弟媳比老婆小，年輕漂亮又有文化。他打發走幫助尋找的人后，為了暫時穩住陳霞，當著陳霞的面又哭又扇自己的耳光，罵自己不是人，還跪在陳霞跟前請她原諒，說自己一時糊涂，不該信余冬花的話，貪錢做出了這等傻事。他說一切壞主意都是余冬花出的，如今余冬花出了事也是惡有惡報自己找的，活該!陳霞年輕，心地善良，見大叔哥自責回心轉意了，也就什么也不計較。大叔哥說是余冬花的壞主意，這點陳霞也信，早就在她與樹春談戀愛時，就聽樹春說過嫂子心眼多，哥有點怕老婆。但豈知日出日落，天一黑樹華就現出了猙獰面目。露出了狼子野心，沒有廉恥地說：“小妹，你嫂子已經自賣了，弟弟又去了，你成孤我成單，我看咱倆就一床睡了，湊成一雙吧!”陳霞一聽。氣得大聲罵道：“你……你真不是人，你原來是這么回心轉意的啊?我瞎了眼看錯了人，你這個畜生!你敢動我，我就去告你!”

凡是作案的人心里是不會想后果的。有則小笑話：有個小偷去偷東西。結果被一個警察抓著了。警察問小偷：“當你偷東西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小偷說：“當然是能偷多少東西。”警察問：“難道你就沒想到會被抓著嗎?”小偷回答道：“要是先想這個。還當什么小偷?”

狗急跳墻的樹華正是這種心理，他早閂了大門，死皮賴臉對陳霞動起手腳來。陳霞畢竟是個女人，力氣小，加上腳受傷，躲不開逃不出。眼見快成虎口肥羊了，不禁傷心泣血。正在這危急關頭，忽聽“嘭嘭嘭”有人敲響了堂屋的門板。

敲門聲樹華和陳霞都聽到了。一個驚來一個喜，陳霞心想：有人就好，諒樹華不敢胡來。樹華真的有點膽怯，忙放下陳霞轉身問道：“誰呀?”外面傳來回答聲：“是我。快開門。”聲音好耳熟，樹華聽著更是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問：“你是人是鬼?”外面答道：“什么話?我是你弟弟樹春呀!”陳霞聽著聽著也覺得奇怪。她與樹春畢竟是夫妻情深，何況連遭大叔哥打擊，就是真鬼她也不怕，因為那才是她的親人她的丈夫。她什么也不顧，一跛一跛地跑去開了大門。門一開，樹春就大步走了進來。樹華心虛，一見弟弟嚇得連連后退，邊退邊語無倫次地說：“鬼，鬼，饒命，饒命……”這就叫心中有鬼就怕鬼，你看陳霞就不同了，她不僅不害怕。而是撲在樹春懷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當然，樹春不是鬼，他是活生生的人。也該他命大，在淘金洞塌頂的時候，他正在離作業點幾丈遠的一個廢洞里解手。剛提起褲子，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巨大的氣流夾著塵灰把他沖出了幾丈遠，撞在洞壁上昏了過去。醒來后洞里漆黑一團，根本辨不出白天黑夜。樹春知道一定是出事了。這淘金洞是老洞，幾百年前就有人在這里淘金了，大洞小洞，新洞老洞。縱橫交錯。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千方百計地往外爬，也不知昏死了多少次，待爬出洞口，已經是三天之后了。這洞口距作業點數十里之遙。是另一個縣城的地界。幸虧遇上一個好心的過路人，發現奄奄一息的樹春后把他送到了醫院。住了幾天院才恢復過來。

從淘金洞里死里逃生的樹春。出院后再沒有回到金礦老板那里去。他想就是回去了也沒用，洞已廢了，就算另有洞開采他也不想干，實在太怕人了。但為了還清好心人墊付的住院費和生活費，還有回家的車費，他在這個縣城找了一份活干。干了一段時間，還人家的錢有了。回程的車費也有了，于是趕忙辭去工作回了家。

話說樹春安慰好了妻子后，看哥哥見他依然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不敢和他說話。便搖搖頭說：“哥，別怕，我不是鬼，我真的沒有死，不信你抬頭看看我身后是誰。”聽樹春這一說，不僅樹華抬起了頭而且陳霞也向丈夫身后看去。果然樹春身后跟著一個女人，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余冬花。樹華見自己錯賣的媳婦回來了。這才敢上前來，只見他一把拉著媳婦的手問：“冬花，你回來了?”余冬花說：“都是我倆壞心辦壞事，要不是遇上小叔，我已成雷家的老婆了。”言罷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忽又“撲通”一聲跪在陳霞面前道：“小妹。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呀!”

原來，樹春回鄉路過雷家所在的村子時，聽人紛紛議論說。雷家三兄弟通過游二林在古寨垸買來一個媳婦，那媳婦大吵大鬧，說是他們抬錯了人，可雷老大不依，非要同她圓房不可。幸虧那媳婦性烈。說是逼急了她就一死了之，要雷家人死財空，加之有人說雷家買賣人口是違法的，雷老大這才不敢蠻來。樹春聽是古寨垸，就多了個心眼，裝著討水喝進了雷家，一看果然是嫂子余冬花，她被關在一間房子里。看到這里，樹春什么都明白了，他找到雷家老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言好語與老人商談，還把自己的遇難和幸存的事以實相告，請求老人勸說三個兒子，只要放了他嫂子，所花的錢他全部奉還。老人倒也心地善良，通情達理，再說按住牛頭不喝水，捆綁不成夫妻。萬一鬧出人命案來更不劃算。他把三個兒子叫到面前，讓他們了了這樁婚事。三個兒子見事已鬧到這個程度，又遭不少人議論紛紛，怕真的被政府追究，弄得個雞飛蛋打臭名遠揚，于是也只好作罷。

樹華得知經過，又見弟弟沒有罵他半句，頓時眼淚刷刷往外流。心里想：自己為了貪弟弟的錢，獨占他的家產，竟喪心病狂要將弟媳賣掉，出了差錯后，又逼弟媳填補余冬花的空房。而弟弟卻救自己的老婆余冬花于水深火熱之中。人比人心比心，自己還配是他的親哥哥嗎?他羞愧得無地自容，跪在地上請求弟弟和弟媳懲罰他。

樹春見狀嘆了口氣，說：“哥，起來吧，只要你明白錯了就行。常言道得好，錢財好比糞土，情義值千金，我們兄弟手足情，無論傷了誰都是傷了自己。再說萬貫家財也是人造出來的，咱們都有手有腳，有健壯的身體，這就是致富奔小康的本錢，不要異想天開，世上沒有懶出來的富貴，天上不會自個兒掉餡餅。你聽弟一句話，天道酬勤，勤耕耘勤播種，自然有收獲的時候。從此好好做人。以往的一切事，就當什么也沒有發生。我們還是親兄弟。”

樹華熱淚盈眶，緊緊抱住弟弟，痛哭起來。此時此刻，余冬花也和陳霞摟在一起痛哭。那激動的淚水和悔過的淚水互相交流在一起……

責任編輯 趙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