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迅,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詩歌作品散見于《詩刊》、《文藝報》、《北京文學》、《青年文學》、《福建文學》、《廣西文學》、《飛天》、《長江文藝》、《散文詩》、《詩歌月刊》、《敦煌詩刊》、《詩詞世界》等兩百余種報刊。入選《2008中國詩歌年選》等三十余種選本,曾獲政府及文藝期刊征文獎60余次。
青海湖
這么大的湖,誰才能抱得下?是那斑頭雁、魚鷗、鸕鶿,還是那牧場上奔跑著的青海驄?
我看見一個喝多了青稞酒的醉漢,從帳篷里莽莽撞撞地跑出來,伸出了雙手,對著湖水唱起了淚水漣漣的花兒。
最后幾個踉蹌倒下,沉睡在開滿野花的草原上。
這么大的湖,誰才能抱得下?是那日月山、大通山,還是那夜空中雪白的心臟?
我看見油菜花金黃的波濤,從天邊漫過來,在湖邊止住了腳步。那么多的牛羊,被誰隨意撒在草叢中。它們的眼睛里倒映著,那個倒映著雪山的青海湖。
這么大的湖,誰才能抱得下?是那些數不清的帳篷,還是那岸邊的青藏鐵路?
車過祁連山
在地圖上,祁連山把甘肅和青海一切兩段:一段乘著鷹的翅膀上升,一段順著黑河的流向向下滑翔。而當我站在甘肅的炊煙下拼命地抬起頭來,祁連山那一對綿延千里的鯤鵬大翅,或者說它的那一頂雪白的帽子,更像一道神諭,引領廣袤大地上的人們心懷純潔和善心,引領著我們從遠方趕來,站在它的腳跟,行一個長長的注目禮。
與敦煌的沙漠不同,祁連山下水草豐茂,油菜花在風中舉起金黃的信仰。我知道還有馬鈴薯、蠶豆、豌豆,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世代相傳。
那些起伏在林子和牧場上的大風啊,讓車窗里的我們看見了命運的形狀。從山腳向那山頂爬去,逆風而行的車輛,像誰的一段人生顛簸在險惡的峽谷。又是誰裹挾著風雪向山下俯沖?
車過祁連山,許多人像那草地上經年生活的牛羊,面對青草和泥土,掉下感激的熱淚!
卡日曲
卡日曲,當你在心中這樣默念的時候,它依然只是巴顏喀拉山腳底一根錯位的神經,一條小小的河流。
卡日曲,當你在心中默念一百遍的時候,你一定會感覺到有什么在目光之外隱隱作響,天象隨之變色。
卡日曲,當你在心中默念一千遍的時候,一條洶涌著的大河,會從你的胸口間閃電般躍出,像那云層壓抑不住的朝陽,也像憤怒。
卡日曲,當你在心中默念一萬遍的時候,五千年的文明會將你瞬間淹沒,找不到岸,也找不到故鄉的方向。
卡日曲,卡日曲,當你每天清晨默念一遍,它就變成了一條神曲,澆灌你的信仰,增加你血液的濃度。
相 遇
在青南高原,我看見一朵小小的野花,手里捏著早于我們的人投下的目光。風一吹,它擎著的整個藍天,都跟著搖擺。不過寂靜的時候多。它站在那里,等待著我的俯身和問候。
這讓我想起另外一座城市,想起一個人多次從我的目光中消失,躲在時光的拐角處,等待著我手提愛情的馬燈,去尋找。
還有一些人,一生都不會與我說話,可他們一次次地與我同行,然后永久消失,讓我從眼底生出一些莫名的雨水。
這青南高原上的一朵小野花,我知道這一生我只能看見它一次,所以我一再放緩腳步,并一再回頭,直至它點亮高原低垂的夜幕,點亮我身體中那盞隱藏了許多年的燈。
青 海
光說潛伏水底的魚群,說那些鳥,說那些成群結隊聚在一起把鮮嫩的水草兌換為御寒毛衣的羊群,似乎都是不夠的。
這不是青海。雪山是她的哈達,草原是她的花衣,鷹啊,是她的一次小情緒。那些盆地,是她用以存放玉器和昆侖五彩石的寶盒。
湖泊是寶鏡,照亮眉黛和心靈。
這些都還不夠,還需要有帳篷追逐著春天和河流,還需要有人間的煙火,在她的嘴唇上說出冷暖和命運,還需要有一個藏族姑娘,在篝火邊跳舞,跳出愛情的熱烈。
青海,有鋒利的藏刀,削除傲慢、偏見與無知。有冬蟲夏草,補充我們缺失的營養。
在青色的海面,床鋪收集著溫暖和夢想。
一壺巨大的青稞酒,抵御顫抖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