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交響曲(五章)

四川蔓 琳

生命交響曲(五章)

編者按：蔓琳的散文詩可以稱為“散文的詩”或者“詩的散文”，也可叫偏散文的散文詩。她這組作品寫得很精美，文字功底也不錯，不少句子十分生動優美。作者很有才華，潛力很大，只是她在處理藝術虛實和文字結構方面還缺乏跨越空間，未能準確地把握好散文詩與散文和詩歌之間的區別界限，寫作過程中隨意性較大，提煉還不夠。

這組作品對初學寫作者會有啟發作用，從中可以看出散文與散文詩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跨過這一步，就是進入了散文詩的藝術天堂。

——海 夢

天邊，有一彎彩虹

無數次，在柔柔的夜色下，都會想起那些曾經的歲月，想起那些令人心碎心痛的日子，想起在淺淺的等待中，焦灼而彷徨的人生歷程。

常常在黑暗的黎明前期盼光亮，在迷途的山路上渴望前行，常常在每一張痛苦迷亂的扉頁上書寫甜蜜的夢。

此刻，我已蒼老，我美麗的容顏已不復年輕豐潤。我的手指不能再撥弄那一聲聲清脆的琴音，而我，只能輕輕的，用我有些沙啞的嗓音為歲月的沉淀和唱，而我的歌喉也永不再有年輕時的婉轉了。我，不怕蒼老，卻懼怕生命的蒼白，我怕逝去的歲月扯碎我狂放的心，我怕平庸的思想充斥我不羈的靈魂，我怕我顫抖的手捧不住我內心噴涌的熱情。

于是，我不敢抬頭望天，我甚至不能靜靜地月下獨行，我怕陽光，我懼怕一切能證明時光流逝的事物。我護著自己的脆弱的心，并時刻警戒自己我已蒼老，我的生命將永遠不再有年少的輕狂和苦澀的淚。

然后我想，我將就這樣生活了，用我曾經的迷茫換此刻的安寧，用我不再勃發的激情面對未來所有的失去和苦痛。

然而，我就這么遇到他了——

其實，那一天的天空依然是寒冷的，他拉著我的手，手心卻拽出濕濕的汗，我仿佛看到他晶瑩的心，用無數璀璨的色彩編織成我們的未來，編織成我們將要度過的一生。

其實，我并不敢奢望愛情的永遠，也不敢奢望生命的長久。但我卻看到他的堅持，我看到他用粗糙的手為我拂去心中的灰塵，我看到他的面龐為我開著美麗的花，我看到他用他厚實的臂膀為我擋住塵世的風霜。

也許，我們的生命依然是不能盡興的酣暢，我們的愛情依然是來去自由的淋漓，也許我們的容顏依然是不能甜美的憔悴，但我分明看到我們的天空，有一彎彩虹，隱隱地，隱隱地，照著我們前行的路——

長夜情思

凌晨兩點半，暗沉的夜色，思緒翻飛，一段一段，獨立卻相連，如樹木，一排排站在街道的兩側。

它們站在街道的兩側，應該是不孤獨的，而偏偏，風來，拉不到彼此的手，雨狂，觸摸不了彼此飛舞的枝葉，它們就那樣站著，在各自的土地上。

突然就消失了，就靜靜地消失在這鋼筋水泥的城市中。笑容依然燦爛，親吻依然咸濕，而懷抱，卻突然失了蹤跡。

雨絲開始飄落，在星星點點的燈光背后，因你不在，世界變得無比安靜。就連燈光中的雨絲也顯得無比清冷。靜靜地飄著，濕潤，濕潤。

在同一個城市，在同一束朗朗的月光下，聽風的呼吸，仿佛是你急促的心跳，聽那一瞬間心花開放的聲音。

將你的頭埋在我的胸前，你散亂的發被我雙手梳理，到底有多少可以被記住的曾經，又有多少可以被忘記？

于是，就攜這一夜的夏雨，細細密密的，飛入黑暗，飛入千萬年的輪回里，飛入三生石的期待中。

我穿越塵世的路途，躲過流言的隱沒，躲過世俗的拷問，躲過風霜的侵襲，卻躲不過你的利劍穿心。

是自由的，我們都是，可以來也可以走，可以相聚，也可以別離，為你，斟這一杯吧！就僅僅這一杯，你飲了，我就足夠。

秋天的樣子

我一直喜歡秋天，一直固執的喜歡那些因黃葉匝地而更顯寂靜的街道。我喜歡秋風里翻飛的落紅，更喜歡在秋色里擦拭曾經被寂寞吞噬得隱隱作痛的傷痕。

此刻，路依然是寂靜的，雨星星點點地飄著，而我依然是一襲長裙，婀娜猶在，手推著童車，美麗的女兒在夢中微笑，我少女的歲月如同她身邊移動的景色飄然而去。

我不再孤單，一種溫暖的痛正輕輕地向我內心深處涌動。她朝我笑著，用呀呀的童音和我交流，她的眼睛圓圓的，在黑夜里依然熠熠閃光明亮，而我，或者已經蒼老，在這樣熟悉的街頭，竟然迷失了回家的路。

我并不急著回家，由著自己的心在秋天的街頭踟躇。枯黃的銀杏葉在雨水的浸潤下緊貼著地面，仿佛鋪了一地金黃的地毯，我和我的女兒就在這地毯上輕輕地舞蹈。女兒笑著，并用她稚嫩的小手拂著車里懸掛的玩具。一瞬間，我的眼淚彌漫了幸福的人生。

曾經傷痛的歲月，生命里掙扎過的痕跡此刻完全消失了，我的心變得如此寧靜和溫暖。我眼里看到的是秋天豐富的顏色，那些糾纏不散的云和夕陽，那些在秋天里結滿果實的樹，連那些落葉滿地的街道，也充滿了柔柔的光——

秋天來了，我的心也如秋天的樹一樣張開枝葉，生命的甘露灌溉著我枯干的理想，在秋雨的浸潤下伸展著曼妙的身姿，彈奏出最美的樂章。

愛如煙火

平安夜，中國酒城的圣誕派對，味同嚼蠟的大餐，混著夜空的煙火表演，因為喜愛煙火，于是便不再理會朋友的觥籌交錯，自顧自的出去抬頭望天。

我喜歡黑夜無聲的孤寂，也喜歡那種與孤寂如影隨形般淡淡的憂傷。因為人太多，又怕煙火聲音太大，于是躲進車里并關上窗，遠遠的看著那些在煙火中忘情奔跑的人們，那么生動卻無聲無息，竟生出如同隔世的感覺。

那點燃漆黑夜空的煙火，那么美麗絢爛地兀自開著，在那樣寒寂的夜里開出花來，一朵朵黃色的菊，一簇簇馥郁的藍，一捧捧炙熱艷麗的深紅，而夜空，盡興地張著它淺淺的灰，將煙火每一寸的綻放默默守候。

煙火映紅一張張快樂的面容，那被生活磨礪得幾近麻木的童心在一瞬間被激躍起來，他們興奮地嬉鬧著，追逐著。

而我心底最深的柔情被一點點牽引，在這樣燈火闌珊的夜里，我的生命，我的愛情啊，一滴清淚懸于腮前。

我們的生命，何嘗不是另一種孤寂的黑夜呢？我們對愛情的期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煙火綻放的絢爛？我們都必得經歷黑夜般漫長的人生，而我們仍多么渴望，那一抹抹夏花般燦爛的煙火？

煙火般的愛情如煙火燃過我們的生命，我們用一生的黑夜，去期待那樣短暫的美麗。當生命回歸安寧，世界變得蒼白，我們都曾經用怎樣虔誠的心，去許過讓自己擁有愛情的心愿。飛蛾撲火一樣的固執，曇花一現般的堅持，為了那樣一瞬的美麗，寧愿留下那么長及一生的遺憾。

曾經愛過，為某個憂傷的表情，為一份被漠視的真心，也曾無數次的傷痕累累。當生命的長河如夜空般回歸寧靜，煙火般的愛情依然會蓬勃盛開嗎？

致 女 兒

那是一個美好的日子，陽光從樹梢的間隙里照過來，照在產院的窗欞上，我是混沌的，意識模糊。可是，我卻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的生命里將不能沒有你。

當你的臉龐泛紅，哭喊聲震天動地，于是，我知道我的呼吸與你相連，我汩汩奔流的血液將馳騁另一方天地，我干澀的眼睛里將流出晶瑩的淚。

繁花開了，開在你嫩芽般張開的手指間，那都是你的花朵，是你小手將要掌握的整個世界。你手指間滑過的每一朵花，粉的、白的、紫的、藍的，讓它們盡情地盛開吧，感謝它們為你的生命增添色彩，感謝它們使你的世界絢爛奪目。當它們枯萎，請不要為它們哭泣，它們的無常，是為了讓你更懂得，珍惜身邊每一個愛著的生命。

我看到你的眼睛，清亮純凈，夜明珠般閃著灼灼的光。那是你將要探尋未來的星星之火嗎？我看到求知的欲望在你眸子里滾動，我看到它在玩具的折射里成長心智，我看到它在書籍的引領中翻閱人生，我看到它在美與丑、真與假的對立中找到平衡——可是，可是我多么希望，這火，不要被現實的冷雨熄滅，這光，不要被俗世的灰塵遮蓋。我要它一直清澈，如那泓見底的深潭。

我看到彎曲的小路，一條條通向世界的每個角落，而你粉嫩的小腳，將踏向每一寸錦繡的土地。城市、村莊、山脈、河流，那昭示勝利的旗幟將插滿你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我要你愛它們，無論它們怎樣的貧瘠潦倒，無論你經歷怎樣的坎坷蹉跎，我都希望，你能用披荊斬棘的勇氣去登陸我不能到達的每一個彼岸。

我的女兒，我用生命去呵護的孩子。我承認我是自私的，我給你的所有祝愿都那么多次的出現在我曾經的夢境里。我的女兒，我用心靈去愛著的女兒啊。

此刻，你正睡著，呼吸均勻，我甚至聽到你淺淺的鼾聲。你的嘴角彎成月牙兒，你是在做夢嗎？你的夢里可有漫天的星星閃耀，你甜美的夢境中可有我的希望？可有我曾經的幸福？可有我歷經的悲哀？可有我曾經也做過的那些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