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祥
(菏澤學院社會科學系,山東菏澤,274015)
吳景超鄉村建設思想解讀
——以《獨立評論》為分析文本
曹金祥
(菏澤學院社會科學系,山東菏澤,274015)
20世紀30年代,隨著鄉村建設運動在全國范圍內的興起,聚集在《獨立評論》周圍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開始將關注的目光轉向農村。作為獨立評論社的主要成員和重要撰稿人,吳景超運用社會學的理論和方法,從國際比較的角度對中國的農業發展類型進行了深入考察,并在剖析農村破產原因的基礎上,提出了切合中國實際的鄉村建設方案。以《獨立評論》為分析文本,解讀吳景超的鄉村建設思想,不僅對于考察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鄉村建設觀和30年代中國鄉村社會的發展路向具有重要意義,也可為當前的新農村建設提供借鑒和幫助。
《獨立評論》;吳景超;自由主義知識分子;鄉村建設思想
20世紀30年代,在內戰頻發和外敵扣關的嚴峻形勢下,中國農村社會日益走向衰敗,“農村經濟破產,已為公認之事實;其恐慌之嚴重,現象之險惡,幾有摧毀中國國民經濟之基礎及其存在之趨勢。”[1]在此背景下,如何克服農業危機并實現鄉村現代化,成為知識界和輿論界的共同話題,國內各派政治力量也“都以不同的方式關注著鄉村的發展”[2],促使 20年代興起的鄉村建設運動不斷走向高漲。受此影響,聚集在《獨立評論》周圍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也開始將關注的目光轉向農村。
《獨立評論》是“九·一八”事變后由胡適、丁文江等一批具有自由主義思想傾向的文化精英創辦的同人期刊,雖然該刊只存在了五年多時間,但卻是 20世紀30年代最有影響的政論性刊物之一,在中國現代政治思想史上產生過重要影響。作為獨立評論社的主要成員和重要撰稿人,吳景超從1932年5月至1937年 7月間在《獨立評論》周刊上共計發表論文 48篇,[3]其中近半數文章均論及中國農村及其現代化問題。在這些文章中,吳景超運用社會學的理論和方法,對當時中國的農業發展類型和鄉村破產原因進行了詳細考察,并結合自己對中國社會性質的理解和分析,提出了切合中國實際的鄉村建設方案。
作為20世紀二三十年代“以工立國”論的主要代表,吳景超在探索中國工業化發展路徑的同時,對當時中國的農村和農業問題給予了高度重視。他認為,中國是一個落后的農業大國,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是中國人經濟和社會生活方式的靈魂,農業的地位特別重要。在他看來,農村的發展和進步是中國工業化的必要條件,要完成中國的工業化,必須改良和發展農業,這是實現中國現代化必須解決的先決問題。但20世紀30年代,中國農村經濟破敗凋零,農民生活苦不堪言,能否挽救農村危機事實上已成為左右中國現代化成敗的關鍵。
與當時紛然雜呈的其它鄉村建設主張不同,吳景超比較注重人口和土地等農業內在因素在鄉村建設中的作用,他以嚴謹的社會學理論和方法,從國際比較的角度考察了世界各國的農業發展類型,提出了著名的“第四種國家”理論。
他認為,世界上的不同國家按照人口密度及職業分布情況,大致可以分成四種類型:第一種是“人口密度頗高,但在農業中謀生的人,其百分數比較的低”的國家,可以英、德兩國為代表。其中英國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多達181.2人,僅次于比利時和荷蘭,位居世界第三。但英國人在農業中謀生的人,只占從業者的6.8%,德國人在農業中謀生的人也只有三分之一;第二種是“人口密度頗低,但在農業中謀生的人,其百分數也比較的低”的國家,可以美國、加拿大、阿根廷和澳大利亞等國為代表。其中美國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只有15.6人,從事農業的人口尚不足30%;第三種是“人口密度頗低,但在農業中謀生的人,其百分數比較的高”的國家,可以俄國為代表。俄國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只有6.9人,但從事農業的人口卻占從業人數的86.7%;第四種是“人口密度頗高,但在農業中謀生的人,其百分數也比較的高”的國家,可以印度和中國為代表。這類國家的人口密度平均都在每平方公里50人以上,謀生的方法也以農業為主,從事農業的人口要占70%以上。
根據吳景超的分類,第一種國家的農產品大都不能滿足本國人民生活所需,必須降低人口密度,同時還要在農業之外,積極發展工商業,依靠出口貿易所得向其它國家購買糧食,以維持過剩的人口。第二種國家的農產品不僅可以自足,而且還有部分剩余,其“人口密度與職業分派皆頗合適,可為楷模”。第三種國家職業構成不合理,如果能有效降低農業人口的比例,也可以轉變為第二種國家。第四種國家則最為貧窮,人民的謀生方法主要是經營小塊耕地,生產效率極低,人民的生活僅至溫飽水平,人口密度與職業分配都需要改進。
農村破產是20世紀30年代中國社會各階層關注的焦點,由此引發的鄉村建設運動也備受知識界和輿論界的關注。當時大部分學者均認為,復興農村固然重要,但其前提是必須搞清楚中國農村何以破產的原因。如在1933年第13期的《東方雜志》上就有人撰文指出:“盡管農村的復興運動,經朝野的鼓動和施行,成績上稍有表現,但在農業經濟衰落的根本原因沒有消除時,農業既沒有發達的可能,農村也沒有復興的希望。”[6]不過,在對中國農村破產原因的具體判分上,各家的觀點卻又不盡一致。吳景超通過對農村社會的深入調研,認為中國農村的凋敝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既有人口眾多、技術落后等客觀原因,也有土地不均和地主盤剝等主觀因素。
(一) 農村從業人口眾多
作為一名職業社會學家,吳景超對中國的農業人口問題較之其他學者有著更加清醒和敏銳的認識。他指出:擁有四萬五千萬人口的中國,“在農業中謀生的人,據估計,在全人口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之間,這點數目字,便可十足的表示中國農業生產方法的落后。”[7]在他看來,農業人口眾多是中國農村破產的重要原因。至于中國的農村人口何以如此眾多,吳景超在與董時進的討論中指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國農業生產方式的落后,分散的小農式的經營方式,需要“多數人在農業中勞碌,才可維持全國人的衣食”[8]。但我國的耕地面積卻又相對不足,龐大的農業人口被束縛在有限的土地上,既轉移不出去,也沒有轉移的領域,使得我國的農業人口密度長期居高不下,形成大量剩余。
(二) 農村土地分配不合理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耕地面積的分配極不平均,土地集中現象十分嚴重。“因為歷年來農村經濟破產,災荒頻仍,農民已將其賴以生存的土地賤價典賣一空。”[9]農村中的土豪和城市中的官吏成為土地所有者,大量農民失去土地成為雇農或佃農。吳景超對這種土地分配不均現象給予了高度關注,他在《耕者何時有其田》一文中指出:“現在的農民,仍以自耕農為最多,占百分之四十六;佃農次之,占百分之二十九;半自耕農又次之,占百分之二十五。”農民的這種階層分布,說明“中國沒有田的農民以及雖有田而不夠的農民,仍占全民二分之一以上,這個問題誠是人民生活中一個最嚴重的問題”。在吳景超看來,雖然孫中山先生早在 1905年就提出了平均地權的主張并將其作為民生主義的核心內容,民國政府也于1933年成立了農村復興委員會,但如果農村土地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則農民受壓迫和剝削的程度必然加劇,農村經濟的破產也就成為必然的結果。
(三) 農業生產技術落后
吳景超在《提高生活程度的途徑》一文中指出:“中國大眾人民的生活,如與歐美各國人民比較起來,其程度的低下,乃是有目共睹的。”中國作為一個農業大國,就農業生產而言,“我們雖然已有四千余年的經驗,但生產的成績,與歐洲各國比較起來,還是相差很多。”[11]20世紀30年代中國北方的主要糧食作物小麥的平均產量,每英畝只有648磅左右,而同期英國的小麥平均畝產量卻高達1974磅,是中國的三倍多。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大的差別,吳景超分析后認為,主要是由于中國農村的生產技術和生產方式太落后。由于龐大的農業人口爭食著有限的土地,使得農場的規模越來越小。與同期的美國相比,中國農場在10畝以下的,至少有84%,而美國農場在10畝以下的,還不到 6%。農場規模如此狹小,再加上中國農民的保守性,使得機械化作業和規模化經營很難在中國實行開來,生產方式仍然是傳統的個體手工勞動。這是造成中國農村普遍破產的一個重要原因。
(四) 農村交通運輸不便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②《黨的十九大報告輔導讀本》,40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我國與世界強國陸軍之間的差距,表面上看是裝備技術,根本上講是軍事文化。大力培育與建設強大現代化新型陸軍相適應的文化軟實力,是贏得軍事競爭主動的關鍵所在,是形成部隊強大戰斗力的重要因素,也是破解矛盾問題的根本途徑。
吳景超通過對農村的考察發現,舊中國農村的交通十分落后。因為交通運輸的緣故,產糧區的糧食很難及時運達消費區,甚至造成“豐收成災”的現象。在他看來,一方面,由于“交通不便等自然條件的制約,以致農民的出產品,在市場上得不到善價。假如農民要把他們的農產物運到價格較高的市場中去販賣,結果因為舊式交通工具運費的昂貴,恐怕也得不償失。”[12](15)另一方面,由于運糧所經地區稅捐太重,導致運費太高,商人不堪重負,不敢貿然嘗試,結果所有物產均被重稅所困,不能及時流通。這種情況“不但在交通比較不便的西北盛行,即使在交通可以說很便利的長江流域諸省也很通行”,[13]甚至在有鐵道可供運輸的地方也不能例外。如此,因交通運輸之故,產糧區剩余糧食無法運往南北歉收之省,導致米價日賤,貧弱省份的農民即使豐收之年也難免困頓之厄,這是導致農村破產的又一重要肇因。
(五) 農民所受盤剝太重
吳景超認為,中國農村之所以陷入破產的境地,固然有30年代世界經濟大震蕩的因素,但主要還是由于國內的剝削太苛、搜刮太苦,農民負擔太重。他說,農民所受的盤剝主要來自地主、高利貸者、苛捐雜稅、匪兵、奸商以及農民的子女。對農民子女為何是盤剝者,他指出這是由于中國廣大農民缺乏節制生育的基本知識,并且中國人又有早婚的習慣,很多農民四十歲左右就已經子孫滿堂。吳景超指出:“在農民的家庭中,這是苦惱的一個最大的來源。”[12](15)
吳景超認為,由于農民受到如此之多的盤剝,大部分農村家庭不堪重負,生計困難,中國農村因此普遍陷于破產。正是由于此種原因,當時風行全國各地的鄉村建設運動也大都以改進農民的經濟狀況為主要目標。但在吳景超看來,中國農村的破產原因是多方面的,是政治、經濟等各種主客觀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因應之道也應該是全方位的,不能只專注于農民的生計問題一個方面。
吳景超作為一個有著濃郁精英意識和經世思想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在《獨立評論》周刊存在的五年間,不僅以深厚的學術素養和執著的探索精神,對中國鄉村社會的破產原因進行了全面而深入的剖析,更以廣闊的理論視野和獨到的創新精神,提出了中國鄉村建設的系統理論。
(一) 發展都市以帶動農村
針對農村的破產,以解決農民生計問題為旨歸的鄉村建設運動自20年代起就不絕如縷。吳景超認為,由于中國的農民占全國人口的80%左右,鄉村建設運動的力量很難達于全體農民,而且農村問題錯綜復雜,涉及面廣,不是單靠幾個私人團體所能解決的,而應該將農民生計問題作為經濟建設全局的一部分進行綜合考慮。他在《發展都市以救濟農村》一文中明確指出:一般中國人在著手農村建設工作時“有的從政治入手,有的從教育入手,有的從自衛入手,還有許多走別的途徑,去幫助農民的”,但卻很少有人是從發展都市的角度去考慮農村建設的。“不但如此,社會上還有許多人誤認都市為農村的仇敵。他們以為都市對于農村,不但沒有貢獻,反可使農村的破產加深。這種誤解,是應當矯正的。”[14]
吳景超認為,發展都市對周邊農村的貢獻有三:其一,由于中國農村人口太多,農業本身已無力解決,都市工業的發展則可以吸納過多的農村剩余人口。如此,不僅入城農民有了立足之地,而且留在鄉下的農民“因爭食者減少,生活也可略為舒適一點了。”其二,都市與周邊農村和市鎮存在“如膠似漆”的關系,發展交通運輸業乃是都市建設的內在需求,而都市交通業的發展,可以方便農民的貨物運輸,從而提高農產品的價格,不僅可以減輕奸商的剝削,而且“這些農民的購買力加增,都市中的制造品便多一條銷路”。所以,交通運輸業的發達“是對于都市與鄉村兩便的事情”。其三,都市中的新式金融機關雖然很多,但其業務范圍僅限于都市本身,未能充分發揮其應有之職能,如果把都市中的金融機關擴充到農村,“一方面可以吸收內地的現金,來做生產的事業;一方面又可放款于內地,使農民減輕利息上的負擔”,高利貸者也就無可施其技了。所以,在吳景超看來,都市與鄉村的關系不是敵對的,而是互助的,如果以上三者做好了,則“對于農民的貢獻,是很顯然的”。[14]
(二) 推廣農業機械化
20世紀30年代的思想界已普遍認識到“科學及機械的發明與由此而促成之人類的自然征服實為現代文明之一個最大特色”。[15]吳景超認為,美國的農民一年耕種所得,除交稅和滿足基本生活所需外,還有剩余可以用于教育、衛生、娛樂、旅行和交際之用,而中國農民一年耕種所得,甚至連溫飽問題也不能解決。中美兩國的農民之所以在生活程度上存在著巨大差異,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國農民普遍采用機器耕作,而“我國的農民,做工的時日比別人長,而收獲比別人少,就是他們不能利用機器的緣故”。“所以我國的農民,如想步美國農民的后塵,享受他們那種愉快的生活,非擴大農場利用機器以生產不可。”[12](22)在他看來,要想盡快改變鄉村的破產現狀,提高農民的生活程度,使鄉村走向復興之路并最終實現現代化,必須重視農業生產方式自身的改良,提高農業生產技術,使中國的傳統農業生產逐漸向西式的機械化生產過渡,向大農場轉化。
(三) 實行節育政策
農業機械化生產的推廣,必然會減少農村從業人口,產生過剩的農業勞動力,加上我國農業人口眾多,所以人口壓力很大。吳景超認為:“中國人民的生活程度須要改進,這是無論什么人都承認的一個目標。如要達到這個目標,有好些事是非做不可的,其中有一件便是節制人口。”[16]但是一些政府要員和“以農立國”論者卻認為,中國作為一個農業大國,為了保證足夠的農業勞動力,根本沒有控制人口的必要。為了批駁這種錯誤觀點,吳景超從四個方面闡述了節制人口的原因和必要性:第一,龐大的農村人口阻礙了中國近代化的進程。近代化的一個重要任務是實行機械化生產,但是龐大的農業人口擁擠在狹小的小塊耕地上,使得機械化生產根本無法展開。第二,龐大的農村人口造成了農村社會的貧困。資源有限,農民生產出的財富只能滿足人口的日常生活需要,無法變成生產資本。過少的生產資料由過多的人來分配,必然要導致農民的貧窮和農村的落后。第三,節制人口是解放婦女和兒童的需要。吳景超指出:“中國做母親的是世間最不幸的女子”,她們自十幾歲嫁人之日起便負擔起生兒育女的重任。一般的母親要生育幾個甚至十幾個左右的子女,這給母親的身心健康帶來了極大的痛苦。農村兒童也因弟妹眾多而備受其苦,中國嬰兒的死亡率甚至超過了文明國家的五倍。第四,工業化和衛生事業的發展加速了農村人口的膨脹。吳景超認為,工業化的結果可使人的享受增加,壽命延長,早夭等不幸事件減少,衛生事業的發展也是要減少死亡率。由于這兩種因素的存在,使中國的人口膨脹超過了以前的速度。
基于以上分析,吳景超最后指出,中國“如不立行節制政策,將來一定要產生較現在還要嚴重的局面”。所以,節育政策就成為“各種救國事業之中一種最重要的事業,是建造新中國的各種辦法中一個最有效的辦法”。[16]
(四) 轉移農村剩余人口
吳景超認為,龐大的農業人口給中國社會帶來了巨大壓力,成為“農村中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14]若要真正救濟農村,除了從根本上節制人口外,一個重要的途徑就是發展農業以外的各種實業。
吳景超在《都市教育與鄉村教育》一文中明確指出:“一國的經濟組織,不是靠一種實業所能維持的,一定要各種實業平衡的發展,才可以收國富民榮之效。所以我們如想建設繁榮的中國,不但在農業上要努力,在別的實業上,也要有相當的努力。”[8]有鑒于此,1933年他在《獨立評論》第45期上發表《討論“中國農民何以這樣多”》一文,重申其五年前就已提出的解決中國農村剩余人口的一個重要辦法,即“發展農業以外的實業,如工業,礦業,商業,交通業等等,疏導擁擠在農業中的人口,到別的實業中去。”換言之,就是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轉移。在吳景超看來,興辦實業,不僅可以推進中國的工業化,也可為廣大農村人口轉入都市就業創造條件。很顯然,以今天的觀點看,吳景超的這種思想無疑是非常正確而又超前的。
(五) 變革農村土地制度
吳景超認為,由于農村土地分配不公,大量農民失去土地淪為受剝削受壓迫的佃農,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一大隱患,為了穩定社會秩序,號召民眾擁護政府并一致對外,必須進行土地制度改革,將大量佃農轉變為自耕農,因此,“耕者有其田的主張,有立即實行的必要。”由于中國的佃農太過貧困,無力依靠自身的力量完成向自耕農的轉變,政府必須設法從旁幫忙。其具體方案是:效法丹麥的方式,以政府的力量幫助農民買地,使佃農轉變為自耕農;效法愛爾蘭的辦法進行減租,促使地主出售土地;借鑒東歐各國的辦法,由政府以公平的方法,規定土地價格,避免地主囤地居奇;購買土地所需資金,應由政府全部借給農民,“至于此種款項之來源,或由政府舉債,或發給地主以土地債券均可。”[10]吳景超認為,這一方案既借鑒了歐洲農業國家的成功經驗,又考慮到了本國國情,在實踐中是切實可行的。
《獨立評論》時期吳景超的鄉村建設思想是一個相對完整的理論體系,是其通過中外對比,依據中國國情,以社會學的理論與方法考察和改造中國農村社會的一種理論設想,是對中國鄉村現代化之路的可貴探索,包含著豐富的時代性內涵,比較集中地代表了20世紀30年代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群體的鄉村建設主張,在當時的理論界獲得了廣泛認同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由于思想立場和社會環境的局限,吳景超缺乏對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性質的正確認識,他對中國鄉村建設方案的設計,均建基于經濟層面,是以維護現存社會制度和秩序為前提的。他對共產黨人推行的土地革命政策持排斥甚至批判的態度,認為“共產主義與社會主義所標榜的理想社會,只有實現的可能,而無實現的必然。”[17]在“左派”激進主義者看來,其鄉村建設方案的改良性和空想性是不言而喻的。事實上,這也正是吳景超鄉村建設思想無法付諸實踐的主要原因。盡管如此,吳景超作為一個具有鮮明民族主義立場和愛國主義傾向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嚴格的海外學術訓練和對中國農村社會的深入調查,使其對中國鄉村社會問題的理性考量,仍不乏深刻性和獨到性。時至今日,他在節制農村人口、實行公平的土地分配以及發展都市以帶動農村等方面的建言和主張,仍然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不僅對于我們考察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鄉村建設觀和20世紀30年代中國鄉村社會的發展路向具有重要的學術參考價值,也可在諸多現實層面為當前的新農村建設提供有益的借鑒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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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吳景超. 階級論[J]. 社會科學(清華大學), 1935, (10): 221.
An interpretation of Wu Jingchao’s rural construction theory in Independent Review time
CAO Jinxiang
(Department of Social Science, Heze University, Heze 274015, China)
With the rising of rural construction movement in the nationwide in 1930s, the liberal intellectuals related with Independent Review had begun to shift their attention focal point of the rural. As the key member and important contributor of Independent Review Community, Wu Jingchao had carried on the thorough inspection to Chinese agricultural type from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by using the theories and methods of sociology, and had put forward the rural development program conformed to the Chinese actual on the basis of analyzing the bankrupt reason of the rural. The explanation to Wu Jingchao’s rural construction theory by analysising of Independent Review as a text, not only has vital significance to inspecting the free intellectual's rural construction view and the development road of China village in 1930s, but also providing the model and the help for the emerging new rural reconstruction.
Independent Review; Wu Jingchao; liberal intellectuals; rural construction theory
book=16,ebook=226
K263.5
A
1672-3104(2010)04?0090?05
[編輯:胡興華]
2010?06?16
曹金祥(1967?),男,山東成武人,菏澤學院社會科學系副教授、副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思想文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