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芻動物瘤胃內氨氮產生的微生物機制與調控手段

浙江大學奶業科學研究所 林波 王迪銘

反芻動物與單胃動物氮代謝最大的不同在于其瘤胃內微生物可將部分飼料蛋白質或其他含氮物質發酵成氨氮，而一部分飼料蛋白質則被降解成氨基酸和多肽。微生物則利用分解產生的氨氮、氨基酸和多肽重新合成微生物蛋白質，被動物利用（馮仰廉，2004）。瘤胃氨氮為反芻動物微生物提供無機氮源的同時，也因部分飼料優質蛋白質被降解，從而造成飼料蛋白質的浪費 （Bach等，2005；盧德勛，2004），而蛋白質原料是飼料中價格比重最大的部分。高蛋白質會導致：（1）高尿氮排放引起的環境污染；（2）高血漿尿素氮引起的繁殖性能低下；（3）瘤胃鼓氣等。因此，在滿足瘤胃內微生物對氨態氮需求的情況下盡可能避免飼料蛋白質在瘤胃分解，是提高反芻動物對飼料蛋白質利用率的有效方法 （Bach等，2005；Morrison和Mackie，1996）。本文對參與蛋白質降解和氨氮生成的瘤胃內主要微生物作了簡述，并對幾種通過微生物調控而抑制瘤胃蛋白質降解的手段進行總結。

1 瘤胃內蛋白質降解和氨生成

瘤胃內蛋白質的降解是許多不同的微生物分泌的酶共同參與的復雜過程，這些酶為胞聯酶，其作用有賴于微生物對飼料的附著。蛋白質在瘤胃內被水解成多肽、二肽或三肽后繼續被水解成氨基酸，最終被發酵成氨氮，氨氮作為微生物生長和蛋白質合成的重要氮源（Firkins等，2007）。瘤胃中細菌、原蟲和真菌等均可參與蛋白質水解成多肽反應，由多肽到氨的反應幾乎都是在細菌的參與 下 完 成 （Morrison 和 Mackie，1996；Wallace，1996），原蟲雖具有較強的脫氨基活性，但由于其數量有限而作用不明顯。微生物是瘤胃內飼料蛋白質降解的主導性因素，研究瘤胃內微生物對蛋白質的降解機制有利于提高飼料蛋白質的利用效率。

2 幾種關鍵微生物在瘤胃蛋白質降解和氨氮生成中的作用

2.1 瘤胃真菌 瘤胃真菌在纖維降解和淀粉降解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但在瘤胃微生物中，其蛋白質水解活性則相對較低。Michel等（1993）體外研究了7株瘤胃具有代表性真菌的蛋白質水解能力，包括氨基肽酶、肽鏈內切酶、羧肽酶的活性，其中只有一株真菌具有酪蛋白水解活性，這株菌屬于Piromyces屬、所有菌株均未發現羧肽酶活性，但均具有氨基肽酶活性，只有兩株具有肽鏈內切酶活性。可見，真菌在瘤胃內也參與了蛋白質降解過程，但由于瘤胃真菌的研究較晚，有關真菌對瘤胃蛋白質降解的報道還相對較少。

2.2 瘤胃原蟲 長期以來，原蟲都被認為是瘤胃氮代謝低效率的主要原因（王夢芝等，2008）。相比細菌只降解可溶性蛋白質而言，原蟲既可以降解可溶性蛋白質，也可以降解不溶性蛋白質，原蟲在脫氨基作用中也占據了重要位置，瘤胃原蟲脫氨酶的活性較細菌高3倍。同時，原蟲不能利用瘤胃氨氮，但其分解不溶性蛋白質的能力和脫氨基活性極大地促進了氨氮產生（林波和陸燕，2009）。此外，原蟲對瘤胃細菌的吞噬作用使微生物蛋白質在瘤胃內形成了大量無效的微循環，從而降低了飼料蛋白質的利用效率（Jouany，1996）。 因此，原蟲被認為是瘤胃內氨氮凈產生微生物。但近來研究發現，細菌可通過水平基因轉移（HGT）使瘤胃原蟲獲得氨氮利用的基因（Newbold等，2005），對瘤胃原蟲400個表達序列標簽測序表明，四種與氨氮利用有關的酶可能來自于瘤胃細菌，說明原蟲也可能利用部分氨氮，但量很少（Garcia-Vallve等，2000）。現已經研究證實，具有原蟲的瘤胃內氨氮濃度是驅除原蟲的瘤胃內氨氮濃度的2倍（Firkins等，2007）。雖然抑制原蟲可以顯著降低瘤胃氨氮濃度，但目前關于驅原蟲對瘤胃氮代謝的促進作用尚有爭議，王夢芝等（2008）和盧德勛等（1993）認為，根據日糧種類的不同，部分驅除原蟲可提高蛋白質過瘤胃率。

2.3 瘤胃細菌 瘤胃細菌對蛋白質的降解是相互協同的關系，不同菌種分別參與了蛋白質降解成氨氮的不同階段反應，從而使得飼料蛋白質的瘤胃降解順利進行。研究發現，棲瘤胃普雷沃氏菌、瘤胃高效產氨菌及其他蛋白質分解菌在蛋白質到氨氮的降解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2.3.1 棲瘤胃普雷沃氏菌 棲瘤胃普雷沃氏菌（Prevotella sp），不僅數量大，參與了蛋白質降解級聯過程中的每一步，而且其還是唯一被發現具有二肽酶活性的瘤胃微生物。二肽酰肽酶活性是寡肽在瘤胃液中被降解的重要原因，擁有二肽酰肽酶活性的微生物并不多 （Morrison和Mackie，1996；Wallace等，1985）。常見的細菌寡肽酶是氨酰肽酶，其作用是從N端依次切下一個氨基酸，而二肽酰肽酶活性常見于哺乳動物中，從N端依次切下一個二肽。瘤胃內二肽酰肽酶活性使得瘤胃液中形成較多的二肽或三肽，然后進一步被二肽酶或三肽酶分解成游離氨基酸 （Wallace等，1996）。根據16S rDNA序列分析，可將棲瘤胃普雷沃氏菌分為4類，這4類都能產生二肽基肽酶，其中一類P.albensis，能產生至少4種不同的酶類，且均為絲氨酸蛋白酶，這些酶對抑制劑的特異性和敏感度不盡相同（Avgustin等，1994）。研究表明，對體外瘤胃發酵系統添加可抑制棲瘤胃普雷沃氏菌二肽酰肽酶活性的物質可降低瘤胃肽的降解，從而降低氨氮產量。

2.3.2 瘤胃高效產氨菌 氨氮主要由瘤胃細菌的脫氨基作用產生，瘤胃中大部分的細菌具有脫氨作用。瘤胃內的脫氨基作用是由兩種不同的細菌主導的，其中一類數量巨大，包括瘤胃內的一些主要菌群，但每種細菌的脫氨基活性并不高；第二類種群數量較少，但每種細菌均具有很高的脫氨基活性和特異性，統稱為高效產氨菌（HAB）（Russell等，1991）。它們的生長依賴于氨基酸作為碳源和氮源，該種群數量的減少將引起氨氮的降低，它們一個共有的特征是對莫能菌素敏感，因而莫能菌素添加可顯著降低瘤胃氨氮產量 （Attwood等，1998）。此外，該類菌的活性對低pH值比較敏感，最近研究表明，來自飼喂高精料奶牛的混合瘤胃細菌產生氨氮的速度比飼喂高粗日糧的奶牛瘤胃細菌低50%，其原因可能是飼喂高精日糧的奶牛pH值低于高粗日糧。由于HAB需要依賴于水解蛋白和大的多肽片段來獲得生長所需的小肽和氨基酸，因此，HAB有可能同蛋白降解菌緊密聯合在一起以獲取所需底物（Attwood等，1998）。雖然瘤胃HAB有共同特征，但很難從分類學給予界定，研究表明，HAB有多種代謝類型，并且基因型也有較大差異，其中某些屬于不發酵糖的類型、某些是發酵糖或專性利用蛋白的菌種（Eschenlauer等，2002）。因此，由于HAB的多樣性，目前關于瘤胃HAB的研究還相對較少。

2.3.3 其他蛋白質分解菌 瘤胃內其他蛋白質分解菌包括溶纖維丁酸弧菌 （Butyrivibri fibrisolvens）、 嗜淀粉瘤 胃桿菌 （Ruminobacter amy-lophilus）以及芽孢梭桿菌屬（Clostridium sp.）、反芻動物真桿菌（Eubacterium ruminantium）、梭桿菌屬（Fusobacterium sp.）、反芻動物新月單胞菌（Selenomonas ruminantium）和牛鏈球菌（Streptococcus boris） 的某些菌株 （馮仰廉，2004；Wallace 等1988）。各種細菌在蛋白質降解的過程是協同和互補的關系，從而可有效降解飼料蛋白質。例如，牛鏈球菌含有較高亮氨酸氨基肽酶活性，對于反芻動物新月單胞菌較低的內肽酶活性是一個互補。嗜淀粉瘤胃桿菌（R.amylophilus）、溶纖維丁酸弧菌（B.fibrisolvens）是目前研究較多的兩種蛋白質降解菌。嗜淀粉瘤胃桿菌是已知的蛋白質降解活性最高的菌株之一，同時它具有很強淀粉分解能力，所以在淀粉日糧的蛋白質分解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溶纖維丁酸弧菌是從動物中分離的最主要的蛋白質分解菌，兼有纖維降解功能，當日糧中存在許多不易被降解類型的蛋白質時，該菌會大量繁殖。目前，瘤胃內嗜淀粉瘤胃桿菌和溶纖維丁酸弧菌的熒光定量PCR定量檢測方法已經建立，這兩種細菌常作為評價不同日糧（精料和粗料）條件下，瘤胃內蛋白質降解菌變化情況的代表菌株（徐愛秋等，2010）。

3 瘤胃內氨氮生成的微生物調控手段

影響瘤胃內蛋白質降解率的因素有很多，日糧組成是決定性因素，但日糧蛋白質的降解則是通過瘤胃微生物來完成（Bach等，2005）。因此，調控瘤胃微生態區系是最終達到瘤胃蛋白質降解有效調控的手段。

3.1 離子載體及其他添加劑對瘤胃產氨菌的抑制 莫能菌素、拉沙里菌素、泰樂菌素、海南霉素、維及尼霉素等離子載體可抑制瘤胃氨氮的生成（沈贊明，2004；Wallace 等，1992）。 莫能菌素可降低高效產氨菌產氨氮的作用。但有的產氨菌可通過在細胞外形成一層包膜來產生對莫能菌素的耐受性（Callaway 等，1999）。Flythe 等（2009）對波爾山羊瘤胃內產氨菌的培養試驗發現，P.indolicus相似性菌種對莫能菌素的抵抗能力較強。因此，雖然莫能菌素可作為抑制瘤胃產氨菌的手段之一，但應與其他手段結合且不宜長期使用。隨著綠色養殖觀念的深入，莫能菌素等抗生素的應用已經受到較大限制，而植物揮發油作為一種天然抗菌成分，近年來在瘤胃發酵調控領域受到廣泛關注（林波和陸燕，2009）。研究表明，揮發油具有抑制瘤胃高效產氨菌，降低瘤胃氨氮濃度的作用（林波等，2010；Benchaar 等，2008；McIntosh 等，2003）。Calsamiglia等（2007）認為，揮發油在瘤胃內主要抑制高效產氨菌和原蟲，而這兩種微生物均是瘤胃氨氮產生的主要微生物，因此，揮發油降低氨氮的作用機制與離子載體類抗生素具有相似性。但揮發油種類繁多、結構和作用機制各異，濃度是決定其作用效果的關鍵因素，高濃度揮發油會抑制瘤胃真菌等纖維降解微生物，從而導致瘤胃發酵的 全 面 抑 制 （Alexander 等 ，2008；Busquet 等 ，2006）。皂甙作為一種瘤胃發酵調控劑，也可抑制瘤胃氨氮產生。研究表明，在體外添加茶皂素可降低原蟲數量，降低氨氮產量，且對瘤胃揮發性脂肪酸無明顯抑制（Guo 等，2008；Hu 等，2005），而體內試驗也表明，茶皂素抑制了瘤胃蛋白質的降解（Mao 等，2010；Yuan 等，2007）。 酵母培養物是一種有效的瘤胃發酵調控劑，可促進微生物生長。大量研究表明，酵母培養物可顯著降低瘤胃內NH3-N 濃度（Kumar等，1994；Williams等，1990），但也有研究表明，酵母或酵母培養物添加對瘤胃蛋白質降解沒有影響（Jouany等，1998）。與揮發油和皂甙類物質相比，酵母培養物降低瘤胃氨氮的機制在于促進微生物的瘤胃氨氮利用。

3.2 瘤胃細菌分泌的細菌素 細菌素是由細菌基因組編碼，在核糖體內合成后分泌的一種蛋白質或多肽內抑菌物質，其特點是對親緣關系較近的細菌有抗菌作用，產生菌對細菌素有自身免疫性，但某些細菌素的抗菌范圍不局限于同源的細菌。細菌素選擇抑制性較強，而敏感菌不產生耐藥性（Cleveland等，2001），在維持動物消化道微生態平衡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瘤胃細菌素在瘤胃內廣泛存在，并已證明其是維持瘤胃微生態平衡的重要調控因子。通過直接或間接使用瘤胃細菌素調節瘤胃微生物區系的平衡和替代抗生素調控瘤胃發酵是一個具有潛力的研究領域。相比揮發油，莫能菌素等瘤胃發酵調控劑會顯著抑制真菌和原蟲等纖維降解微生物，細菌素只針對細菌，對真菌和原蟲等其他瘤胃菌群無影響。此外，細菌素極強的選擇抑制性為特異性抑制瘤胃產氨菌提供了前提保證。Callaway等（1999）報道，幾種嚴格發酵氨基酸的細菌可被nisin抑制，Rychlik和 Russell（2002）也報道，將發酵碳水化合物的細菌和以氨基酸為底物的細菌在瘤胃液中共培養時，碳水化合物發酵細菌分泌的細菌素會抑制產氨菌的活性。其他一些研究表明，飼喂高精料日糧的牛瘤胃內產氨菌活性低于高粗日糧的牛，原因可能是飼喂高精日糧的牛瘤胃中溶纖維丁酸弧菌（B.fibrisolvens）可產生一種細菌素，從而顯著抑制了瘤胃高效產氨菌的發酵，體外試驗表明，細菌素和乳酸鏈球菌素可降低瘤胃甲烷和氨氮產量（Mantovani和Russell，2002）。由于細菌素作為瘤胃微生態調控劑的諸多優勢，采用分子生物技術克隆表達特異性抑制普雷沃氏菌等產氨微生物的細菌素，或應用轉基因技術開發表達特異性細菌素的基因工程菌，將是較有前景的研究領域。

3.3 化學修飾的多肽或蛋白質添加劑 離子載體類抗生素或植物揮發油可降低瘤胃氨氮的產量，但其抗菌活性范圍較廣，在瘤胃內可能會抑制某些纖維降解微生物，從而產生不利影響。另一種可特異性調節瘤胃蛋白質降解的方法是利用產氨微生物一般以多肽為底物的代謝特異性，在多肽引入具有微生物抑制性的化合物，從而選擇性抑制瘤胃蛋白質降解微生物。Floret等（1999）報道，在羊日糧中添加一種氨基酸類似物，顯著降低了瘤胃高效產氨菌的活性，體外試驗也表明，其可降低以Trypticase和酪氨酸水解產物為底物發酵液氨氮產量，說明該物質具有選擇性抑制瘤胃高效產氨菌的活性。此外，采用幾種含多聚陽離子的合成鮭精蛋白多肽對普雷沃氏菌的純培養進行研究，結果表明，在鮭精蛋白多肽最小抑菌濃度下，該菌對細菌素novobiocin的敏感性增加4倍，對莫能菌素的敏感性增加10倍。由于兩種細菌抑制劑的作用機制完全不同，因此推測鮭精蛋白的作用可能在于使得該菌的膜對疏水性抗生素的親和性增加，從而增強細菌對抗生素的敏感性。考慮到一些谷物含有多聚陽離子蛋白質，因此瘤胃谷物蛋白消化率的變化可能是由于各種谷物中多聚陽離子蛋白的多寡對瘤胃產氨菌的抑制不同有關 （Madeira和Morrison，1997）。關于含微生物抑制物質的化學修飾性多肽和蛋白質對瘤胃蛋白分解菌的抑制研究還較少，但其是一個較有發展前景的瘤胃蛋白質降解調控手段，有待進一步研究。

4 小結

蛋白質的瘤胃消化是反芻動物獨特的消化特點之一，其在反芻動物營養中占據了重要位置。微生物是瘤胃蛋白質消化的主體，同時也是動物可代謝蛋白質的重要來源，因此，研究瘤胃內微生物對飼料蛋白質的降解和利用機制是調控反芻動物氮代謝的基礎。由于瘤胃內參與飼料蛋白質降解和利用的微生物復雜多樣，因此實現瘤胃蛋白質代謝調控的前提是闡明各種蛋白質降解微生物的種類和特點。近年來，隨著基因組學、純培養技術、微生物分子生物的研究進展，瘤胃微生物對纖維、淀粉等營養物質的消化機理逐漸被揭示，可以預見，微生物對飼料蛋白質的降解和氨氮產生的機制將是今后研究的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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