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有一張身份證

文/劉洪波

每個人有一張身份證

文/劉洪波

有犯罪記錄的人上網會被盤查，提出的問題不只是“前科”人員應得到何種對待。還包括何種控制是合理的？誰有權啟動控制技術？

我所在的編輯部，每天下午照例要議論一下大家看到的新聞。

10月9日下午，一位編輯說他看到一個新聞，在蘭州，有犯罪記錄的人到網吧上網，會引來警察盤查。他一說，大家就說這怕是假消息，是偶然發生了一次，還是每次都會發生。這位老兄給出一個鏈接，大家圍觀之后，無語。

這條《京華時報》的報道說，有自稱兩勞釋放人員的網友稱，每次他到網吧刷二代身份證上網后，都會有警察趕到盤查他。記者聯系到蘭州警方，警察確認了這一情況，介紹說，“有前科”的人到網吧刷二代身份證上網，派出所的電腦里就會有提示，就會對其進行盤查，沒有取消的期限。實有其事，能有什么話說？只能佩服“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出”。

違法犯罪，既經坐監或者“勞動教養”，已屬完成懲罰，回歸社會，傳統上的說法，可以“重新做人”。犯罪記錄當然不可撤銷，但記錄只是證明歷史，所謂“檔案是自己寫成的”，而一般生活，懲罰完成后當不受影響。當然，不受影響也難，有犯罪記錄人員在重新進入社會時，總會面臨特殊的問題，例如獲得職業的機會可能減少，例如社交的圈子可能受限等等。這些是問題，是應該消除的障礙。這些障礙源于社會性因素，而非制度規定。

有犯罪記錄的人上網，必然觸發警情，引來盤查，這與社會生活中的就業障礙、交往障礙等不同，這是國家權力的一種行動，代表著一種歧視甚至非難的制度。上網是很普通的行為，網吧也是很普通的場所。一個有犯罪記錄的人，在網吧上網都會引來警察盤查，你倒是讓不讓他回歸社會，回歸正常生活，讓不讓他“重新做人”呢？

不能用“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來說服人們接受煩難、刁難和不公正的對待。問題不在于怕不怕被敲門，而在于你沒事兒去敲人的門做什么。不做虧心事，被盤查確實也不怕，但那很煩。因為有犯罪記錄，所以隨隨便便就要被警察問候、盤查，這就是國家權力隨時在提醒你，你是一個有前科的人、一個警察眼里隨時會再犯罪的人。對個人生活，這是打擾；對個人心情，這是破壞；在社會意義上說，這就是一種不公正，它使犯罪記錄成為刻寫在生活中的“紅字”。

這不是一件與普通人無關的事情。它與普通人有關，不僅是因為“對一個人不公正，就是對所有人不公正”，不僅是因為那些完成了懲罰的有犯罪記錄的人就是一個普通人，還因為這件事情可以證明人們的日常生活被權力嵌入的深度，盤查某一類人，只是把進行中的控制顯性化而已。

一個有犯罪記錄的人，上網會觸發警情，技術上很簡單，只須往身份證芯片中輸入一個記錄。每個人都有身份證，芯片上存有何種信息，并不很明白，何種情況會觸發警察的關注，不是很明晰。所以，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不清楚，自己在警察那里是否已是透明人，而警察對公民個人的日常生活是否無論有何種深度的掌握都合理合法；警察是否可以自己決定行為的限度?；蛘?，我們每個人攜帶著身份證，其實是攜帶著一個引向自身的定位跟蹤系統？

有犯罪記錄的人上網會被盤查，提出的問題不只是“前科”人員應得到何種對待，還有國家權力與所有人的私人生活的邊界在哪里。技術越來越先進，控制越來越簡單，但何種控制是合理的？誰有權啟動控制技術？國家是否可以不受限制地進入私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