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通經濟學的立論依據與研究定位的新視角——基于空間經濟學角度

趙 嫻

（北京物資學院經濟學院，北京市 101149）

流通經濟研究主要是從經濟學的角度揭示流通運行的規律，探索和分析流通運行過程中的經濟活動和經濟行為。一段時間以來，對流通經濟問題的研究頗多爭議，經歷了并正在經歷著一些曲折、困惑和矛盾。從最初的“無流通論”、到“生產決定論”、再到“流通先導論”的演變過程，可以看出流通經濟研究的大致脈絡。目前來看，對流通問題的研究是在不斷推進的，研究的內容也在不斷深化和拓展，而且已經把流通的地位和作用提升到了國民經濟運行的高度，“流通產業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先導產業”已經得到普遍認同。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趨勢的不斷深化，區域間貿易迅猛發展，產業轉移、市場集聚等空間經濟的特質日益強化，流通的地位和作用不斷提升，最終將成為一國經濟實力的體現。

伴隨著流通經濟實踐的發展，反映流通經濟運行內在規律并促進流通經濟發展的流通經濟理論研究和創新也將進入一個新的時期。現代流通成為經濟運行的先導力量，流通運行的模式和業態不斷創新，流通運行過程和范圍也不斷拓展與延伸。因此，對流通運行全過程進行深入、系統的研究，不僅是流通內涵發展的迫切需要，更是現實經濟運行的客觀要求。但是多年來對流通經濟的研究并未形成一個比較完整獨立的理論體系，原創性理論缺失，研究方法陳舊，加上西方經濟學不斷強化的“帝國主義趨勢”，使流通經濟學的理論和方法在解決現實問題面前有些力不從心。隨著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市場化程度不斷提高，國民經濟在一段時間內保持了穩定的增長態勢，經濟結構調整初見成效，三次產業的比重和結構日趨合理，整體經濟已經實現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由生產決定變成了市場（需求）主導，原有的經濟運行體系和模式已經不復存在，那么，建立在計劃經濟時代以馬克思再生產理論為立論基礎的對交換和分配即流通的研究是否還有其必要性？流通經濟學能否找到更適應開放經濟運行模式的立論依據而構建起完善的學科體系？回答是肯定的。而空間經濟學的興起及其相關理論發展也許可以成為研究流通經濟的新視角。

一、傳統流通經濟學的研究背景和立論依據

對流通問題進行專門研究并上升到社會再生產和經濟運行高度的首推馬克思，這體現在其巨著《資本論》中。馬克思的流通觀告訴我們，流通是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是隨著社會生產的發展、商品貨幣關系的出現而產生的，流通的形成與社會分工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社會分工是商品交換、商品流通形成和發展的前提條件，只要社會分工存在就會有商品交換，就會有商品流通。正如列寧所說“社會分工是商品經濟的基礎。”[1]流通是商品經濟所特有的范疇，在商品經濟條件下，流通是社會生產過程的重要階段，它把生產和由生產決定的分配同消費聯系起來，成為生產和消費間必不可少的中間環節。流通的出現，是商品交換進一步發展的結果。

社會再生產是由生產、分配、交換（流通）和消費四個環節共同構成的一個有機整體。流通（交換）是連接生產和消費的中介，在現實的社會經濟運行過程中，流通與生產、分配和消費這些再生產其他環節之間存在著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辯證統一關系。馬克思流通觀的核心觀點主要體現在對生產與流通關系的把握上，即流通與生產的關系表現為生產決定流通，流通反過來又會影響和制約生產。生產決定流通表現為生產的社會分工是交換產生和發展的必要條件，生產方式的性質決定著流通的性質，生產發展的規模和結構決定交換的深度與廣度，也決定了流通的深度和廣度；流通對生產的制約作用，主要表現在流通對社會生產中分工協作關系的維持上。在社會化大生產條件下，經濟發展的動力不斷促使各分工者走向專業化生產，由此使生產水平不斷提高，生產規模不斷擴大，生產對商品交換的依賴程度也越來越大，商品交換的規模和范圍對生產發展的規模與速度也會產生重大的影響。此外，流通對實現分配和消費都具有能動作用，表現為流通成為“由生產決定的分配同消費之間的媒介要素”。[2]依靠流通的媒介作用，對分配的方式、數量及結構產生影響，促使不同行業、不同企業、不同產品間的分配數量和比例結構發生變化，使社會多樣化的消費需求得到滿足。因此，流通是社會再生產的組成部分，社會再生產要以流通為實現條件。社會生產的發展要求流通的發展與之相適應，沒有流通的發展相適應，社會再生產的發展是不可能的。流通產生于原始社會末期，已經經歷了幾個社會形態。它隨著人類社會生產和經濟的發展而發展，從簡單商品流通發展到發達的商品流通，促進了人類社會文明的進步。

此外，我們研究流通經濟問題其實是基于一些特定背景的。首先，在實行計劃經濟體制下，生產資料的流通分配都是由國家計劃統一管理和支配，主要通過計劃指標實現，這就必須要有專門的機構來執行，這些專門的機構就是當時的物資部門（包括物資公司和物資局及其各種專業公司）。由于行政的隸屬關系，物資局也是從中央到地方一直延伸到縣區一級即從上到下設置的，這就使生產資源從生產領域轉移到消費領域必然要經過一個或多個中間環節，由此構成了一條包括從生產廠開始，經由若干中間經銷機構，最后到消費者的流通渠道，這就構成了流通經濟研究的一大內容——流通渠道。其次，從新中國建立一直到改革開放前，我國執行的是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一直以馬恩列斯理論作為政策指導方針，因此，很多研究的立論基礎是馬克思的《資本論》及其相關的理論，馬克思對社會再生產過程所包含階段的劃分奠定了我們進行流通研究的基礎。最后，經過30的改革開放，我國已經由計劃經濟體制過渡到了市場經濟體制，市場的作用已經滲透到了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依托于計劃體制的原有物資部門或物資行業已經不再有當年的輝煌，對流通的研究也隨之陷入窘境。起源于20世紀末的新經濟帶來了互聯網的興起以及電子商務的迅猛發展，快速便捷的網絡交易平臺對于后臺配送貨系統提出了強大的需求，由此引發了全社會對于物流問題的廣泛關注。作為流通過程的三大運行要素之一，物流熱的興起給整個流通行業又注入了新的活力。面對整體經濟和行業發展的新要求，流通的內涵、流通的模式以及流通渠道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現代流通從理論到實踐都發生了革命性變革，流通的作用已經從原來的生產附屬演進到了引領市場乃至國民經濟發展的先導。因此，流通理論的研究不可能停留于原有立論基礎和框架體系，必須進行流通理論的創新，以適應不斷深化的改革進程和市場化發展的步伐。

二、現代流通經濟學研究的現實進展

進入21世紀以來，流通經濟實踐的發展對于流通經濟理論的研究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在傳統的研究觀點中，流通是由生產來決定的，生產決定流通，流通只是對生產有能動的反作用。但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買方市場的形成，流通對生產的決定作用日益凸現，流通產業的發展已經成為對國民經濟發展實施影響作用──先導與帶動作用的決定性力量，這是必須面對的客觀現實。“流通先導論”的提出成為當前流通研究的重要進展。①

“流通先導論”的核心觀點在于：流通是商品生產和社會分工的產物，是媒介生產和消費的中間環節。商品流通過程與生產過程一樣，在社會再生產過程中居于重要地位，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一定的社會經濟條件下，生產決定流通，流通又反作用于生產。當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生產力水平以及生產的商品化、社會化程度不斷提高，流通對生產的決定作用日益凸現，流通決定生產，成為較之生產過程更為重要的經濟運行過程。此時，流通過程成為商品經濟下生產過程實現的必要前提，流通過程運行情況不僅直接影響生產過程，而且對于整個社會經濟運行的影響作用也愈來愈突出，成為社會經濟運行的先導，進而發揮對國民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

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來進一步理解流通的先導地位：第一，流通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在不斷提高；第二，流通產業具有較高的產業關聯度，這使流通業與國民經濟各個產業部門的技術經濟聯系更密切，成為相互之間實現物資、貨幣、信息等經濟要素傳輸的渠道與載體；第三，流通業的發展有助于擴大內需和增加就業，發達的流通業具有引導需求、發掘需求、創造需求的功能；第四，在對外開放不斷擴大的背景下，流通業具有越來越明顯的戰略性。因此，當流通業成為引導國民經濟發展的先導產業時，必須正確認識流通業對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并給予應有的重視。近年來，我國流通業的產出在國民經濟總產出中所占的比重呈上升趨勢，顯示了隨著國民經濟總量增長而產生的產業結構調整的趨勢，也預示著流通業在今后相當一段時期內將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一個新的、重要的產業增長點，有著加速發展的趨勢，并將日益深刻地影響到國民經濟結構調整和持續發展。流通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發揮著產業帶動作用，發展流通產業對國民經濟的協調、快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流通產業結構調整對國民經濟結構調整具有重大影響。流通產業在產業結構中占有重要地位，是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之一，是當代各國積極發展的重點。流通產業發展狀況是評價一國經濟整體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因而是投資的主要領域、利稅的主要來源、就業的主要渠道和科技開發應用的主要領域。20世紀80年代后，世界各國產業結構重心向后推移的速度日益加快，第一、第二產業所占比重進一步下降，第三產業的比重加速上升，尤其在發達國家，這一變化更加明顯。近幾年來發達國家產業結構“軟化”的趨勢仍在繼續加強。但是我國流通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整體偏低，其產值地位不僅低于發達的市場經濟國家，甚至低于經濟發展水平相似的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工業化國家。流通業的這種狀況不僅影響了其自身的發展，也影響了整個國民經濟的持續、協調發展。因而，對流通產業進行結構調整，不僅會加快流通產業的發展，也將成為第三產業發展進而產業結構演進的主導力量，有利于實現第一、第二、第三產業的協調發展，形成合理的產業運行序列，優化產業結構，從而優化經濟結構，帶動國民經濟的發展。

此外，有學者還就現代流通的內涵進行了系統研究和歸納，對于“現代流通是經濟運行的先導性力量”進行了進一步的詮釋。現代流通是囊括有形與無形要素稟賦的全要素流通，現代流通是涵蓋生產和流通的全過程流通，是面向全球市場的全開放流通。現代流通使蘊含在商品中的智能和技術的含量提升，使更多的無形商品、無形資產、虛擬經濟等非物質載體構成了流通的新空間。在經濟全球化趨勢加速發展的情況下，資源配置已經不再局限于一廠、一地、一國，而是擴展到一個區域乃至整個世界，利用現代信息等技術已經可以實現流通的網絡化、智能化、信息化和虛擬化，從而極大地降低流通成本，提高流通的效率和效益。市場經濟越發達，流通的地位和作用就越重要。發達國家和地區由于流通生產力率先發展，在開拓國際市場中起到了先導或導向作用，帶動了國內產業結構、產品結構和企業組織形式的不斷調整，由此構成了國家和地區持續增長的競爭力。因此，一個經濟發達的國家或區域應該是商品、信息、資金和人才迅速集聚與集散的中心，是社會化、國際化、信息化、智能化、多維化的現代產業集聚和商品流通中心。一個地區的流通越發達，經濟社會就越繁榮，就越具有競爭力和吸引力。總的來看，經濟資源和要素稟賦如商品、資本、勞動力、信息、技術等，通過現代流通被配置的范圍越來越廣、越來越迅速，阻礙生產要素自由流通的各種壁壘不斷被打破，國際化的現代流通成了經濟全球化的內在動力，而經濟全球化則是流通發展到更高階段出現的必然結果。[3]

三、基于空間經濟學的現代流通經濟研究內涵與定位的思考

在當代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生產要素跨國別、跨區域的流動日趨加速和便捷，而在要素加速流動的同時又伴隨著經濟活動的聚集，使得一國經濟活動的空間區位和布局變得十分敏感與重要。由此引起了人們對經濟活動的空間區位對一國經濟發展和國際經濟關系的重要影響作用的密切關注與高度重視，從而賦予了空間經濟學嶄新的生命力和巨大的發展空間。“空間經濟學是關于資源在空間的配置以及經濟活動的區位問題的科學。空間經濟的兩個最重要特征是運輸成本（交易成本的一種形式）和生產與消費的遞增收益，只有當運輸成本與可變的或遞增的規模收益同時具備時，才可能存在著某種在經驗上有意義的區位均衡。當經濟活動在區位上更加集中時所發生的恰恰是遞增的運輸成本與遞增的生產成本之間的互換，這是空間經濟學的核心。當反集聚的力量與集聚的力量相平衡時，便實現了區位的均衡。”[4]空間經濟學是在區位理論的基礎上形成并發展起來的，它研究的是生產要素的空間布局和經濟活動的空間區位，不僅在微觀層面上分析了企業進行區位決策的影響因素，而且在宏觀層次上解釋了經濟活動的空間聚集現象。

空間經濟理論被視為不完全競爭和收益遞增革命的第四次浪潮。多年以來，主流經濟學只關注和研究三大問題：生產什么、為誰生產和怎樣生產，而“在哪生產”即生產的空間定位或者說區位問題卻被忽視掉了。產生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是，主流經濟學研究的假設前提，一是抽象掉了空間經濟的兩個重要特征：運輸成本（交易成本的一種形式）和生產與消費的遞增收益（如區域的公共物品）；二是把空間作為外生的、均質的，并且認為運輸成本已經自然地包括在生產者的成本之中了，因而主流經濟學不需要單獨對流通及運輸成本等問題進行研究。這也可以很好地解釋主流經濟學為何不研究流通問題的原因。但空間經濟學卻恰恰要把交易（運輸）成本問題歸為核心問題來研究，而運輸成本問題同時也是流通經濟學所要關注并進行深入研究的核心問題。

作為現實經濟活動的重要環節，流通與經濟發展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流通對經濟的先導作用也正在日益得到體現并逐步強化。隨著時間的推移，流通領域也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現代經濟發展賦予了流通運行更深刻的內涵和更廣泛的空間，這些都需要以全新的視點從理論上進行系統全面的研究和總結。而空間經濟學研究內容、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正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研究分析開放經濟進程中的流通經濟運行過程，其中，中心城市形成、生產空間分布、產業區位、要素集聚、運輸成本、貿易與內部經濟地理的重新組織，這些理論解釋了空間經濟的差異性以及經濟活動空間分布和發展變化的規律，也為現代流通提供了新的研究定位和立論依據。

基于空間經濟學的視角，目前可以從以下幾個主要方面來把握現代流通經濟研究的內涵和研究范疇。首先，要界定流通的主體，即立足于商品流通，同時明晰流通與市場、流通與貿易、流通與物流、流通國際化與國際貿易等之間的交叉與融合；其次，要明確流通研究的切入點，即是從流通過程切入來展開系統研究的，流通過程是指生產領域到消費領域轉移的運動過程，而且這個過程是整體經濟運動過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再次，關于立論依據，要以產業經濟理論和空間經濟學的相關理論為研究的立論依據，借助其中的理論和方法提高流通經濟研究的系統性與學術性；最后，關于流通經濟學的研究范疇，主要應涉及流通過程、流通企業、流通產業。流通經濟研究主要是從經濟學的角度揭示流通運行的規律，探索和分析流通運行過程中的經濟活動與經濟行為。基于此，我認為可以初步構建起現代流通經濟學的研究框架，主要研究內容包括五個部分。

第一，現代流通運行過程理論。包括現代流通運行過程的延伸與拓展——供應鏈一體化的流通運行過程；流通創新，即流通過程、組織、業態、服務創新研究。第二，現代流通業態理論。包括現代流通的微觀基礎——流通企業研究；新型流通業態研究；連鎖經營——現代流通組織形式研究；流通企業的職能再造與核心競爭力提升研究。第三，現代流通區位與商圈理論。包括“杜能圈”、工業區位論及流通區位分析、市場聚集區效應研究；現代流通中心——新的經濟增長極和輻射源研究；以國際化大都市為中心的現代流通經濟帶或經濟圈輻射效應研究。第四，現代流通產業結構理論。包括流通業結構調整與經濟結構調整研究；流通產業布局結構、流通產業結構效應分析；流通經濟要素對產業空間分布的影響因素研究；現代流通運行的制度安排——流通產業政策與產業規制研究。第五，現代流通發展理論。包括流通與現代經濟增長、流通與經濟波動、流通與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研究；流通經濟促進分工，進而促進經濟增長的機制研究；探索建立融資本流通、商品流通、技術流通、服務品流通和信息流通為一體的現代流通新布局；國際經濟一體化背景下流通業發展趨勢與整合研究。

注釋：

①關于“流通先導論”的詳細闡述見作者發表于中國流通經濟雜志2007年第10期的《流通先導作用辨析》一文。

[1]列寧.列寧全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17．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36．

[3]陳文玲．現代流通基礎理論原創研究[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6：3-5．

[4]約翰·伊特韋爾，默里·米爾蓋特，彼得·紐曼．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第4卷）[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1996：460-4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