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蘭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北京100029)
當前,我國語言學研究跟風較盛、創新匱乏、立意不高、時代精神不足,就是研究的價值觀念流失的一種表現。因此,語言科學研究在當代的價值值得研究。語言學學生在進入研究之始先要追問三個問題:研究什么、為什么要研究、如何研究。本文將討論頭兩個問題;最后一個問題我們另在“認知語言學研究面臨思維方式和認知工具的巨大變革”(徐盛桓 陳香蘭2009:21-29)中作了一些探討。
對于語言學研究有什么價值這個問題,我們準備這樣來研究:以語言學研究特別是當代語言學研究的整體成果作為客體,以當代現實的人作為主體,立足于主客體的價值關系,從宏觀角度分析語言學研究在當代和平和發展為主題的背景下可能有的功能和作用。
人的需要會隨時代而變遷,對事物屬性的認識會隨研究而深化,因此價值是一個歷史范疇。語言學研究的當代價值指的就是:當代的語言科學研究的成果作為整體對于當代人類社會可能具有的功力和作用。一方面,語言科學的研究在不斷開拓,其成果也不斷向縱深發展;另一方面,隨著時代和科技的發展,人們對語言學研究成果的需要、認識和應用也會隨之發展,因而語言學研究的當代價值就會同過往的價值有所不同。事實上,作出價值判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受著來自客體主體化過程和主體客體化過程兩個方面的制約:事物的屬性和特點通常是不會自動地表露出來并自動地表明能滿足人的某種需要的;有些屬性可能已經呈現出來了,但是我們不一定能很好地意識到它們對人類的功能和作用;有時人們或許已經感覺到它們的某些功能,但卻不一定是最可利用、最有價值的部分;或者人們已經意識到它的功能但仍未能開發出來,仍未能作為人們所追求的價值對象而存在。而且,最主要的,某事物的功能是在人類的實踐活動中才能得以逐步發現的。如此等等,造成了價值判斷并不容易。以上的這些問題在如何看待語言學研究的當代價值上也有所反映。一個明顯的表現是:不少學者,特別是年輕的研究者頭腦中普遍存在著語言學研究有什么用的疑惑。
在我們看來,考察語言學研究的當代價值,從價值論的基本觀點看,宜把握住如下的基本點。(1)立足于當代。“價值”的內涵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變遷,我們特別關心的是語言學研究的當代價值,而當代的最主要的特征是和平與發展,即從根本上說,當代語言學研究的成果是如何有利和促進當前人類社會的和平與發展。(2)正確認識主客體。在這個問題上,主體是生活在當代的人類并由此而結成的人類社會,客體是整個語言科學的研究成果;不宜將主客體分別局限在某部分的人或語言學研究的某一(些)學派和觀點。這是因為語言作為一種工具,它是全社會全人類的交際工具、文化承傳工具、思維工具,應該不因語言學的某一學科只集中研究語言運作的某一方面或從某一獨特的視角而得出的某種看法,使我們的認識產生偏差。(3)重點把握核心價值。宜把眼光擴大到語言科學全部的研究成果如何造福整個人類社會,注意防止急功近利,追求所謂立竿見影。
從大類來分,語言學研究的成果同其他一些人文科學研究的成果一樣,主要體現為兩類價值:工具價值和人文價值。本文只談工具價值。
人類所創造和生產的一切物質成果和精神成果,其實最終都可以說是充當人類各種各樣的手段,成為滿足物質生活或精神生活的工具。這并不是把發明家、科學家、理論家的發現發明的研究成果世俗化、矮化。物質成果如機器、儀器等,可以延伸、擴展、強化或精細化人的大腦、眼、耳、鼻、舌、身體四肢等人類自身所具有的先天性的工具。例如,人類研制的飛機使人類“會飛”,極大地延伸、擴展、強化了人類的肢體的作用,更不要說比飛機的功能強不知道多少倍的宇宙飛船了;同記錄腦電波有關的儀器擴展了人的眼睛的功能,能在一定程度上“觀察”到目前人的眼睛還無法看到的腦神經的活動。物質成果本質上要依賴精神成果才能順利創造出來的,“思想到哪里,發明創造才有可能到哪里”:一部新機器制造成功通常是依賴研究領先的,這一點在近現代尤其明顯;也就是說,精神成果可以充當或轉化為人類的各種實用工具、認識工具、分析工具、設計工具。我們都熟知列寧的如下說法:馬克思主義哲學“把偉大的認識工具給了人類”(列寧1960:443);這就是說,在列寧看來,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人類偉大的認識工具;我們常常會把研究中用到的邏輯、數學等知識稱為邏輯工具、數學工具,即用這些精神成果武裝了人的頭腦,成為人的知識力量,并將這些知識力量轉化為能更為深入地探究、分析所研究的客觀對象的“工具”。此外,如作家藝術家的精神產品如小說、詩歌、音樂作品等,可以成為愉悅和影響、感化情緒的工具。
同理,語言學研究成果可以用來武裝頭腦,彌補人類自身先天工具的不足。語言學研究成果基本的功用之一,是成為或最終能轉化為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手段或工具,具體來說,是幫助人們更好地認識語言規律和改造人們對語言運用不夠完善狀態的工具;到了當代,它進一步成為幫助觀察人類自身的工具,成為開展人工智能和心靈哲學研究的重要參照和進行哲學思維的抽象原料。這是語言學研究成果的一種基本價值,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1)語言學研究的成果可以幫助人們克服時空阻隔的障礙和認識不易完全、不易深入之不足,更好地把握語言的規律性的東西,以便更好地運用語言,具有指導語言實踐的作用,改造和完善人們運用語言的基本狀態。對語言的研究,一種做法是揭示語言有什么功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功能,如何更好地發揮這樣的功能;這就是對語言工具價值的揭示。人類很早就認識到,語言是人類最主要的交際工具。因此,不言而喻,較早對語言的研究是圍繞著如何用好人類這最主要的交際工具進行的。“語言教學自古以來是語言研究的動力,又是語言理論發揮作用的場所。無論在中國,在印度,在希臘,最早的語言研究都是為了解釋經典,教授學生。反過來說,語言研究有成績,也會促進和改善語言教學。”(《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1988:485)以我國的語言研究為例,我國古代的文字學、音韻學和訓詁學,其研究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指導人們如何“通經”;研究文字、聲韻和字義,是為了更好地解讀古代的經典。《中國大百科全書 語言文字卷》指出,“音韻學從給經學服務出發……始終沒離經學”;“‘訓詁’的原意用通行的語言揭示不易為人所懂的古字古義,目的在于疏通古書的文義,講明字義”;及至近代的《馬氏文通》,它的“寫作目的,在幫助人們閱讀古書和使用文言”。這就是說,由于個人的認識能力有限,無法完全把握語言中的各種規律性的東西;或由于時間地域的不同而造成變異使得掌握有困難,語言學研究的成果為人們提供解決這些困難的“工具”,無怪乎人們通常會將解釋語言中各種原因造成的語音、詞義、句法的歷時或共時的種種難點的書稱為“工具書”。
如果說早期的研究成果主要是充當語言的形音義的解惑工具,現當代語言研究則把對語言的認識和對語言的運用的深度和廣度空前地擴大了。“從古到今,語言學者們的視線逐步擴大,探索逐步深入,雄心也越來越大”(《中國大百科全書 語言文字卷》1988:480),到了現當代,研究的對象從古代語言書面語言轉向當代運用的話語即所謂日常語言(ordinary language),從字義、詞義、句義的解惑到對話語的含意和意向態度的辨析,從一言、一語、一詞、一句的分析到篇章的銜接連貫的認定,從通用的全民語言的研究到帶有顯著特點的職業話語的探討,從能看到聽到的語言外在的表征結構深入到只能憑分析和感覺而知的語言的內部機制,從語言自身的特征引向同語言的形成、變化和運用有關的社會生活和運用者的心理狀態的關系等等,從而形成了一些新的語言學科。這些研究范圍和內容的變化反映了語言研究的目的的變化,也就是反映了人們對語言學研究成果所設想或預期的價值的變化。研究目的已經大大超出了滿足語言的交際運用;即就滿足語言交際需要而言,由于當代追求和平和發展實現的需要,國際上和不同社會階層的交際,無論在題材內容上、期望達到的目的上、所運用的技巧上等的需要,都不是過去形音義解惑的研究所能滿足的。從上世紀50年代,語用學、話語語言學、社會語言學、跨文化交際學、敘事學、法律(或醫患/公關……)語言學、商務廣告語言學等等應運而生。應該說明,上述有些學科如語用學等的研究取向主要是解釋性的,原初的目的不是供人們應用的,但這些學科的研究成果并不一律排斥人們的應用,人們可以從中得到啟發,將這些研究成果所蘊含的道理、因果關系、方法等用于指導語言的運用,成為進一步認識過去的研究還來不及深入揭示的語言運用的原理和契機,展現語言運用的深層次的策略和技巧,更自覺地為言語交際在當代歷史條件下多方面的應用服務。
(2)語言學研究的成果可以幫助人們克服無法直接觀察的障礙,以語言運用作為一種渠道,反溯心智行為規律性的表現,從而將語言研究的成果作為反推人類認知活動規律的一種工具。例如推知人類的認知策略、原則、步驟和方法等,就像“觀察”到這些心智活動那樣,加深對人類自身的了解,進而推進人工智能的研究。促成當代語言學研究解釋性取向的轉變有多方面的因素。首先就是一些學科的重點難點的研究需要語言學研究解釋性成果的協同。一個明顯的例子,上一世紀40年代,當第一代計算機研制出來之后,當時的計算機科學家滿懷希望地預言,在三十年左右的時間里,計算機就能代替人們主要的腦力勞動。但是,如今兩個30年過去了,超大型集成電路的第六代計算機已經研制出來了,離計算機代替人們主要腦力勞動這個目標的實現還相當遙遠。其基本原因是人類腦力勞動也就是心智活動的本質是什么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語言學研究的成果有望在協同揭示心智活動的本質方面作出一些貢獻。如果說與實現上述觀點的價值要求有關的研究成果能解釋某語言現象的“其然”,實現這一點的價值則要求有關的研究成果能從心智過程說明“其所以然”。為了說明這一點,我們要回顧一下當代科學技術的現狀和發展。
當今基礎科學面臨四大問題:物質的本質、宇宙的起源、生命的本質、心智的本質。這四大問題研究的進展將為當代的和平、發展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其中,對心智本質的研究是以包括認知語言學在內的認知科學廣大的學科群為主力的,一方面通過了解心智的本質可以有助于了解生命的本質,另一方面通過對心智本質更多的了解又有助于人工智能的研究(徐盛桓 陳香蘭2009:21-28);同時,在當前的科學前沿,生命科學和信息科學舉足輕重,而這兩門學科要取得突破性的進展,都離不開對人類心智(mind)本質、心智活動的揭示。對心智的研究除了上述方面,從科學技術的進展來說,很重要的實用意義就是實現上文所說的通過人工智能的技術大開發,實現減輕甚至代替人類的主要腦力勞動。對心智活動的研究,目前很大程度要依賴對語言運用的研究,即通過觀察語言的運用以間接地觀察心智活動的規律和特征。早在上世紀中葉,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言學提出語言的自主性假說、LAD假說和語言的轉換生成假說等,就是假設了人們運用語言有這樣的認知機制和心理過程。由于喬姆斯基的語言研究成為當時窺探人類認知活動的一個窗口,語言學成為認知科學的基礎學科之一,喬姆斯基被公認為認知科學的奠基者之一。作為認知語用學理論基礎的關聯理論,曾假設人們運用語言的認知原則是“關聯”,大腦里的“中央系統”(Central Systems)會“自動地”將輸入的信息同語境效果中最為關聯的信息相聯系,從而獲取有最佳關聯效果的理解。這就是說,無論是喬氏的研究還是關聯理論的設定,都是從語言的分析中得到他們這些認識,即通過考察語言的運用,“觀察”到人們可能有這樣的認知機制。當前,認知語言學在更為廣泛的范圍里假設了語言運用的認知策略、原則、步驟和方法,都可以作如是觀:例如,認知語言學假設,人們語言的認知能力相對于其他認知能力不是獨立的、語法知識是概念化的產物,而這樣的語法知識是在使用中產生的;又如,認知語言學又假設,人們語言運用中的認知心理活動很可能遵循格式塔的完型原則、典型范疇原則、缺省推理原則;再如,認知語言學還假設,在運用語義發生變異的表達式時,人們的認知方式可能發生兩個認知域的映射(mapping)或4個心理空間的合成(blending);還有,認知語言學還假設,人們語言運用會使用“認知參照點”(reference point)策略、“理想認知模型”(ICM)策略、框架(flame)策略、突出和背景(figure-ground)策略,等等。所有這一切的假設以及其他沒有開列的假設,無不是從分析語言中來,又回到進一步分析語言運用中去檢驗,看看人們是否的確存在著這樣的認知機制。這正如Evans et al.所說,認知語言學關注的是“研究語言同心智和社會-物質經驗的關系”(Evans et al.2007:1)。這就是說,語言的研究已經不滿足于描寫語言自身的結構、歸納語言自身的特點和總結語言自身的規則,而需要進一步研究語言這樣的結構和這些特點同人的心智運作和社會-物質經驗的關系:語言之所以表現出這樣的結構和特點,人們的心智活動和社會-物質經驗很可能是其中重要的影響因素;反過來,就可以假設在語言活動中人們的心智活動有這樣的特點和規律。在這個意義上說,語言的確是“觀察”人們心智活動的一個重要的窗口。還可以再舉一個例子。在語言運用中,人們可以用“聰明”的反語來指稱一個實際是愚蠢的,用“狐貍”的比喻來指稱一個狡猾的人。這一觀察表明,在語言和對象之間存在著一個認知結構的中間層。認知語言學的“映射”說或“合成”說,其實說的只是語言層面的“映射”和“合成”,而對認知結構的中間層忽視了,至少是沒有深究。這也是從語言這個“窗口”觀察來的。這就提示我們,這個認知結構的中間層值得深究。
不錯,現在研究腦神經科學的儀器可以記錄心智活動中大腦的活動情況,為心智實驗研究提供較為直接的觀察數據。但是在設計這類心智活動實驗時,很多時候都是選擇語言運用的活動。例如事件相關電位(ERP)的實驗,以至這類實驗報告常常都以語言研究成果的形式出現。
(3)語言學研究成果總結人類長期研究語言、運用語言的實踐經驗,將語言知識抽象為概念、范疇、運動、關系等具普遍性的知識,滿足對最普遍知識的需求,成為哲學研究,特別是分析哲學研究的一種思維工具和進行哲學、辯證法以及系統科學抽象的學術資源。當代語言學研究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它的抽象性。應該說,任何研究都有一定程度的抽象,傳統語法概括出的主語、謂語、名詞、動詞等概念都是抽象的結果。現在,有許多語言學理論的概念如深層結構、表層結構、移動、管(轄)約(束)、核查、過程(process)、連貫、銜接、映射、(心理)空間、概念化等等。它們既同有關的語言學理論對有關的語言現象的觀察、分析相聯系,又已經在更高的層次作出概括,有可能在抽象的層次上關指(aboutness)語言以外的現象。這就是說,隨著語言學研究的深入,語言學研究的抽象程度越來越高,涉及面越來越廣泛,有些語言學的概念,其抽象程度與其他學科概念的相同或相似,因而加以移植或借用,或者是不謀而合而對相關學科的相關概念有所支持、充實、發揮;這些概念有些并提升為哲學或自然辯證法的范疇,例如“結構”成為一個哲學范疇就是如此。
對“結構”類似現象的關注,古代的哲人就已開始。作為現代語言學的開端,索緒爾通過對語言現象的縱聚合、橫組合的揭示表明,各種語言成分組織成的有意義的模式就是“結構”。當然,索緒爾當時還沒有使“結構”這個概念,他慣用的詞是“系統”,但這同后來所說的“結構”概念的精神是一樣的。他的“系統”(結構)思想同他之前的許多語言學家,特別是19世紀在語言學研究中占統治地位的歷史比較語言學家把語言事實當作孤立靜止的單位的觀點相對立;歷史比較語言學只注意語言的歷史比較,而忽視了語言要素之間相互制約、相互依賴的關系,忽視語言是一個系統的整體。索緒爾把語言看作是一個符號系統,產生意義的不是符號本身,而是符號的組合關系,語言學就是研究符號組合規律的學問。就這樣,他向世界貢獻了“結構主義”這樣的觀念,被世人稱為“結構主義之父”。
“結構”的抽象過程表明,一方面,語言學研究是以更為概括的認識和思維反映語言的共性和本質以及語言學知識的內核;另一方面,又以抽象的思維形式將語言同世界其他事物聯系起來,認識它們可能存在的共同屬性,抽象成為更高層次的概括,在更高層次更為廣泛的概括層面反映事物的本質。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從世界事物反映出來的某些屬性、聯系、運動、因果關系等來進一步認識語言;反過來,也可以從語言反映出來的這種種的特性加深對世界萬物普遍聯系的存在形式的認識。換句話說,在這個過程中,從描述語言的共性,思考語言體現出來的整體關系和對立統一,以加深對世界事物的普遍聯系的認識,洞悉不易看見的內部聯系,是語言學之于人類價值的一個方面。這樣,語言學的這些概念不但同語言本身有關現象相聯系,而且反映了人們對世界的事物的聯系與運動的更為深刻的理解,這實際上是將語言知識抽象成為較為普遍性的知識,滿足對世界普遍聯系的認識需求,成為哲學抽象的工具和學術資源。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語言學研究的認識價值。
語言研究還有可能成為哲學研究的重要側面和工具。塞爾曾言,20世紀的第一哲學是語言哲學,21世紀的第一哲學則應當是心靈哲學(philosophy of mind)(于爽2009:125)。英美分析哲學家,尤其是喜歡利用日常語言做分析的哲學家,一般都把語言分析當作是心靈哲學的基礎和根本方法。在心靈哲學中一些同語言有直接聯系的問題,如“語言在人認識世界的過程中有何種地位和作用?”“語言、思想與實體之間是什么關系?”其研究過程是要直接訴諸語言的;而目前心靈哲學一些正在熱議的論題,如“心理語言”(mantalese)、感受質(quale)等等的討論,都會涉及語言。
如果我們在將語言研究作為哲學研究的側面和工具這樣的視角和高度來考量語言學研究,語言學研究就會展現出哲學研究的某些精神,即哲學的追問精神:從語言學理論所抽象出的一些帶普遍性的概念出發,揭示暗含在其中的各種常識和理論背后的根本性假設和前提,對這些假設或前提的合理性進行質疑、追問和批判,從而為揚棄我們一些習以為常的認識、為認識新的可能性開辟道路。這在一定程度上已超越了語言學研究的工具價值,同語言學研究的人文價值聯系在一起了,這就是激發人們的追問精神、求索勇氣和創新追求。由于本文只談語言學研究的工具價值,至于這樣的人文價值,這里就從略了。
我們的研究立足于以和平與發展為主題的當代,以謀求和平與發展的人類社會為主體,以語言學研究的總體成果為客體,探求在這樣的時代客體對主體可能結成的最廣泛、最深刻、最具功利的工具關系。
上面的初步概述告訴我們,人和客體之間的價值關系,要通過人同客體的相互作用才能得以揭示。在這里,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即人對它的特征、屬性、功能進行分析研究和對它的特征、屬性、功能加以利用。盡管這兩個方面不能截然分開,但通常總是對它的特征、屬性、功能有較為深刻而全面的認識才會有較為有意識而有價值的利用,這就是發現客觀事物及其屬性對主體的實際意義,并自覺地建立起同客觀事物之間現實的價值關系。因此,對語言的利用,是隨著對語言的各方面的認識的擴大和深化而發展的,這樣的認識有多廣泛和深刻,我們相關的利用才可能接近或達到如此廣泛和深刻的程度。在這個意義上說,對語言的自覺和深入利用就意味著對語言學研究成果的自覺和深入的利用。
通過對當代語言學研究工具價值的討論,我們有如下幾點主要的體會:(1)在語言學研究中要確立關注時代的研究觀,要有明確同時代要求相聯系的問題意識。當代語言學研究的工具價值要求我們的語言學研究一定要關注當代,體現當代對語言研究的期望。一定時代人們對語言的認識和利用總是植根于人們對時代發展的目標和物質生活條件的追求之上的。例如,在和平和發展的當代,信息科學和生命科學發展的高難度、重點、難點,要求語言學研究要適應這些學科發展水平和要求。這樣的追求在很大程度決定了語言研究的總體面貌,決定了語言研究所追求實現的價值。因而,在語言學研究中要確立以當代人的需要為本的取向,要有明確的服務于所追求實現的價值的問題意識。有價值的語言學研究中某些不同甚至對立的觀點和理論,可能都為這樣的追求所作出不同的努力,可能既是競爭的又是互補的。反過來,對研究價值的回顧和總結,又可能促使我們對現有的研究進行反思,務求實現一定的價值。這就是進行“語言學研究當代價值”課題研究的一個重要意義。(2)在語言學研究中要立足于語言,要有跨學科研究意識。當代語言學研究的工具價值要求我們的語言學研究一定要立足于語言本體,研究的成果可以服務于多學科,研究的過程可以利用多學科的手段。語言學研究就是以語言作為研究對象的研究;離開了這個對象,就很難稱其為語言學研究。立足于語言,指的是研究的對象是語言的本體或同語言本體有關的各種過程(教學、翻譯、運用、校勘等),研究的問題和提問的方式是同語言有關,研究的過程和步驟離不開對語言現象的分析,所得到的認識的基礎部分不應是同語言毫無聯系的。但立足語言不是指研究語言就事論事,而要有跨學科意識,研究的目的可能為多學科服務,研究的過程可能涉及多學科提供的手段(3)在語言學研究中要立足于創新,要有敢于超越的意識。當代語言學研究的工具價值要求我們的語言學研究一定要創新,敢于超越前人。語言科學的理論體系要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不斷地豐富自己的內容,更新自己的形式。時代不同,任務不同,語言學所承擔的責任也會有不同,這就要我們的研究與時俱進,時刻注意創新。但是應該說,“語言學研究創新”對于我們的學者不是一個輕松的話題,無論是酸甜苦辣,我們一定要勇于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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