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云
從冀中的小村莊,一步一步走進大省城,成為著名西河大鼓表演藝術家、首批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西河大鼓成就了伍振英,“功成名就”的伍振英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傳承著西河大鼓這門有過無比輝煌歷史的民間說唱藝術。
國家一級演員伍振英,是河北省著名西河大鼓表演藝術家。西河大鼓,在前幾年已被列入國家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伍振英是首批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
我們這些稍長幾歲的,至今仍習慣地喊她“小伍子”。可屈指一算,伍振英如今也是年過半百了。回想起來,這幾十年的舞臺生涯,倆字兒——不易。
土生土長自幼學藝
伍振英,上世紀50年代出生在冀中大平原、白洋淀邊的任丘縣。拿老話兒說,伍振英是河間府人氏。河間乃京南第一大府,過去轄包括滄州在內的周邊各縣。如今任丘、河問都已劃市,歸滄州市管。河間府,是西河大鼓的誕生地。伍振英跟西河大鼓是“同鄉”。那年頭,西河大鼓在冀中乃至京津、東北等地非常流行。農閑聽書,是冀中農村的主要文化生活,老鄉們都會哼幾句西河調。出生在這里的伍振英,似乎跟西河大鼓有著“前世之緣”。
5歲那年,家里給伍振英的哥哥請了個老師,教彈唱西河大鼓。農閑冬季,老師就住在伍家,一教就是一冬。當時伍振英的哥哥也就是十一二歲。歷來,冀中農村好像有個傳統,從小教孩子學藝,因為長大了作藝能養家。就在師徒彈唱教學時,沒想到5歲的振英在玩耍之際競入耳入心,也跟著哼唱。有時,老師教的唱腔哥哥還沒學會,她先哼了下來,而且還依腔貼調。老師一聽,哎!這個小不點兒還真是個苗子。于是,振英爹娘欣然同意,哥兒倆一塊兒學吧。打這兒起,哥哥學彈三弦,妹妹學唱。后來才得知,這位老師是個資深的西河大鼓藝人。他叫郭占春,是著名老藝術家李國春的師兄!漸漸地,在這冀中農家屋里,老師教出了哥哥能彈、妹妹能唱的一檔西河大鼓來。從書帽小段開始學說書,哥兒倆會了不少段子。每到晚飯后,鄰居鄉親們聽到鼓板三弦聲,不由得都來伍家聽書。冬天,家里邊炕上、窗臺上、柜上坐滿了人。一傳十,十傳百,到了夏天,連外村的也聞訊趕來,在伍家院里,墻頭上、樹上都有人。
首次“登臺”鼓比人高
當年,村里常來說書的,藝人們進村說書,一說就是冬仨月,這叫靠地。有一回,當地著名老藝人劉賀亮來村說書,引得五里三村老鄉來聽書。中間休息時,有人告訴劉賀亮說,我們村有個小丫頭也會唱。劉賀亮說好啊!在哪吶?來來……唱一段!就這樣,劉賀亮把8歲的伍振英抱到臺上。往那兒一站,夠不著鼓,鼓架子比人高。弦子一響,伍振英手持銅板、鼓楗子,蹺著腳跟兒揚著手開始演唱。一曲《長征》下來,贏得一片掌聲和喝彩。劉賀亮一聽,嘿!夠味!從此,這個小丫頭伍振英就記在劉老先生的腦海中。后來,劉賀亮先生竟成了伍振英的“伯樂”。伍振英參加地區級的凸藝匯演一舉勝出,就是劉賀亮老先生推薦的,此是后話。
初露頭角進入專業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滄州地區曲藝匯演。任丘縣參演的節目,尚缺
個女演員的西河大鼓。縣文化館長問劉賀亮先生,能否找到一位西河大鼓女演員。劉賀亮當即說,有啊——伍振英!館長馬上派副館長下去找人。此時的伍振英,已有近十年的藝齡了。她正領著一個盲弦師串村鎮撂地演出。彈弦伴奏的哥哥呢?出不來了。因已是二十多歲的壯勞力,若出來行藝,那年頭叫“破壞農業學大寨”。這天忽然接到通知,讓他們哥兒倆到公社去一趟,還要帶著三弦、鼓、板。哥兒倆到公社見到了縣文化館的副館長。彈唱了一段之后,“嗯,挺好,回去聽信兒吧”……第二天,就接到縣里的通知,讓他們哥兒倆到縣里報到,說是要集訓排練,參加地區匯演。簡短捷說吧,地區匯演,伍振英一展才藝,拿了獎;給縣里爭了光。此時,正值縣文化局要組建曲藝隊。伍振英和哥哥自然都調到縣文化局曲藝隊。從此,成了專業演員,轉成了非農業戶口,吃上了商品糧。
曲藝隊除了本縣的演出任務外,還要到外地城鄉演出。這為伍振英藝業的提高創造了好的環境。那年,曲藝隊演到保定,伍振英登門拜訪了西河大鼓名家王艷芬。伍振英當面請教,王艷芬熱情指導,并對她的聲腔韻味做了明確充分的肯定,這使伍振英既看到了不足又增強了信心。這叫跟著高人長見識,伍振英此行大開了眼界。這一時期的舞臺實踐,為她奠定了藝術功底,初步形成了穩重大氣的風格。在聲腔韻昧方面,伍振英不追求全部的京腔京韻、京味實足。她適當而巧妙地保留了某些傳統西河大鼓的冀中韻味,同時又在吐字中,保持了字真字清的京字風格。
層層選拔脫穎而出
到了1976年春,全國各級曲藝團隊都開始準備國家曲藝匯演。河北省也要組建代表隊參加全國匯演。可當時河北沒有省級曲藝團隊。于是就在省內層層搞匯演進行選拔。伍振英從村里經過公社被調到縣里,這次匯演是從縣里參加地區選拔。就這樣一個階梯又一個階梯地進入了河北省代表隊。那年伍振英19歲。全國曲藝匯演中,河北代表隊伍振英的西河大鼓獲得了好評,拿了獎,為省里爭了榮譽。全國匯演之后,河北省要組建省級曲藝團。伍振英和幾位專業弦師,都被留在了省團,成為河北省曲藝團的第一代西河大鼓演員、弦師。
遍訪名家帶藝拜師
十幾年的學藝功底,十幾年的藝術實踐,伍振英在西河大鼓藝術的積累中,有了相當厚重的底蘊。改革開放,則讓伍振英的藝術水平實現了又一次飛躍式提高。在那個恢復弘揚傳統藝術的時期,伍振英遍訪名師,從省內到京津,如饑似渴地學習提高。她曾得到西河大鼓名家馬增芬的親自指導和口傳心授,帶藝拜師在田派西河大鼓傳人李文秀門下,受到曲藝大家趙連甲先生的教誨,更有幸得到師爺田萌亭老前輩的親自指導。除了完成本團的演出任務,還要為省市和京津媒體錄音錄像。除了這些以外,在當年伍振英的日程表上只有兩個字——練功。一切的苦啊,累呀,忙啊,都被她全身心對藝術的執著追求掩蓋了。那么,這一時期伍振英的省市級、國家級獎項的降臨,則是順理成章了。
志存高遠敬業苦練
當年在省曲藝團里,伍振英的練功刻苦是大家公認的。在吃喝穿戴上,伍振英是一般一般又一般。按說身在省團,打扮打扮無可非議。一個是從故鄉帶來的勤儉樸素,一個是對事業的執著求索,讓伍振英謎在了自己鐘愛的事業中。我師兄,相聲藝術家劉文亮說:伍子練功,練的連弦師都頂不住了。把弦子往桌上一放,趴在桌子上求饒——小伍子,咱歇會兒行嘛!
干我們這行的,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天不練自個知道,兩天不練老師知道,三天不練大伙知道。在團里,大家休息,伍振英練私功的事太多了。她自己說過一件起早五更的事:那是曲藝團住在河北劇場(今河北大戲院)后院的時候。當時也沒有表,伍振英睡夢中聽到馬路上有人說話的聲音。心想:準是快亮了。趕緊起床,下樓去練氣息。因是面對著墻角,引來路人的好奇。伍振莢回
頭一看,不遠處有人圍觀,并且問:您是怎么啦?沒什么事吧?振莢說,我是曲藝團的,你們是干什么的?答,我們是下12點夜班的,看你一個人對著墻念念有詞,還以為有什么事兒呢。伍振英這才明白——天還沒亮呢,起早了。趕緊上樓重新睡。一個人對自己的事業癡迷到如此程度,離成功不遠了。
含淚撇子離家為公
行內有一句話,救場如救火!該上場了,一刻也不能耽誤,甭管你有什么情況。上世紀80年代,曲藝團在全省專業藝術團體的體制改革中,打響了頭一炮,可謂事關全局。省曲藝團率先組織承包演出隊到外地演出。伍振英的西河大鼓,是該隊晚會的臺柱子之一,責任重大。就在這當口上,一道大難題擺在了伍振英夫婦面前:他們的兒子剛一百天!要擱現在說,還沒出產假呢。按情理,實在是走不了。但咱是干這行的,伍振英夫婦沒向組織說半個難宇。走不了也得走,過不去也得過。他們馬上把老人接來,百日嬰兒斷奶扔給了姥姥。伍振英兩口子,是在老少三代的淚水中上的車。扔下了年邁的老母親和待哺的孩子。伍振英后來說,那天走的時候,我沒敢回頭。要是回頭一看,肯定走不了了。說事容易當事難,那么點兒的孩子,突然扔下了,心里跟割肉一樣。幾十年過去了,直到如今,提起這碼事伍振英就落淚。
鐘愛國粹薪火相傳
伍振英在舞臺上一干就是幾十年。這個行當實在是一樁苦差。幾十年來,她敬業、苦練、追求、奉獻。可以說把一生最好的時光獻給了民族傳統藝術事業。同時,幾十年的積累,也把伍振英造就成一個功力全面的表演藝術家。近年來,西河大鼓被列入了“非遺”保護之列,已調到省群藝館工作的伍振英,被指定為全國代表性傳承人。其實作為一個功成名就的“老兵”,干多干少的也沒人計較和要求了。傳承也就是個名義上的事兒。但是,憑著這位老兵對事業的奉獻精神,伍振英卻把弘揚西河大鼓當作老兵的新任務。在新的起跑線上,干得有聲有色。
伍振英在傳承人的崗位上開辟了“一文一武”兩個陣地。
所謂“文”,即是案頭功課,著書立說。所謂“武”,就是下到各地區創辦西河大鼓培訓基地。
多年的鼓曲說唱,西河大鼓的聲腔旋律爛熟于心,張嘴就有。西河各流派風格特色,伍振英也了解頗深。借助對本門藝術的了解,伍振英已與鼓曲音樂人士達成共識:對西河大鼓有史以來的唱腔曲譜,尤其是伴奏技法曲譜進行一次系統的整理,力爭原貌地展現西河大鼓的藝術式樣,全面地記述百余年來西河大鼓產生、發展和流變的軌跡,完整、真實地保留這門傳統藝術。在河北省曲協的大力支持下,目前,采訪、收集工作正在有步驟地進行。成書后,以期與著名曲藝家趙連甲等編著的《西河大鼓鼓詞大全》相呼應,成為西河大鼓曲唱伴奏大全篇。
“武”陣地方面。幾年來,伍振英老師在我省冀中的西河大鼓發源地,創辦了基地式的西河大鼓培訓聯絡點,以加強西河界的聯絡,發現新人,弘揚傳統,促進我省“非遺”保護工作的發展,基地活動很受同行和孩子家長的歡迎。
以今夏在清苑基地的聚會為例。伍振英會同有關人士,招集了包括保定、任丘等十縣市的西河大鼓從業人員與會。清苑地處西河大鼓“南口”支派的發源地。來自各地的演員弦師共60多人。會間,各流派的代表人展示彈唱,還有老曲藝家的藝術講座、曲史講述。與會的演員、弦師都填寫了師承譜系關系,所屬藝術流派,主要演出曲(書)目等。為日后補續曲史、志提供了第一手資料。
伍振英正在默默地工作著……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