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珊珊
(東北財經大學,大連 116025)
諾思悖論與軟政權淺議
呂珊珊
(東北財經大學,大連 116025)
諾思將國家與政府的概念混為一談,提出了著名的諾思悖論。該理論實質上揭示了政府作為國家的代理理機構所具有的雙重目標,及其對社會發展的影響。本文通過分析指出,軟政權是導致政府謀求租金最大化的根本原因,并且軟政權與尋租之間存在相互強化的關系。本文最后從制度經濟學的視角提出了破解諾思悖論,克服軟政權的政策建議。
諾思悖論 軟政權 尋租 制度
國家的目標具有多重性,但是最基本目標有兩個。一個是界定各利益集團之間產權分配的基本規則,使統治者的租金最大化;另外一個就是在上述基本規則的框架下,使社會交易費用盡量降到最低,以達到社會產出的最大化。這兩個目標彼此聯系又相互矛盾。國家既要做到公平公正,來保證社會基本運行秩序,促進經濟發展,穩定社會環境,但又不能絕對的公平公正,這不僅是因為絕對的公平公正難以實現,而且作為國家代言人的政府部門難免會從自身利益出發,縱容甚至主動創造機會,與利益集團分享特殊產權配置所帶來的租金。用諾思的話說“沒有國家辦不成事,有了國家又有很多麻煩。”①《經濟學消息報》,1995年4月8日第44版。而這恰恰是諾思悖論所要強調的,一方面,國家權力創造了產權,并依據有效的產權安排來保護個人權益;另一方面,這種強權下的產權分配又不可避免的要考慮到政府部門的偏好,而這種偏好往往與最有效率的產權分配不符,這時,國家又成為了侵害個人產權的始作俑者。當然,諾思悖論的前提假定是,將政府與國家混為一談。
在這里我們將國家和政府的含義割裂開來。按照契約論的說法,國家是公民自愿讓渡部分權利而形成的公共權威,筆者認為這個公共權威實際上是無形的,而它所代表的是完全的公平和正義,國家的目標是單一的,那就是為公民提供公正和安全的生存環境。而這種無形的東西通過什么來體現呢?那就是政府。以中國為代表的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施行的都是共和制政體,即使在施行君主制政體的國家里,執行國家意志的絕大多數行政官員也是由選舉或選拔產生,并由此組成政府。這樣看來,政府部門是否能完全代表國家的意志呢?政府與國家具有同等目標嗎?此時的政府,更確切的說是由行政官員所代表的政府,與國家之間形成的實質上是一種委托代理關系。因此,諾思所謂的國家的這種雙重目標實際上反映了政府作為國家權力的代理機構所具有的雙重目標。當然,由于委托人和代理人的效用函數并不相同,政府所追求的租金最大化,必然妨礙最優產權的配置,從而降低社會總產出,這與委托人所希冀的絕對的公平正義和最大化社會財富之間有所偏差,甚至是相互矛盾。
諾思悖論所反映出的這種無奈的社會現象廣泛存在于各個歷史時期,各個政體。為什么政府部門的私心難以遏制?原因也許很多,軟政權的普遍存在便是其中之一。
軟政權的概念首先由瑞典學派的代表人物繆爾達爾提出。其根本含義是,即使制訂了法律,他們也不被遵守,不易實施。在“軟政權”中,制度、法律、規范、指令、條例等都是一種軟約束,都可以討價還價,可以執行,也可以不執行;有好處時可以執行,沒有好處時可以不執行;有“關系”時可以執行,沒有“關系”時可以不執行。①盧現祥:《西方新制度經濟學》,2003年6月第2版,45頁。繆爾達爾認為,軟政權的突出特點就是行政的隨意性控制。掌握了行政權力的政府官員,往往容易在社會、經濟、政治等各領域隨意支配手中權力,而這種隨意性控制正是滋生尋租和腐敗的沃壤。
繆爾達爾在《世界貧困的挑戰》一書中,將軟政權的實質歸結為“一個由少數人設計的用以最大化政治控制和尋租活動的政體”。其研究表明,軟政權主要存在于不發達國家,但并不能據此認為發達國家不存在軟政權,只能說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提高的過程,也正是一個國家由“軟政權”向“硬政權”過渡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產權得到進一步明晰,法制更加規范,市場更趨自由,整個社會都進行了帕累托改善。當然完全的硬政權也是不可取的,而是應當給予各級行政官員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使其在處理具體事務時,能夠因人、因時、因地制宜,靈活的運用手中的行政權力,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更好的履行行政職責。但是這種自由裁量權必須掌握在一個可控的范圍內,保證行政行為既不失靈活性又不致被濫用。首先官員行使自由裁量權必須受到以憲法為指導的各項行政法規的約束,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前提,不僅是行政官員,也是任何一個普通公民一切行為的出發點。其次,官員必須在各自職權范圍內行使自由裁量權。近年來,各級官員越位越權的行為屢見報端。第三,行使自由裁量權必須符合行政部門規定的辦事流程。當然,最重要的是,行使自由裁量權必須符合公平正義原則。任何行政行為體現的都是國家意志,因此,必須做到公平公正,這樣才能維護國家的權威和政府的形象,保證政權的穩固。
軟政權的根源在于亞當斯密的經濟人假設。功利主義認為,人人都有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傾向。無論是當權者還是其他利益集團,都會從自身利益出發,盡其所能的為自己牟利,當然,牟利的手段具有多樣性,既可以尋利,也可以尋租。其實尋利與尋租對于個體決策者而言沒有什么分別,都是追求某種資源的個人收益最大化,但是在不同的經濟體制下,所帶來的后果卻不盡相同。在完全競爭市場下,資源配置完全由競爭決定,企業通過創新來挖掘新的利潤空間,隨著其他企業進入該市場,利潤空間逐漸縮小直至消失,該過程創造了新的社會價值,因此個人為獲得機會收益最大化作的努力帶來的是正的外部性;但市場自身也有其缺陷,這時就需要政府力量介入其中,政府干預下的資源配置改變了由市場確定的產權結構,權力創造出了新的利潤空間誘使部分經濟主體向政府尋租來獲取某種特權,此時這部分租金沒有用來創造新的社會價值,因此產生了負的外部性。軟政權與尋租始終保持一種互為因果又相互強化的關系。一方面,因為官員運用權力的彈性很大,所以就給企業留下了,甚至是主動創造了尋租的空間;另一方面,在尋租過程中,既得利益方必然會努力利用各種資源來鞏固現有的分配格局,這就使軟政權得以維系。
近日,鄂爾多斯東勝區干部子女報考公務員加分事件就是由軟政權引起尋租的典型案例。2010年7月26日,鄂爾多斯市人事人才網上刊登的東勝區公安系統招聘公告顯示,該區公務員子女在筆試成績上加10分。當地人事局坦言,此政策是“為了照顧東勝內部工作人員”。我們主張不拘一格降人才,對有特殊職業技能和學歷資質進行相應的加分無可厚非,但如果在如此嚴肅的國家公職人員考試中,連投胎何處也能算作是一種可獲加分的技能,未免有失公允。而事后有關部門的理直氣壯也體現了如今部分行政官員過于習慣“為民做主”甚至是“替民做主”,并對制度、法律法規表現出明顯的漠視。這種行政的隨意性正是軟政權的集中表現。按照布坎南對尋租三個層次的劃分,東勝區的行為可以看作是“對政府肥缺的尋租”。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行為就是因為東勝區乃至鄂爾多斯市公務員任用制度不完善,缺乏嚴格的法律法規約束。而這一事件僅僅是該地區軟政權的一種表象,在其背后更廣泛更深層的范圍內,行政官員濫用權力創租尋租,必然導致優勢資源只在特殊利益群體中繼承,并由此產生馬太效應,加劇社會不公,削弱政府權威,并最終影響經濟社會的穩定和發展。
諾思悖論是伴隨著國家的產生而存在的一種痼疾,要解決政府雙重目標的矛盾,關鍵是要通過合理有效的途徑來硬化軟政權,由此強化對政府這個“代理人”的約束和監督。歸結起來主要有以下幾點:
主要從兩方面入手,一是健全法律法規和制度建設,規范政府行為。正是由于現有的法律法規不健全,形成了許多“真空地帶”,部分行政行為缺少必要的法律和制度依據,才給行政官員留下了過大的自由決策空間。因此要加快完善現有的法律法規,讓行政行為都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加大行政監督力度,完善人大和司法部門對政府的監督,盡快出臺反腐敗的相關法律,不僅要消除軟政權還要力爭使政權硬化,制度化,法律化。二是轉變政府職能,建設服務型政府。擺脫行政官員慣有的優越性,引入企業的營銷管理模式,轉變思想,將群眾需求和利益作為政府工作的價值取向,將群眾視為“顧客”,以“顧客”的滿意度作為各級政府政績考核的重要標準。
健全社會主義市場機制,一方面要加大力度,完善對產權的界定和保護,降低交易成本。產權是競爭的結果,但是在市場機制并不完善的情況下,大量產權界定不清,必然導致嚴重的負外部性,降低經濟效率,因此需要政府在產權界定和保護問題上發揮更大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要在最大限度實現資源配置的市場化,減少行政干預。實現強政府向弱政府的過渡。在轉軌初期,我國的市場發育尚不完善,這時政府必須依靠強制力來替代市場執行部分職能,直接或間接的干預產權分配和企業運營,這種廣泛的、深度的干預不僅使資源配置更有效率,而且穩定了市場秩序,有助于市場機制的盡快完善。但是改革開放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國的市場經濟體系日臻完善,如果政府一如既往的保持高強度的干預,無疑是越俎代庖。因此,必須要轉變政府的職能,使政府向著“弱政府”的方向發展,縮小和減弱其對市場干預的范圍和強度,變直接干預為間接的規范引導。政府權力范圍縮小了,依靠軟政權來尋租的機會自然就會減少。
在軟政權普遍存在的情況下,加大群眾監督力度,能夠有效抑制行政官員依據自身利益偏好進行決策的傾向。目前,我國公民的權利意識和參政議政意識正在覺醒,但多數人對自己作為一個社會主體,有權力并有義務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監督政府行為缺乏正確的認識。因此必須加強輿論引導,通過對公民法制意識、權利意識、主體意識和參政議政意識的培育,來調動廣大群眾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但光有參與熱情還遠遠不夠,現在的情況是,公民常常發現問題卻苦于投訴無門。因此各級監察部門必須廣開言路,充分利用政府網站、負責人接待日、定期走訪社區等多種形式,建立暢通的反饋機制,增加公民履行監督權的途徑。同時,各級政府必須公開化、透明化,便于培育良好的公民監督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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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夏雍.關于“軟政權”理論認識與思考[J].理論與當代,2009(7).
D03
A
1672-9544(2010)12-0040-03
【責任編輯 陸成林】